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叔和二嬸被我懟得一愣一愣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之後我才知道，是李菲哭著給他們打電話，逼著二叔來接她，還說我們家對她不好，不把她當親人看。

 

我爸媽知道這件事以後，態度變得挺微妙的，對李菲不再像從前那樣熱絡，一直保持著冷淡淡的客氣。

 

二叔和二嬸知道李菲在村子裡做的好事，急忙向我們道歉，但我爸媽都沒有理會。

 

李菲在村子裡的處境，就更加尷尬了。

 

（十二）

 

我在平臺做直播帶貨，效果相當火爆。

 

現在的人消費觀念都變了，一來從原產地買，能買到正宗的，二來，直接從農民手裡買，可以給農民創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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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菲見了，覺得眼熱：「不就是直播帶貨嗎？我也有賬號，上面粉絲還挺多呢，英子姐能帶貨，我也能呀。」

 

她輕蔑地看了我一眼，說：「你看那些主播哪個不是漂漂亮亮的？我的形象氣質比英子姐好，肯定能引來不少人。」

 

我笑了，說：「那好啊，你帶吧。」

 

然後，我就看到李菲舉著手機出門了，反正我闲著也沒事，也進了她的直播間看了看。

 

結果發現，李菲被網友罵了，罵得特別慘。

 

原先她的直播間裡隻有幾個人，全都在起哄喊她『小夾子』什麼的。

 

我點開李菲以前的賬號內容，發現她在上面發了挺多擦邊球的內容，穿著很暴露的衣服，開著十級美顏的濾鏡，直播說在學習，然而每次都是對著鏡頭嘟嘟嘴，賣賣萌什麼的，說話的聲音也嗲嗲的，一口一個『小哥哥』叫著，根本不是她原來的聲音。

 

她賬號上有一萬多粉絲，很多都是衝著她視頻來的猥瑣男，還有要求她穿著兔女郎的衣服跳舞的。

 

但直播帶貨，跟這種可完全不一樣，尤其我們買的是農產品，跟李菲的風格就完全格格不入。

 

不少慕名而來的網友，看到李菲對著鏡頭眨眼睛賣萌，夾著嗓子說話，瞬間就被惡心到了。

 

「什麼鬼？哪裡來的蛇精病？不是要帶貨嗎？怎麼全程懟著自己的臉拍啊？不會真以為自己長得很好看吧？」

 

李菲對自己非常自信，說是直播帶貨，但全程隻拍自己，連個鏡頭都沒給我們的石榴。

 

我聽到她夾著聲音跟粉絲們調侃：「小哥哥，你買了我們家的石榴，我就給你跳舞喔~」

 

說實話，我差點吐了，早知道不讓她直播了，別壞了我們的名譽。

 

也許是被人罵了，李菲才終於想起來拍我們村的石榴，但很快，那些網友罵得更狠了。

 

李菲碰觸我們長在樹上的石榴，還得墊著一層紙巾，擺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有一次，她看到石榴樹葉底下的蟲子，甚至被嚇得哇哇亂叫，把手機都甩了出去。

 

甚至最後還來了一句：「哎呀，農村人的路就是不好，闲著沒事，不能把山上的路修修嗎？剛才害我差點摔倒。」

 

然後，不少網友被她激怒了，覺得她裝，身為主播，連自己帶貨的產品都不尊重，還侮辱農民。

 

李菲被罵得體無完膚，還沒直播完就匆匆下線了。

 

她一樣東西都沒賣出去，反而因為矯揉造作的表現，在平臺上小火了一把。

 

不少人追到她的賬號上開始罵她，還有人覺得我們的石榴不錯，追到了我的直播間，從我這裡訂貨的。

 

（十三）

 

這天，我正在平臺上帶貨，有村民急匆匆地趕來。

 

我爸也表情憂慮：「英子，出事了！咱們今年的石榴，可能賣不出去了！」

 

我心裡一緊，問：「怎麼回事？」

 

我和村民急忙跑到山上，發現我們村的石榴，不知道咋回事，全都被人用小刀劃了個口子。

 

夏天多雨，石榴被人開了個口子，裡面的果肉進了雨水，很快就爛了。

 

而且我們村的石榴，都是客戶從平臺訂貨，我們從山上現摘的，這批石榴爛了，就意味著我們沒法兒交貨了。

 

不少村民開始罵，究竟是誰如此缺德，用一把小刀，毀了我們一年的收成。

 

我看到李菲也來了，她站在人群中，手插在口袋裡，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冷靜下來，說：「大家先別著急，平臺的客戶那邊，我會向他們解釋的，看看他們是要等下一茬石榴出來，還是直接辦理退貨，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毀壞咱們石榴的到底是什麼人，爸，你跟我來一趟，咱們去派出所先報個警。」

 

李菲慌了，咕哝著問：「就幾個破石榴，用得著報警嗎？」

 

我都快被氣笑了：「幾個破石榴？你知道我們的石榴有多貴嗎？如果不知道的話，那我告訴你，我們的石榴，打上包裝，六個就能賣三百塊，還有，這不隻是石榴的問題，關鍵是人家客戶已經從平臺上訂貨了，如果不能按時發貨，這會影響我們的聲譽。」

 

李菲不敢說話了，我直覺上，感覺這事兒可能跟她有關。

 

我和我爸先去報了警，然後我在平臺上跟客戶道歉，說明我們村的石榴，被人拿小刀劃了口子。

 

等下一茬石榴成熟，可能要十幾天後，如果他們可以等待的話，那麼，我們會按照訂單，依次給他們發貨。

 

當然，如果他們想辦理退款的話，我們也會盡快給大家退款。

 

因為誠懇的處事態度，反而得到了大家的諒解，這算是因禍得福吧。

 

不少人覺得我們村的石榴是正品，果真是從樹上現摘的，還有人義憤填膺，非要找出破壞石榴的人是誰。

 

因為這個小變故，再加上不少媒體的跟進報道，我們村的石榴還在網上小火了一把。

 

幾天後，一輛警車停靠在我家門口，有位警察叔叔下車，問——

 

「請問，你們家李菲在家嗎？」

 

（十四）

 

事情就是這樣，那些石榴果真是李菲劃爛的。

 

那天她去山上散步，想到自己因為那些石榴，在平臺上遭人辱罵，還輸給了我，越想越不甘心，就拿出藏在兜裡的小刀出氣。

 

她以為就一些石榴而已，就算真的劃爛了，村民們也不會計較的。

 

頂多覺得是村裡的熊孩子幹的，反正怎麼也不會找上她。

 

但她沒想到，我會選擇報警，而且這事兒還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

 

等她意識到事態不對勁，已經收不回場子了。

 

李菲戴著手銬，哭得稀裡哗啦的：「不就幾個破石榴嗎？咱們都是親戚，那些石榴就算你們送我的，又能怎麼樣？」

 

「李英，你至於報警嗎？你就是看我不順眼，從我回到村子，就整天欺負我。」

 

我笑了：「李菲啊，你現在想起來咱們都是親戚了？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自從你來到村子裡，大伙兒是怎麼對你的，你自己心裡清楚，你又是怎麼對我們的，你自己心裡也清楚。」

 

「還想讓我們當成把石榴送給你的？做你的春秋大夢吧，別說那些石榴很貴，我們自己都不舍得吃，你覺得你配嗎？」

 

李菲被警察帶走了，二叔和二嬸知道這件事，也急忙從城裡回來了。

 

村民們因為李菲的事，特別憤怒，原本二叔和二嬸還想找我們家的麻煩，結果還沒進門口，就被村民堵住，罵得狗血淋頭。

 

村民們把李菲自從回來以後，做的種種事情，全都說出來了。

 

我二叔和二嬸面子上臊得慌，被罵了半天，也沒敢吭氣一聲。

 

最後，二叔開始求大家：「菲菲年紀還小，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她還有前程呢，請大家看在親戚的面子上，饒了我們這一回吧。」

 

最後，大家把我和我爸請來處理這事兒。

 

我爸也氣得要S：「老二，你家那閨女也太不懂事了，就沒見過慣成這樣的！」

 

我說：「二叔想讓我們原諒李菲？行啊，把李菲破壞大家的石榴補償上，我們這就寫諒解書。」

 

我們把村民們的損失都統計了一遍，被李菲破壞的那些石榴，總共加一起，要兩萬塊。

 

二叔不想掏這麼多錢，還想讓我們打個折，看在親戚的面子上，把零頭抹去了。

 

我笑了：「二叔，這話不對吧？你一個城裡的，賺了這麼多錢，兩萬塊對你來說, 不是輕輕松松的事兒？」

 

二叔再度求情, 說自己的五金店這兩年生意不好，基本上隻能勉強維持收支平衡，沒賺什麼錢。

 

我又說：「不對吧？你們家李菲都說了, 你們家賺了不少錢，還要在城裡買大房子，把原先的房子換掉呢。」

 

因為有李菲之前的裝逼，二叔不得不乖乖拿錢出來平事兒。

 

可惜, 村民們的怒火，不會以為這些錢而平息。

 

二叔和李菲被趕出了村子, 還被列為不受歡迎回來的人, 幾乎連外村都在戳他們的脊梁骨。

 

然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

 

（十五）

 

二叔灰溜溜地帶著李菲走了, 以為賠償了村民們的損失，這件事就過去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 這件事在網上發酵越來越厲害, 不少正義的網友想把損壞農戶石榴的元兇找出來。

 

我們隔壁村有幾個小年輕在山上玩無人機，正好拍到了李菲拿著小刀劃爛石榴的畫面。

 

然後，他們把那段視頻放到了網上。

 

有網友扒出來李菲就是之前直播帶貨，還各種矯情嫌棄農村的人，然後對她的憤怒簡直到達了頂點。

 

不少網友開始人肉她, 搞得我二叔的五金店不得不關門停業。

 

至於李菲……有網友扒出來她高考報名的大學, 把這件事鬧到她大學那裡，嚇得大學連忙發表聲明, 把她給開除了。

 

就這樣，李菲連大學的門都沒進，就失去了當大學生的資格。

 

後來，聽說李菲選擇了復讀, 隻是第二次高考的成績不太好, 隻考了個三本的院校。

 

李菲大學上到一半, 就又又又出事了。

 

她跟宿舍裡的室友不和，有一次跟人姑娘吵架，一時氣急, 把人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姑娘受了重傷，在醫院裡躺了兩個月，李菲也被警察抓了，這可是拿錢都平息不了的事兒了。

 

李菲被判了刑, 在局子裡蹲了三年, 名聲毀了，家裡也被她折騰的差不多了。

 

我爸媽提起李菲，還有點為她惋惜：「好好的孩子, 怎麼就走上了這一步？」

 

我淡淡地回應說：「自己找的，跟咱們可沒關系。」

 

我從來都不覺得貧窮有錯，錯的是那種自詡高人一等的傲慢。

 

就像李菲, 父母的溺愛，不管做了什麼，都覺得是別人的錯，理所應當地以為大家要為她付出。

 

既然父母不願意管教她, 那麼出了這個家門，有的是人給她教訓。

 

一切不過是善惡有報，因果循環而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