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爸去買菜,我媽去買飲料,我留在家裡,等著李菲回來。
李菲回來以後,問我爸媽去哪裡了,什麼時候可以吃飯。
我淡淡地回答說:「他們下地幹活去了,咱們先吃。」
我領著李菲來到院子的涼棚底下,桌上擺著我們早上吃剩下來的菜,然後李菲就破防了。
「你們家就給我吃這個啊?這飯菜是人能吃的嗎?」
李菲又說:「我以前在家裡,頓頓葷素搭配,還四菜一湯,你們這是在打發要飯花子嗎?」
我們農村人早飯都比較簡單,就稀粥加鹹菜,中午飯才是重點。
這個習慣已經延續好多年了,我覺得鹹菜配稀粥不要太好吃,不知道李菲在破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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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朋友拉住李菲,說:「算了,菲菲,我覺得挺好的,沒事的。」
李菲甩開他的手,瞪了我一眼,說吃不慣我們村子裡的東西,非要朋友開車送她去鎮子上買肯德基。
我爸媽回來的時候,好家伙,簡直像進貨一樣,還特意買了半隻羊腿。
我媽問:「菲菲呢?這個點兒也該回來了吧?」
我說:「她說吃不慣咱們鄉下的東西,讓她朋友開車去鎮子上買肯德基了。」
我爸媽唉聲嘆氣地說:「那肯德基有什麼好吃的?垃圾食品,能有咱們自己家做的營養嗎?」
當李菲他們回來的時候,我爸媽做的飯菜剛好端上桌。
李菲手裡還拎著從肯德基裡打包回來的漢堡,往我跟前一丟,說:「英子姐,這漢堡你吃吧,我沒吃完,帶回來的。」
我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啊,馬上到飯點了,我也不吃這種快餐呢!」
李菲看著我爸媽做的烤羊腿,還有螃蟹大餐,眼睛都直了。
我們一家在涼棚底下吃飯,李菲和她朋友幹巴巴地坐在旁邊,邀請他們吃,李菲還不願意。
李菲還挺有骨氣的,不想在這時候丟臉,不過她朋友就沒那麼堅持了。
看到桌上黃橙橙的大螃蟹,她朋友咽了咽口水,終於忍不住說——
「叔叔阿姨,我能吃個嗎?我聽說你們村裡的螃蟹可好了,外面想訂都訂不到呢!」
(五)
李菲的朋友看起來人還挺好,傻乎乎的,沒什麼心機。
他對我們家的螃蟹贊不絕口:「這螃蟹真好吃,我爸也好這一口,就是市面上買不到正宗的,還很貴。」
我爸媽是個內行人,就開始介紹說:「我們這兒的螃蟹,都不往市面上走的,都是剛剛收成,就被人提前來村子裡訂光了,沒辦法,這螃蟹產量少,需求的人多,你們能從市面上買到的,肯定都不是正宗的,價格稍微便宜點,但口感那些都差遠了。」
我媽又說:「這時候還不是吃螃蟹的季節呢,你等九月十月份再來,那時候的螃蟹最肥了,膏也最好。」
李菲朋友聽得眼睛都直了,問:「那阿姨,我能從你這兒定點嗎?我們家都愛吃螃蟹,就愁找不到正宗的門路。」
我媽痛快地說:「那有啥的,等螃蟹能收成了,阿姨專門給你留著,要得少,你直接來,阿姨送你幾斤也行。」
期間,李菲一直坐在旁邊,不甘心地聽著。
她咕哝著說:「不就一個破螃蟹嗎?搞得好像大家都吃不起似的。」
因為說話聲音很小,我爸媽又專注於跟她朋友聊天,隻有我聽到了。
她朋友還熱情地邀請李菲:「菲菲,你真的不吃嗎?這螃蟹可好吃了!早知道我就不去吃肯德基了,還能空出肚子多吃點兒。」
李菲捏著嗓子說:「我海鮮過敏呢,不吃這個的。」
我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海鮮過敏啊。」
李菲朋友走了,臨走前,我爸媽還專門送給他一箱螃蟹,山上的水果也要豐收了,還送了他一些水果。
李菲朋友千恩萬謝的,跟我爸媽特別熱絡,跟李菲本人的態度,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晚上,二叔給我們打電話,問李菲到了沒有。
二叔還說:「菲菲最愛吃海鮮了,以前你們寄到家裡來的螃蟹,差不多都讓她一個人吃了。」
因為是跟二叔通話,我放的是外音,這下全家都聽到這句話了。
我看向李菲,李菲的臉瞬間就紅了。
偏偏二叔還不知道自家閨女為了裝逼,給自己立了個『海鮮過敏』人設,又開始說——
「那她這次回去可有口福了,能吃個夠。」
我掛斷了二叔的視頻,看向李菲,故意裝作語重心長地說——
「菲菲啊,其實你沒必要這樣的,咱們家就是養螃蟹的,不缺那一點兒。」
我爸媽不理解了:「菲菲,是不是我們做的飯菜,不合你的口味啊?幹啥非說自己海鮮過敏吶?」
李菲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解釋說:「我……我最近皮膚長痘,醫生說不能吃海鮮……」
(六)
農村不比城市,大家祖輩住在一起,感情特別深。
對別人家的閨女也跟自己家似的,尤其李菲常年不回來,大家對她的態度就更熱情了。
可惜李菲這個人不行,總是為了那所謂的優越感,看不起我們。
我們村的人吃完飯,喜歡到村口的廣場上乘涼,我和李菲正好出去散步。
村裡的人看李菲長得白白淨淨的,就開始誇她:「菲菲不愧是大城市回來的,長得好,氣質也好。」
李菲可得意了,不跟人家說話,反而挺直了脊梁。
有熱心的大姐問:「菲菲,你身上的衣服從哪兒買的啊?真好看,我想給我閨女也買一套。」
我以為就一件衣服而已,能有什麼大事兒?李菲總不能在這上面也能作妖吧?
結果下一刻,她淡淡地說:「我這衣服是名牌,很貴的。」
問她的大姐臉色一僵,趕緊尷尬地附和:「是是是,你們大城市的人就是講究,穿衣服都得緊著名牌買。」
「不像我們農村,看什麼牌子?隻要料子好,版型好就成,我家裡這麼多衣裳,也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
人家自然看得出來李菲這人說話做事刺刺兒的,所以在給彼此找臺階下呢。
結果李菲愣是沒聽明白,被人這麼說,反而優越感爆棚——
她淡淡地說:「義烏小工廠的吧?」
老實說,如果不是我二叔的閨女,又是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現在就想撕爛她的嘴。
可別回來一趟,把我們家的人緣都敗光了。
李菲接著又說:「這身衣服是我跟時尚博主學的搭配。」
「你喜歡的話,自己去選啊,幹嘛跟我穿一樣的呢?我們城裡人都不喜歡被人抄襲搭配的。」
我都快為她尷尬到腳趾摳地了,還抄襲,還搭配……
李菲的衣服確實是名牌,正品阿迪達斯,但要說貴,怎麼都算不上吧?
也就幾百塊錢,套個牌子而已。
她該不會以為我們村的人現在連幾百塊的衣服都買不起吧?
為了不讓大姐尷尬,我急忙站出來打圓場,說:「這有什麼的?不就阿迪達斯嗎?淘寶上就有,幾百塊而已。」
大姐聽了,幽幽地哦了一聲,說:「才幾百塊啊。」
大姐笑了笑,說:「我還以為是什麼名牌,要花個十幾二十萬的呢。」
李菲愣了一下,裝逼沒裝下去,有點不服氣。
大姐又說:「最近天兒熱,我給我們家閨女買了冰蠶絲的布料定做衣裳,還花了小一千塊呢。」
「你這啥名牌啊?不會連我們鎮子上裁縫手工做的都不如吧?」
我清了清嗓子,說:「大姐,這你就不懂了,現在外面手工定做的東西可貴呢,比那些牌子還精細,比不上的。」
(七)
知道李菲回來,不少親戚朋友都來看望她。
有的還讓家裡的小孩子,把我們當地的特產零嘴兒拿來給李菲。
結果李菲看到幾個孩子抱著懷裡的東西,風風火火地跑向自家院子,就開始發飆了。
她覺得這些孩子沒有經過自己同意,就跑到自己家,冒犯她了。
村民們聽了一臉懵逼,畢竟我們村的人喜歡串門子,今天走東家,明天去西家的,也沒聽說要事先經過人同意啊。
李菲捏著嗓子說:「每個人都有自己隱私的,我們大城市的人從來就不這樣,都是自家過自家的,這叫分寸感。」
「你們農村的孩子就不能教教嗎?從小就這麼野,也不知道尊重人,長大了,很討人嫌呢!」
李菲還專門分享了一下自己在大城市的經歷,說是自家小區來了個農戶,經常敲門送東西借東西的,搞得小區的人都很煩。
一番話,聽得我們一愣一愣的。
我們農村的孩子討不討人嫌,這還另說,反正李菲是挺討人嫌的。
村子裡的人聽李菲這麼說,臉色已經有點不對勁了。
結果李菲又幽幽地補充了一句:「誰知道他們進我家是幹什麼呢?別是要翻我東西吧?」
因為這句話,孩子的父母家人頓時火了,扯著自家孩子出來,把話說清楚。
得知人家隻是來給自己送東西的,李菲尷尬極了,我爸媽也因為這件事挺生氣的。
我爸媽帶著李菲出來,想跟人家賠禮道歉,結果李菲還不情不願的。
她從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一些糖果,分給那些小孩子,說:「這些糖是從城裡買的,你們這裡沒見過吧?」
她頓了頓,又補充說:「聽我爸說,村子裡的留守兒童挺多的,這些糖是我專門帶回來的,別客氣,吃完了還有。」
孩子們面面相覷,沒敢接李菲的東西。
李菲找到鄰近的一個小男孩,把糖果塞給人家,結果人家還不要,直接扔她身上,吐了吐舌頭,略略略地跑開了。
這孩子是我們村四嬸家的,性格有點皮,然後就被四嬸抓回來教育了。
四嬸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呢?奶奶平時怎麼教你的?」
孩子委屈了:「奶奶,這糖咱們家又不是沒有,上次姥姥從超市買的,我還沒吃完呢。」
他看了李菲一眼,說:「這糖不好吃,我不要這個。」
李菲瞬間尷尬了,我看她的樣子,好像都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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