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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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我覺得這個他媽的世界爛透了的時候。


 


總會有一些人、一些事。


 


讓我覺得日子還能過下去。


 


再次收到池既明的消息在一個星期後。


 


這一個星期,他估計在和賀娜娜花前月下。


 


兩人都沒空找我麻煩。


 


我忙著畢設開題。


 


抽空還去拍了學信網的證件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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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時間都在醫院陪我媽。


 


雖然忙,但是很踏實。


 


直到我接到池既明的電話。


 


心情瞬間沉到谷底。


 


池既明以參加最近月份的雅思考試為條件。


 


要我去陪賀娜娜玩。


 


池夫人對於我毫無進展的勸學早已不耐。


 


我別無選擇。


 


十月落了幾場秋雨後,氣溫一路走低。


 


晚上的盤上公路冷得我直打哆嗦。


 


「好久不見啊,李頌宜。」


 


賀娜娜這幾年成熟不少。


 


眯著眼衝我笑時,眼底的惡意幾乎傾瀉而出。


 


「聽說你連阿池都算計,膽子很大嗎?


 


「看來我給你選的專業還真是選對了。」


 


池既明咬著煙,跨坐在改裝後的機車上。


 


長腿撐著地,臉上沒什麼表情。


 


但我明白他落在我身上的警告的眼神。


 


他在給賀娜娜撐腰。


 


「诶阿池,我早說了,李頌宜是S人犯的女兒。


 


「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能是什麼好東西。


 


「當初你還幫她,現在後悔了吧?」


 


賀娜娜嬌嗔道。


 


池既明含混地哼笑一聲。


 


「嗯。」


 


冷風將他們的聲音一字不落地傳到我耳中。


 


「你說得都對行了吧,我的大小姐?


 


「我這不把人給你帶來了,你怎麼高興怎麼來。」


 


賀娜娜興致很高。


 


她讓我給他們當飆車的靶子。


 


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 cos 路障。


 


在不撞S我的前提下,誰能把我嚇倒地算誰贏。


 


磋磨人方面,她一直是行家。


 


上輩子精奇嬤嬤出身一樣。


 


我聽完遊戲規則,面無表情地轉頭就走。


 


勸學的事先放放。


 


命沒了是真的沒了。


 


池既明叫住我。


 


白茫茫的車燈中一片鮮紅。


 


那是一沓一沓的現金。


 


「留下來陪娜娜玩兒,這些錢就是你的。


 


「你不是就想要錢嗎?」


 


賀娜娜在他身邊笑。


 


「李頌宜,聽說我回來之前,你喝了阿池三瓶人頭馬?


 


「你知道那酒多少錢嗎?


 


「二十八萬一瓶,都夠買你命了吧,哈哈哈……


 


「今天這裡的錢隻多不少,比你出去賣兩年掙得都多哦。」


 


6


 


我的自尊心告訴我。


 


我應該狠狠地拒絕,再扇他們一人一個耳刮子。


 


但是人窮的時候,自尊一文不值。


 


池夫人為了給我施壓,這次隻給了基本的治療費。


 


胰腺癌疼起來是要人命的。


 


我媽曾跪在我面前求我。


 


她說太疼了,咱不治了。


 


回家買瓶農藥走了算了。


 


這些錢……


 


我的目光落在那些鮮紅的鈔票上。


 


夠買好多止疼針了。


 


我站在了路中間。


 


一輛輛車轟鳴著擦著我的袖口飛過。


 


我心跳快得想吐。


 


最後一個是池既明。


 


賀娜娜坐在他的後座,雙手緊抱著他的腰。


 


她仰臉衝我笑得挑釁。


 


像一朵豔麗的食人花。


 


改裝過的機車速度很快。


 


我倒地時,甚至沒反應過來賀娜娜是用的什麼砸的我。


 


腰腹劇痛,背上瞬間沁出汗。


 


我嘗試了好幾次,都沒爬起來。


 


地上有血。


 


靠……


 


我第一反應就是我內髒打破吐血了。


 


轉眼看到手背在柏油馬路上蹭出的傷痕。


 


因為腰腹太疼,我甚至沒能感覺到手背上的疼痛。


 


還好還好。


 


我悄然松了口氣。


 


外傷便宜。


 


我掙扎著爬起來。


 


池既明看見我受傷,有一瞬的愕然。


 


下意識地想扶我。


 


手剛伸出一半又收住。


 


「為了錢你真是什麼都能做。」


 


他厭惡至極,將一沓一沓的錢甩在我臉上。


 


鈔票漫天飛。


 


紅紅的一片。


 


像電影裡的慢鏡頭。


 


「給你了,拿著滾吧。」


 


我忍著痛,掏出手機。


 


打開錄像。


 


「池既明,今天地上所有的錢都是你自願贈予給我李頌宜的,對吧?」


 


池既明怒極反笑。


 


「是。


 


「都他媽都是你的。」


 


7


 


我一直在撿錢。


 


撿到天黑就打著手電筒撿。


 


賀娜娜他們一行人對著我拍了照,又拍了視頻。


 


見我沒反應,自覺無趣就走了。


 


我在最近的 ATM 機把錢存好。


 


剛想打車回學校,就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頌頌,吃飯了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悶悶的。


 


「剛吃完,」我笑了笑,「吃的黃焖雞,還是我們食堂二樓那家。」


 


我一直把池既明對我的刁難隱瞞得很好。


 


就像媽媽當年為了我的學雜費去街頭賣藝一樣。


 


我能上貴族私立得益於當年的政策。


 


學校開放了三個學費全免的貧困生名額。


 


我以全區第一的成績佔了一個。


 


學校資源很優越,對接國際。


 


我媽知道後,連夜起來給我爸上香。


 


那時候的我們還不知道,學費全免隻是一個門檻。


 


校服是手工定制的,必選的選修課有馬術、插花等。


 


都是燒錢的項目。


 


我不止一次地哭著求我媽給我轉學,卻被她狠聲駁回。


 


她說她會想辦法。


 


我媽學歷不高,一直在給人當護工。


 


我不知道她哪裡掙來那麼多的錢。


 


直到我偷偷地跟蹤她。


 


看見她臉上塗滿油彩,脖頸間套著八九個鐵環。


 


吆喝聲隨著鐵環收緊,逐漸一聲高過一聲。


 


我媽臉上露出窒息的青紫。


 


局促笨拙地笑著完成表演。


 


我躲在人群中。


 


捂著嘴巴泣不成聲。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我隱隱地有些不安。


 


心髒一下一下地跳空。


 


「頌頌。」


 


我媽很輕很輕地叫我名字。


 


「天氣冷了,出門前看看氣溫,多穿點衣服。


 


「要好好吃飯,不要吃那些便宜的,用料不幹淨。


 


「晚上別熬夜,媽看你最近瘦了好多……」


 


街邊的貨車驟然鳴笛。


 


最後一句話我沒聽清。


 


我累得有些抬不起腿,腦袋昏沉。


 


也就沒去細想我媽說這些話背後的含義。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明白。


 


一句句叮囑的背後。


 


是「對不起」和「我愛你」。


 


8


 


我是在凌晨兩點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的。


 


從我接到電話,到站在警戒線前。


 


我的精神一直是恍惚的。


 


我覺得我在做夢。


 


或者壓力大到出現了幻覺。


 


我媽怎麼可能會自S呢……


 


我下午來看她時,還答應下次偷偷地給她帶奶茶。


 


饞一饞隔壁床的小老太。


 


「女士,請您冷靜,請您冷靜好嗎?」


 


我渾身發軟,提不起一絲力氣。


 


有人架著我的胳膊,想將我從地上拉起來。


 


可我真的站不起來。


 


「我媽媽……」


 


我無助地隨手拉住一個人,眼淚糊了滿臉。


 


「那是我媽媽……」


 


我甚至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困獸一樣地俯趴在地。


 


喉嚨裡發出單音節的號叫。


 


我不吃不喝,在醫院的長椅上待了三天。


 


我爸出事之後,我媽為了給受害者家屬賠償把房子賣了。


 


她住院前,在我學校邊上租了個房子。


 


房東收了池既明的錢,撕毀合同將我們的東西扔到了居民樓下。


 


所以我沒有家了。


 


照顧我媽的小護士將她生前用過的手機交給我。


 


我終於明白了她自S的原因。


 


手機是五年前的款。


 


左上角缺了個角,蛛網般裂開。


 


沒有密碼。


 


鎖屏解開就是一段視頻。


 


我瞳孔驟縮。


 


視頻因為拍攝者的大笑,抖得很厲害。


 


卻能清晰地看到我半跪在地上。


 


緩慢地一張一張地撿起地上的紙幣。


 


賀娜娜尖銳的笑聲在空蕩的病房響起。


 


「笑S我了,哈哈哈……


 


「李頌宜,你現在好像一條狗啊。


 


「要不以後就叫你母狗吧?怎麼樣?


 


「李母狗?來——看鏡頭,學兩聲狗叫怎麼樣?


 


「你別躲啊,看鏡頭啊……學兩聲狗叫我也給你錢……」


 


還有很多很多照片。


 


我不敢想象我媽看到這些會有多難過。


 


手機嗡鳴一聲。


 


池既明給我發消息了。


 


【郊外別墅,晚上八點。


 


【別讓娜娜等你,她會不高興。】


 


賀娜娜找我玩啊。


 


我按滅手機,黑屏映出我平靜如S水的臉。


 


我起身離開待了三天的長椅。


 


開了個鍾點房。


 


洗澡、睡覺。


 


一直到晚上六點。


 


我在樓下的五金店買了把刀別在腰上。


 


坐上了去郊外別墅的車。


 


9


 


池既明他們在泳池邊開派對。


 


我平靜地進門。


 


平靜地聽著他們的奚落譏諷。


 


平靜地走向賀娜娜。


 


我的神色看起來太過正常,以至於當我抽刀猛扎的時候。


 


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


 


第一刀被賀娜娜躲過了要害。


 


隻扎在她的大腿上。


 


她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尖銳的叫聲。


 


高中的時候我很害怕她。


 


她豔麗張揚,像我年幼時一見就哭的臉譜。


 


而此刻,她在我手下哀號。


 


我衝出自我設限的恐懼。


 


繼而發現所謂的惡鬼也不過如此。


 


我的第二刀是衝著心髒去的。


 


可惜被池既明擋下了。


 


他的右臂被我的刀貫穿。


 


血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你瘋了是嗎,李頌宜?!


 


「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池既明驚怒交加。


 


那些人叫的叫,逃的逃。


 


看著一張張曾經對我露出鄙夷的臉爬滿恐懼。


 


我覺得好痛快。


 


我的刀被奪走了。


 


池既明攥住我的手腕。


 


拖S狗般地將我拉進別墅。


 


他的骨節用力到泛白。


 


我腕上還沒愈合的長疤,被他又攥出了血。


 


「警察馬上就會來。


 


「我想知道你這麼做的理由。


 


「什麼深仇大恨,讓你至於做到這一步?」


 


池既明陰沉著臉:「還是你覺得,我會保你?」


 


我諷刺地扯了扯嘴角。


 


這話說得我多拎不清似的。


 


來之前我就接受了我的結局。


 


「賀娜娜害S了我媽媽。


 


「不隻是她,你們每一個人……


 


「都是兇手。」


 


我SS地盯著池既明的眼睛,一字一頓。


 


對日子過得好的人來說,善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惜這些畜生天生壞種。


 


池既明一怔。


 


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過。


 


他是知道我媽媽重病住院的。


 


我們戀愛的第三年,他發現了我和池夫人的聊天記錄。


 


我不是沒嘴的苦情劇女主。


 


第一時間向他解釋了緣由。


 


賀家給的錢已經不夠了。


 


池夫人以我媽後續的醫藥費為條件。


 


讓我接近池既明,督促他拿高績點上藤校。


 


池家私生子不少。


 


即使池既明是原配夫人所出,也必須優秀到拔尖,才有繼承家業的資格。


 


「今天算你命大,但凡我第二刀得手,下一個S我手上的就是你。」


 


反正要進去踩縫纫機了。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


 


落地窗反光,映出我的身影。


 


滿臉尖銳的恨意,眼球爬滿血絲。


 


像是剛從墳裡爬出來的惡鬼。


 


池既明覺得自己應該恨我。


 


他擰著眉,牙關緊咬。


 


卻又忍不住紅了一圈眼眶。


 


「既然這麼討厭我,當初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你媽S了,你很難過是嗎?


 


「那我呢?!當初你把我媽的骨灰拿給那個女人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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