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蹲在門口聽了好半天，最後聽明白了。

 

雖然昨晚什麼都沒發生，江無渡後面還很守禮地合衣挪去了小榻上睡。

但他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因為他後半夜做了個，咳，夢。

 

怪不得他當初一大清早就起來燒東西。

 

但這算什麼心結？

 

這很正常吧，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

 

不過江無渡的心聲愈演愈烈，周身甚至還是升騰出黑霧，儼然是一副要和自己同歸於盡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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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得我趕緊衝進去喊停。

 

「師兄！江無渡！停停停！別發瘋！」

 

江無渡驚慌失措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我，下意識想要遮掩自己周身的不對勁，但越是慌亂卻越無法控制魔念。

 

「師妹，不是你看到的這樣，聽我解釋。」

 

但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比我更熟悉那些黑霧了。

 

所以我下意識忽略了它們的存在，隻拉過江無渡的手，認真道：

 

「別瞎想，我長得這麼好看，對我有欲望也是人之常情。」

 

江無渡到嘴邊的解釋，就這麼被我打亂了。

 

江無渡：「……」

 

那些黑霧竟然莫名散去了些。

 

26

 

之後，江無渡強忍著燒紅的耳朵對我道歉。

 

他不知道我是怎麼發現的，但已慌亂到來不及細想。

 

「你還小，是我心思齷齪。但你放心，我會從今天開始閉關，直到洗去邪念為止。」

 

按照現實的記憶，自從這日突然閉關後，江無渡的確許久沒再見過我。

 

所以要是在幻境中，也任由他去閉關，我豈不是又要被拖在這裡許久？

 

「不行！」我立刻制止。

 

「誰說我小了，我一點也不小！」

 

我努力勸說江無渡：

 

「你下山這麼久，我早就長大了。現如今追求我的修士，從咱們山頭能排到隔壁再繞回來，你沒必要如此苛責自己。」

 

我本意是想告訴他，他不過是個正常人，不想讓他陷入無謂的自我唾棄。

 

可江無渡的重點抓得怪怪的。

 

他強顏歡笑：「師妹這麼好，有旁人心儀師妹實在再正常不過。」

 

嘴上這麼說，但我聽見的心音卻是。

 

【阿水不需要我了。】

 

【她會成為別人的道侶，隻對別人笑，雷雨天也躲去別人懷裡，從此疏遠我這個師兄。】

 

【阿水要離開我了，連阿水也不要我了……】

 

我呆愣在原地，聽著他的心音逐漸跑偏到，要SS所有奪走我注意力的人。

 

【不，我怎麼能這麼想，為了一己私欲對無辜者動S心……我這種東西，果然就不該存在。】

 

我：「……」

 

我：「！！！」

 

哦，想起來了。

 

我是來解開他的心結，不是來刺激他發瘋的。

 

於是我趕緊拉住他的手補充道：

 

「不過喜歡我的人那麼多，我卻隻喜歡一個人。」

 

江無渡連假笑都要撐不住了，卻還是固執地問道：「那人是誰？」

 

【是誰是誰是誰是誰……誰搶走了我的阿水，是誰……】

 

「是你呀江江。」我捧起他的臉。

 

「別人喜不喜歡我，我都不在乎，因為我隻和師兄天下第一好。」

 

「我隻是想告訴你，不要再把我一個人扔下這麼久了，我很想你。」

 

「江無渡，我很需要你的，沒有你，我的心難過得都要S掉了。」

 

江無渡睫毛微顫，眼底漸漸泛起湿意。

 

但他借著摸我頭的動作，很快眨去了那絲水光：

 

「又說傻話。我不在，阿水也要好好修煉，好好生活才對。」

 

我以為他是不信我的話。

 

畢竟他連心聲都是：【阿水又在哄我了。】

 

但就在下一秒。

 

幻境戛然而止。

 

我：「……」

 

呵，男人。

 

27

 

新的幻境時間點，離現實的時間線已經格外得近。

 

這一次，是我血脈覺醒後，百般躲避江無渡的那幾天。

 

我意識到，這場幻境之旅大概即將走到終點。

 

我甚至隱隱猜測到了在這場幻境，江無渡的心結是什麼。

 

於是在時間流轉結束，能自由動作的那一刻，我直接找上了江無渡——

 

正在陰暗處窺伺著我的江無渡。

 

看到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我，江無渡瞳孔乍縮。

 

但還沒等他找理由解釋狡辯，我直接捧著他的臉親了上去。

 

淺嘗輒止的一個吻。

 

「師兄，我親你是因為喜歡你，那你跟蹤我是因為什麼？」

 

江無渡僵在原地。

 

江無渡傻了一樣地看著我的嘴唇：「我……你……這不行，阿水我們……」

 

但他此刻的心聲已經炸了。

 

【我的，是我的，親ẗú₄了我就是我的了……】

 

【關起來關起來，讓她再也不能躲著我。】

 

【……隻能看著我……】

 

不是，師兄你。

 

那段時間他表面上看著那麼正常，怎麼心裡都黑化成這個樣子了？

 

我認真給他解釋：「我躲著你是因為，我是魅妖，你最討厭的魅妖。」

 

江無渡腦子亂糟糟一片，卻還是本能地反駁道：

 

「我沒有討厭魅妖，更不會討厭你。」

 

我表示懷疑：「你不會隻是嘴上這麼說說吧？要是知道了我一聞到你的味道就……你真不會抗拒？」

 

「隻要是阿水，對我做什麼都行。」

 

我挑起他的下巴：「吃了你也行？我不信。」

 

江無渡明知道我是故意這麼說的，卻還是瞬間紅了耳根。

 

他耳垂紅得要滴血，卻幾乎沒怎麼猶豫，就在青天白日下拉開了自己的衣襟：

 

「真的……都可以。」

 

28

 

幸好在幻境中我不會受他氣味的引誘。

 

不然救贖劇場就要轉到午夜劇場了。

 

不過以江無渡的腦回路，我怕他誤以為我是單純圖他身子，所以隻摸了兩把，就幫他把衣服拉了回去。

 

反倒是江無渡自己有些失望。

 

【這副身體能對阿水有吸引力真是太好了。魅妖都喜歡什麼呢？我明日就去學。】

 

【但為什麼不繼續下去了，是我哪裡沒做對……是我不如明漣善於討好嗎?】

 

倒也不必如此揣測我。

 

我在他心裡到底是多花心的形象啊？

 

我親了親他的臉：

 

「師兄，江無渡，我是不是還沒告訴過你，其實我覬覦你很久了。」

 

「最貪心的時候，我甚至想讓你徹底隻屬於我，眼裡也隻看著我。」

 

江無渡Ŧŭ̀₉眼仁震顫，不可置信又欣喜若狂地看著我。

 

我又親了親他另一邊的臉：

 

「你在這世上對我來說獨一無二，我不止貪圖你的氣味，你的身體，更貪圖你整個人。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江無渡，能讓我如此痴迷。」

 

我想安撫江無渡。

 

但我或許永遠也做不到把他視作全部。

 

回到現實後，我也無法為了讓他安心，從而割舍自己與外界的一切聯系。

 

我是謝春水，是仙山的謝仙子，我無法隻成為他的掌心雀。

 

但或許，他想要的安全感，我能用另一種方式給予他。

 

我的吻一路向下，順著他的側臉，滑落到他側頸。

 

在我用力嘬出屬於我的印記時，一滴滾燙的眼淚落到了我後頸。

 

江無渡顫抖著回抱住了我。

 

「春水，求你。」

 

【求你愛我，求你渡我。】

 

我扣住他後腦，挺身吻了上去。

 

「好。」

 

29

 

幻境結束。

 

仿佛隻是做了一場長夢。

 

但耗費的心神和精力都反饋在了身體上，喚醒江無渡後，我又實打實地昏睡了兩天。

 

醒來時，我正躺在自己的臥房裡。

 

大家都圍在我的床邊。

 

我：「……」

 

幸好出門前收拾了臥房，不然今天我直接雖活但S。

 

我抹了把臉：「我記得病人應該不是我？」

 

都圍著我幹什麼呢？

 

師尊笑呵呵地捋了我腦袋一把：

 

「醒了就好, 醒了就好……那為師就把這根老參收回去了？」

 

江無渡毫不客氣，一把奪過。

 

「不必, 正好我一會兒給阿水燉雞湯用。」

 

縱容我涉險進入幻境, 師父本就有些心虛, 現下也不敢和江無渡爭辯, 直接假哭著遁走了。

 

床柱旁，明漣正沒個正形地靠著。

 

但他雙手正不斷結印。

 

等用合歡宗的探靈術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我靈識無恙後, 他臉上才重新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斜了江無渡一眼，語氣酸溜溜的：

 

「早知道放你回來, 還要讓你經這麼一遭，當時就該把你留下。」

 

江無渡神情一凜，但想起什麼後又強行克制住了自己。

 

他半句話都沒回敬, 隻默默給我倒水潤唇。

 

我左看看右看看, 而後對明漣道：

 

「那可不行, 你想餓S我啊？」

 

明漣聽懂了我的言下之意。

 

魅妖的食物是心上人的精氣, 即便他會精妙的雙修術法, 即便他也同樣是天底下頂好的兒郎。

 

但我想要的「食物」隻有江無渡一人。

 

明漣垂眸無奈地笑了一下。

 

再抬頭時，他已變回那個明豔張揚的美人修士。

 

他甩了下自己點綴著各種小巧思的墨發：

 

「小春水啊小春水, 你哪裡都好，就是眼光一般般。」

 

「白送上門的佳餚你不要, 那我可就走了。我真走了？」

 

我揮揮手：「路上小心。還有，這次真的多謝你了。」

 

明漣背對著我, 腰背挺直地走到了門口。

 

他沒回頭，語氣也一切如常，隻是尾音有些發顫：

 

「不用和我客氣。是我……該謝你。」

 

30

 

明漣走後，屋裡隻剩下了我和江無渡兩個人。

 

屋裡沒旁人了, 江無渡終於不再裝淡然。

 

他抬起頭，聲音幽幽：

 

「師妹真受歡迎啊。」

 

我：「……」

 

當天, 我還是沒喝上那碗老參熬制的雞湯。

 

不過該補的, 倒是也一點沒少補。

 

嗯。

 

就很飽。

 

……

 

江無渡的情緒徹底穩定，不再動不動就失控後，我們一起下山同遊。

 

我嘴上說讓他隻能看著我, 但還是希望他可以多出去走走。

 

我想讓他知道，不隻是我，隻要他願意, 這世上還有很多其他的人事物需要他。

 

他從來不是什麼怪物。

 

至於他的惴惴不安，他的惶惶不可終日，我相信終有一天會被我撫平。

 

終有一天他會明白。

 

他是我賴以生存的食物, 我是他收束偏執的鎖鏈。

 

這世上再不會有比我們還契合的一對。

 

我們天造地設。

 

31

 

後來，某日行至人間一偏院小鎮。

 

我們又遇上了雷陣雨。

 

幹脆就沒再急著趕路。

 

江無渡抱著我, 窩在暫住的竹屋裡賴床。

 

而我靠在他懷中, 聽著被他心跳聲衝淡的雷聲，再沒感到驚恐。

 

其實很久之前，就沒有那麼怕了。

 

那日春雷乍驚, 動了心生了妄念的, 又何止江無渡一人。

 

我隻是過於遲鈍，所以即便做了那樣的夢，也很快將之拋在了腦後。

 

我刻意忽略了那潮湿的變化。

 

但心中存在已久的種子, 早在那場聲勢浩蕩的春雨中，靜默發芽。

 

直到如今，風吹樹動。

 

葉渡春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