23
正如我所料那般,爹爹這閉門思過的日子沒有過太久。
兩日後,皇帝的聖旨正式傳來,正式晉爹爹為內閣首輔。
不再需要藏拙,爹爹以他出眾的能力以最短的時間肅清積弊,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短短幾日,崔世林的勢力就被清理了個幹幹淨淨。
當年那個為了討好崔世林,威脅箬瑤姐姐夫家讓她寫斷親書,直接導致箬瑤姐姐慘S的罪魁禍首,更是因樁樁件件貪贓枉法的證據被迅速革職下獄,隻待幾日後便可問斬。
直到此時此刻,那些冷眼旁觀的朝臣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位長年對崔世林卑躬屈膝,受盡詬病的新首輔是個雷厲風行的狠戾角色,比之張首輔當年毫不遜色。
怎麼會遜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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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原本就是一樣的人。
父親升任首輔的第二年,與我分別六年之久的張明曦終於來到京城參加會試,一舉考中狀元。
這一年,他剛滿十九歲。
我也十七歲,已經是及笄兩年的「老姑」了。
久別重逢,我們緊緊握著彼此的手,無語凝噎。
好一會兒,終是張明曦先開口:「等我。」
「嗯。」
怎麼會不等呢?
他是我小小年紀就一見傾心的少年郎啊。
首輔之子成了狀元郎,自是風光無限。
所有人都以為這位首輔公子定會暢通無阻地成為庶吉士,直接邁入儲相之列,爹爹卻讓張明曦遠離朝局中心,打發去國子監做了司業。
張明曦自然明白爹爹的良苦用心,素日裡低調自持,每日除了在國子監講學,就是去大皇子府給大皇子做陪讀。
是的。
到了這時候,皇帝依舊不肯立太子。
但他的日子也著實不太好過。
因著常年玩物喪志不理國事,皇帝不過三十餘歲的年紀就已生了滿頭華發,在那日的宮廷政變之後,身子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去。
聽說皇帝夜夜夢魘不寧,每每從夢中乍醒都要驚起一身冷汗。
隔著很遠,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腐朽氣息。
不過十餘年光陰,他再也不是張凌之活著時,那個意氣風發要勵精圖治大展宏圖的少年天子,而是一個行將就木的垂S之人。
24
那日晨起,老皇帝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破天荒地派人來宣大皇子進宮。
這幾年來,張明曦時常去王府給大皇子講書,跟大皇子性情相投,關系十分親近。
大皇子生性良善,雖然自己過得也不盡人意,卻十分體恤民間疾苦。
跟他那生性涼薄、自私享樂的父親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毫無疑問,爹爹和張明曦都在大皇子身上看到了希望。
戰戰兢兢了十幾年的大皇子,對自己這位生性狠戾陰晴不定的父皇有著天生的畏懼,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讓張明曦陪他一同入宮。
張明曦沒有拒絕。
兩人來到勤政殿前時,勤政殿的大門正敞開著。
皇帝慵懶地半倚在窗邊的軟榻上,指揮著宮人們手忙腳亂地把面前幾架金絲楠木缂絲屏風架好。
這套屏風很大,足足有四套,每組屏風上都用精美的缂絲技藝繡著不同的傳統故事。
跟張凌之曾經送給老皇帝那組屏風如出一轍。
聽說老皇帝這些日子夢魘時,常常會一遍一遍喊著「先生」的名字驚醒。
醒來之後卻又胡亂發一通脾氣,怎麼也不肯承認自己這樣喊過。
一個月前,皇帝毫無徵兆地大發雷霆,下令杖斃了那日詆毀張凌之的內監總管。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頃刻之間,十餘年恩寵不衰的內監總管一脈樹倒猢狲散,下面被牽連治罪的人不知凡幾,說句血流成河也不為過。
爹爹著意翻了翻被處置的人員名單,發現這些人之前多多少少都詆毀過張凌之,害過張家人。
我輕笑一聲,笑得諷刺十足。
「皇上這是突然良心發現,回憶起張首輔待他的好了?」
爹爹眸色肅然,抬眸看了看遙遠的天際,唇角嚼著幾分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人之將S其言也善,皇上……大限之期不遠了。」
這話著實大不敬。
可見到皇帝那一刻,卻明白爹爹所言非虛。
皇帝忍不住劇烈咳嗽了幾聲,待身體稍稍緩和些,空洞的眼神方才一點點聚焦到那幾扇屏風上。
似是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他的目光驟然亮了起來,竟撐著身子從軟榻上站起來,想要上前看得更清楚些。
走得近了,卻並沒有讓皇帝更高興。
他眼睛定定落在某處,剛剛還帶著笑意的眼眸瞬間染上了幾分升騰的怒氣:「這顆荔枝不是這樣的!」
皇帝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惹了他隻有S路一條。
白發蒼蒼的內務府總管連忙俯身跪了下去,匍匐著身子瑟瑟發抖地回稟道:「皇上,奴才仔細問過當年繡制屏風的繡娘們,當年張首輔送您那架屏風跟眼前這架的確一模一樣……」
皇宮裡的繡娘沒日沒夜地不停做活,過不了幾年眼睛就會損傷得厲害,更新換代極快。
內務府總管能輾轉找到當年做屏風的繡娘,想來已經花了大工夫。
可惜依舊沒有達到皇帝想要的結果。
「不可能,明明不是這樣的!」
皇帝抬起有些粗糙的手指,一遍一遍撫摸著屏風正中央那顆粉紅色的荔枝,口中不停呢喃著:「不是這樣的!定是那幫狗奴才诓騙朕,去把那幫敷衍朕的狗奴才統統拖出去打板子!」
皇帝近日越發喜怒無常,每天都會有無數人被拖下去打板子,勤政殿門外的血腥氣幾乎不曾散去。
侍衛們做這種事已經很熟練了,上來架著內監總管就往外走,沒有人會在意他到底冤枉與否。
殿外很快響起了噼裡啪啦打板子的聲音。
皇帝並未因為主事人受了責罰而消氣,正相反,他的神色越發哀戚,觸摸著屏風的手頹喪地垂了下去。
口中低低呢喃:「先生,您永遠都不會原諒朕了,是不是?」
25
當年所有美好的回憶和憧憬,早已在歲月的侵蝕中消散得無影無蹤。
無論後來再怎麼努力彌補,終究回不到原本的模樣。
「父皇說得對,張首輔的確永遠都不會原諒您!」
為著皇帝常年的無視和打壓,大皇子向來怯懦,在皇帝面前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可這一刻,卻是怎麼都忍不住了。
許是受了那位S諫皇帝的老御史影響,大皇子的心志早在不知不覺中強大了起來。
他不顧張明曦的眼神示意,甚至甩開了張明曦攔在他面前的胳膊,就這麼不顧尊卑,忍無可忍地從殿外直接衝到皇帝面前。
皇帝雖然年紀不算太大,但確實老了。
如今頹喪地跌坐在地上,仿佛上蒼給千瘡百孔的大周國敲響了末日的喪鍾。
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大皇子,卻如晨起的朝陽衝出層層迷霧,帶來新的希望。
雖然他的肩膀還不夠寬闊,身影還不夠高大,可隻要有決心,就會有無數人站到他身邊,為他保駕護航。
許是從未見過自家兒子這般有血性的模樣,老皇帝不僅一反常態地沒有惱怒,反而露出一抹笑意。
「是啊,我做了那麼多錯事,先生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
「張首輔不原諒你絕不是因為你砸了他送的屏風,對他的家人趕盡S絕,而是因為你將他辛辛苦苦用半生經營起來的朝廷基業毀於一旦!」
忍了太久的人,一旦有勇氣把心裡話說出口,就要一股腦說盡了才好。
大皇子深吸一口氣,緊緊握得泛白的指節下意識地松了松,咬著唇繼續道:「自你登基以來每日隻顧得貪圖享受專擅弄權,不記得朝廷,不記得百姓,如今的大周朝哪裡有一點是當初張首輔想要的模樣,你不配做他的學生更不配念叨他的名字!」
「……」
不知是被大皇子撕心裂肺的控訴聲震懾住了,還是透過這些話回憶起當初張凌之在時的點點滴滴,皇帝沉默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的目光忽地落到站在大殿門口的張明曦身上。
晨光緩緩升起,一點點照在張明曦身上,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金光。
爹爹總說張明曦長得很像張凌之,隔著十幾米開外都知道他是誰的兒子。
皇帝之前也是見過張明曦的,但從未懷疑過。
可這一刻,他卻猛地意識到什麼,顫顫抖抖地撐著身子從冰涼的地磚上站起來:「先生……先生……」
從軟榻到寢殿門口的距離並沒有多遠,但皇帝最終還是沒能走到張明曦身邊。
他的身子再次栽倒了下去。
皇帝揮開要上前扶住他的大皇子,隻是眼神緊緊盯著張明曦。
那是一種如釋重負的眼神。
許久,皇帝渾濁不堪的眼眸中落下兩滴清淚,口中似有似無地呢喃著。
「是朕錯了,到了閻王殿,朕會親自向先生道歉……」
三天後,已然病入膏肓的皇帝撐著奄奄一息的身子親自寫下了罪己詔。
他在罪己詔中深刻反省自己登基為帝這些年來的種種過錯,承認對不起天下對不起萬民。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親自為已故首輔張凌之平反,肯定了張凌之多年來殚精竭慮為皇帝為朝廷所做的一切,昭告天下追贈谥號文正,配享太廟。
因著張凌之及其家人的屍骨早已無存,隻能建起幾個衣冠冢正式遷入祖墳,在江陵老家為張凌之立祠堂,享萬世香火。
也是這日,隱姓埋名多年的趙明曦正式改回本名張明曦。
張明曦穿著跟自己父親當年同樣的大紅色正一品官服,再次踏進闊別了十餘年的張家舊邸,親手為祖母、父母雙親、慘S的姐姐上香。
哥哥當年草草落葬的屍體,也正式遷回趙家祖墳,再不是漂泊在外的孤魂野鬼。
此去經年,哥哥的屍體隻剩下累累白骨。
張明曦小心翼翼地把白骨捧進棺材,全程親力親為,絕不假手任何人。
落葬後,他坐在墳前默默良久。
爹爹想說什麼,卻被我以眼神阻止了。
這些年,張明曦雖然什麼都不說,卻每時每刻都在思念著哥哥。
因為這份思念,他嚴格要求自己無論讀書多麼累也沒有忘記修習武功兵法。
因為這份思念,他變得清冷內斂,修心篤行。
他在不知不覺中活成了哥哥的模樣,更希望有朝一日能替哥哥實現,徵戰沙場所向披靡的願望。
記得當日哥哥S前,氣息奄奄地在張明曦耳畔囑咐。
「好好活著,替我看看這大周朝國泰民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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