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怎的,罵著罵著就淚湿了眼眶。
我看著熟睡中的張明曦,淚水也止不住往下落。
張明曦沒有家人了。
他的父親母親祖母,都S在或即將S在這一場變故中,化為朝堂鬥爭下的累累白骨。
若是我,必定要立刻把那奸人大卸八塊才能泄心頭之恨。
可我們都不能。
忍字頭上一把刀。
越是想把這把刀徹底拔掉,就越要眼睜睜看著它往血肉裡瘋狂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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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殘酷的消息自然是瞞著張明曦的。
左右張明曦現在變得跟哥哥一樣沉默寡言,常常幾天都沒有半句話,隻定定盯著灰蓬蓬的屋頂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唯一欣慰的是他身上的傷漸漸好了起來,臉上的刀疤也徹底結了痂,看起來像兩隻靈動的遊龍盤旋在臉上。
在不到時機騰飛的時候,任你是龍是虎都要乖乖蟄伏著。
我沒有再罵張明曦,隻是寸步不離地看著他。
張明曦是哥哥用命換回來的。
我已經沒有哥哥了,不能再沒有他了。
日子忽地過了十幾日,見張明曦情況穩定,頂替哥哥身份的事暫時也沒有人懷疑,爹娘懸著的心總算踏實些,開始如從前那般早起去地裡幹活兒。
7
早上,我是被煙嗆醒的。
醒來下意識地往西屋跑,屋子裡空空如也,哪裡有張明曦的影子?
爹娘這個時辰已經下地幹活,我正想衝去地裡告訴他們張明曦不見了,跑到院子裡,卻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蹲在灶臺前,一本正經地搗鼓著什麼。
作為首輔家金尊玉貴的公子哥兒,張明曦長這麼大別說燒火做飯,怕是連灶臺什麼樣子都沒見過。
他從牆邊的柴堆裡拿了幾塊柴塞在灶洞裡,笨拙地反復用打火石打火。
打火石實在不給張公子面子,任憑他怎麼打就是打不著。
好不容易打著火,可惜張明曦對燒火做飯完全沒有經驗,選的都是還沒有曬幹的湿柴,點燃後不僅沒有燒起來,反而嗆起了濃濃黑煙。
不過片刻工夫,那張英挺的臉上就被撲了一臉黑灰,嗆得咳嗽不止。
這架勢,狗見了都搖頭。
眼瞅著這家伙就要把我家廚房炸了,我趕緊上前把人從灶臺前拎開,手腳麻利地把嗆煙的湿柴從灶洞裡掏出來,換上好燒的幹枝柴火。
見張明曦蹙著沾滿黑灰的眉頭看得認真,我索性直接把人拽到跟前:「看好了,這樣的幹草才適合做飯。」
張明曦湊上前看,燒得正旺的幹草從灶洞裡溜出幾根來,好巧不巧正蹿到他衣服上,好好的衣服瞬間燒出兩個大洞來。
手忙腳亂地一頓撲騰,火苗卻絲毫沒有滅的趨勢,我趕緊舀起一瓢水潑了過去。
待爹娘踏著晨露從山上回來,一進院子就看到滿臉黑灰,衣服上燒了幾個洞,渾身上下湿漉漉的落湯雞張明曦。
娘親和爹爹對視一眼,抄著棍子就朝我追了過來。
「趙亭晚,大清早的你就欺負曦兒找打是不是!」
「我不是!
「我沒有!
「我冤枉!」
算了,我還是先跑吧!
跑了沒兩步,反應過來的張明曦一個箭步衝過來擋在我面前。
「母親,不關亭晚的事,是曦兒想生火做飯差點闖了禍。」
張明曦跟哥哥一般年歲,身量卻比哥哥更高大些,隻身擋在我面前那一刻,如天神降臨那般熠熠生輝。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哥哥或許從未離開,隻是換了一種方式陪著我。
娘親拉著張明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確定他身上沒有任何新添的傷處,這才心有餘悸地松了口氣。
「曦兒你不必做這些,什麼時候渴了餓了隨時跟母親說,母親這就去做早飯。」
張明曦現在頂了哥哥的身份,人前人後都要喊我爹娘為爹娘,免得惹人懷疑。
也虧得爹爹剛貶了新地方,沒什麼人認識我們一家,這才得以瞞天過海。
早飯很快端了出來。
為了讓張明曦吃得舒服些,娘親特意蒸了一鍋隻有過年才能吃到的白面饅頭,又煎了一碗香噴噴的雞蛋糕。
看著熱氣騰騰的白饅頭和雞蛋糕都擺到自己面前,張明曦眉心微蹙,徑自斂衣跪了下來。
「父親母親,曦兒有話要說。」
「孩子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爹爹和娘親都急了,一左一右手忙腳亂地要把張明曦扶起來,張明曦卻跪得筆直怎麼都不肯挪動半分。
「曦兒如今既是父親母親的兒子,就不該有特殊關照,以後你們吃什麼曦兒就吃什麼,否則寧願長跪不起。」
娘親連連搖頭,疼惜之情溢於言表。
「村裡粗茶淡飯,你如何受得了。」
娘親說的粗茶淡飯並非謙辭,而是陳述事實。
村子裡雖然能吃飽飯,但吃得絕對算不上好,冬日裡多是白菜蘿卜土豆窩窩頭棒碴兒粥,夏日裡也多是應季的絲瓜豆橛子,偶爾能下河抓幾條魚打打牙祭。
除了逢年過節,基本上也見不到多少葷腥兒。
當然,這也跟爹爹四體不勤,每次上山打獵都打不到野雞野兔有很大的關系。
張明曦那麼聰明,看到鍋裡黑面窩窩頭那一刻,就明白了接下來會過什麼樣的日子。
他抬眸看著爹爹娘親,目光堅定:「母親多慮了,曦兒受得了。」
「好!」
爹爹看著目光堅毅的張明曦,霍然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他松開拽著張明曦胳膊的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好,這才是張家的好兒郎。」
因為張明曦怎麼都不肯吃,那碗熱氣騰騰的雞蛋糕最終盡數進了我肚子。
張明曦也沒有吃白面饅頭,而是拿起鍋裡的地瓜和窩窩頭,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大概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他吃得很慢,但還是一點一點認認真真地咽了下去。
娘親實在於心不忍,眼眸中再次泛起了淚光,轉過身偷偷抹淚。
雖然鄉下清貧的生活跟首輔府的富貴有著天壤之別,但張明曦的適應能力很強,沒過幾天就能面色自如地咽下鹹菜窩窩頭。
還學會了生火做飯,再也沒有把湿柴火扔進灶臺,也沒有讓枯草葉上的火星子燒到衣服。
他長得實在太好看,哪怕身上穿著最簡單的粗布麻衣,也絲毫影響不了周身尊貴的氣度。
哪怕什麼都不說,隻往那裡一站,就能輕輕松松成為全場唯一的焦點,跟周圍所有人截然不同。
我很喜歡張明曦,總拉著他出去跟村裡的小伙伴炫耀。
他不愛說話,卻任由我拉著四處瘋跑,村裡的大爺大媽看了他也都喜歡得很,有不少人甚至早早提出要把自家閨女兒孫女兒許配給他。
我看熱鬧不嫌事大,每次都看著張明曦被嬸嬸奶奶們逗得小臉通紅,再憋著笑拉他回家。
每次見他滿臉哀怨地瞪著我,我就心情大好。
這小日子過得比之前有滋有味多了。
可惜這樣自由自在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經過幾天適應,待張明曦的情緒穩定下來,爹爹很快就把他送進了私塾,順便把我也塞了進去。
之前父親也不是沒想過讓我讀書,可惜我實在不是讀書的料,聽到那些奇奇怪怪的觀點就忍不住要反駁。
什麼「餓S事小,失節事大」,簡直一派胡言!
這世上就沒有什麼比餓肚子更大的事,說這話的人肯定沒餓過肚子!
至於失節?
憑什麼男人可以名正言順地三妻四妾,女人就要從一而終,豈有此理!
雖然事後爹爹給我解釋,說這話的本意並非要求女子守節,而是對文人士大夫的基本要求。
身為朝廷官員,任何時候都要以為天下蒼生謀福祉為己任,若沒有做到這些,倒不如餓S算了。
我歪著小腦袋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合理。
沒有做到就要繼續去做啊,餓S自己算怎麼回事?
難道人S了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如果不能,餓S自己的意義又在哪裡,這不就是故意逃避問題的懦夫行為?
爹爹被我連珠炮似的幾個問題問得啞口無言,待反應過來直接惱了,抄起桌子上的書就往我身上扔。
「滾蛋!」
「……」
跑路這事兒我最在行,在爹爹第二本書還沒扔過來之前,我已經溜得不見人影兒。
突然想起來藏在書桌下面的糖火燒沒來得及拿走,偷偷溜回來取,卻在窗外聽爹爹在那裡小聲嘀咕。
「這丫頭一點兒也不像我生的,倒跟那家伙像了個十足十,真是豈有此理!」
從那之後,似是怕我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來,把其他將來要參加科考的同學帶偏了,爹爹便也不再強硬地要求我去私塾,隻闲暇時在家裡教我讀書習字。
現在因為張明曦,我又要過回之前受拘束的苦日子,真是想想都覺得生不如S。
8
無論我如何強烈反對,爹爹還是態度強硬地把我和張明曦一起送進私塾,並一再囑咐我好好護著他,絕不能讓他受半點委屈。
我覺得爹爹的擔心著實多餘了些。
張明曦這家伙傷好之後雖然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實際上卻比誰都厲害。
就那天他用彈弓打王大壯那兩下,連我這個從小在村裡摸爬滾打的趙家村小霸王都打不了那麼準。
見我不情不願,娘親抄起棍子威脅。
「老老實實的,你要是敢跟曦兒說那些離經叛道亂七八糟的觀點,看老娘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我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
十二年了,娘親威脅我的方式還是抄棍子,一點新意都沒有。
有沒有新意不要緊,有用就行。
在娘親的武力威脅下,我強忍著上山掏鳥蛋下河摸魚的衝動,老老實實在私塾枯坐了幾天。
張明曦三歲開始讀書習字,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早在十二歲的時候就考中了秀才,若無這場意外的變故,今年必定能暢通無阻地考中舉人。
可從前的張明曦已經S了,如今他頂著哥哥的身份,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如今他性子清冷不再如從前那般張揚無羈,素日裡從不顯山露水,一時之間倒也沒有人發現他的驚世才華。
張明曦漸漸適應了趙家村的生活,京城裡關於張家的處置結果也徹底塵埃落定。
小皇帝親政後頒發的第一道聖旨,就是以不尊聖上的僭越之罪剝奪張凌之身後所有哀榮,即刻抄家查辦。
張凌之剛剛風光下葬的棺椁也被重新挖了出來,鞭屍三日棄之荒野。
張家被抄了個徹徹底底,恨不得連後院的錦鯉都要被撈出來劈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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