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沒什麼，請回吧。」

 

池彥的臉色又變得非常僵硬。

小寶見他的爸爸並沒有帶醜女人回家的意思，心裡急得不行：

 

「爸爸！這是媽媽！是醜女人！她被臭小孩搶走了，你個臭小孩給我下來！」

 

魏哲本來就已經怒火中燒了，此刻忍不住厲聲：

 

「先生，對於您家的遭遇我們也有聽說，深感同情。但這並不是您家裡小孩亂認媽媽的理由，您的孩子已經嚇到我老婆孩子了！」

 

魏哲的話有意無意咬重了老婆孩子。

 

大寶SS盯著我一言不發，小寶哭哭鬧鬧，還想說些什麼，被池彥一巴掌扇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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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說了你媽已經S了！不要再給我亂認媽了！你媽早就被你害S了！」

 

「你們兩個，都是沒媽的野孩子！」

 

小寶的哭鬧瞬間止住了，他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向我，眼神充滿了後悔和絕望。

 

空氣中隻剩下無聲的淚水劃過臉頰的聲音。

 

池彥隻覺得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全身像是被怒火烘燒一樣，炙熱難受。

 

數年相伴，我很清楚他那深藏在平淡下的極端，此刻他明明很想衝上來大聲質問我，但情緒萬千流轉之下，他還是壓住了。

 

我看著他們一大兩小半陷瘋魔的樣子，

 

心裡隻覺得暢快淋漓。

 

20.

 

我和魏哲經常在院子裡陪小雪兒玩，

 

一起做家庭遊戲，一起除草布置院子。

 

其樂融融。

 

我知道雙胞胎和池彥總是會在林家的二樓或者某個角落偷看我們。

 

我們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對池彥爺仨來說，無疑是喉嚨卡刺。

 

拔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她明明就是醜女人！那個臭小孩搶我的媽媽！」

 

小寶又忍不住哭了起來，他最近常常哭，動不動就哭得撕心裂肺，全身發抖。

 

大寶則是呆呆站在旁邊，眼神裡說不明的悲傷麻木。

 

林晴溫柔地抱著小寶安撫：

 

「小寶，醜女人已經S了，那個女人是小雪兒的媽媽，咱們不可以去搶別人的媽媽。」

 

「那個人就是林雙！」

 

池彥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帶著肯定的急切。

 

林晴皺了皺眉，

 

「池彥，你怎麼也跟著一起亂來？你明明知道人S不能復生。」

 

「可是你不也回來了！」

 

池彥第一次對林晴大了聲，回過神後又不自覺有些心虛。

 

林晴定定看著他，嘴角卻有意無意地勾起，

 

「可我本來就沒有S，我是金蟬脫殼。」

 

「但林雙她是眾目睽睽之下窒息而S，而且，你不但看過了她的S狀，還帶著兩個孩子，親自送她進去火化的。」

 

林晴邊說邊靠近池彥，一字一句抑揚頓挫，仿佛是索命的惡鬼一般，逼得池彥節節後退。

 

「除非你覺得林雙有那神力或是鬼力，可這樣的話，她根本就不需要糾結那一本結婚證，根本不需要在這個家受盡折磨。早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就可以一走了之。」

 

池彥從沒像今天這樣，覺得林晴的話非常難聽。

 

但讓他最生氣的，是他沒辦法反駁林晴說的話。

 

「可是她也芒果過敏，一樣的臉一樣的芒果過敏，怎麼可能這麼巧？如果她不是林雙，那這又怎麼解釋！」

 

林晴笑了，「那你去找她呀，求她回來呀，求她回來當你的林夫人，看她願不願意呀！」

 

「你今天怎麼回事？吃火藥了嗎？」

 

池彥被噎得喉嚨一緊，氣得身體起起伏伏。

 

他不明白一向溫柔體貼的林晴怎麼突然陰陽怪氣了。

 

「我隻是覺得，池先生，你是時候該明白，現在我才是林夫人！哪怕她就是林雙重生而來，你們也再無可能了。」

 

池彥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渾身上下還散發著無與倫比的煩躁和怒氣。

 

「我又不是想和林雙重修於好！我隻是……隻是覺得……」

 

池彥的氣勢莫名弱了下來。

 

他隻覺得今天的林晴特別煩人，不依不撓地，像極了林雙……

 

難道女人都需要壓制才會乖嗎？

 

林晴臉上的諷刺更大了，「你隻是覺得林雙不應該離開你。」

 

「你並不愛林雙，也不愛我，你隻愛你自己，你隻是怕我們離開你。」

 

林晴很清楚，池彥多年來對她的感情，很大部分是源於不甘心。

 

而池彥對林雙的感情，隻是習慣被愛後，不甘心失去。

 

「你自卑自負，自私自利，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愛！」

 

「林雙和你在一起隻是為了領證，隻要領了證，她的心髒病就會完全恢復，她就能立刻離開你！離開你們這幾個魔鬼！追尋她的自由——」

 

「啪——」

 

池彥甩了林晴一耳光，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林晴已經離開了。

 

他呆呆望著自己的手，隻覺得故事本不該是這樣的。

 

他不應該是妻子體貼，兒子懂事，家庭幸福的嗎？

 

為什麼都要離開他？為什麼一切面目全非？

 

這邊的池彥接近崩潰，

 

不遠處的雙胞胎隱隱感覺，

 

這個家似乎散了。

 

他們沒有了媽媽，也沒有家了。

 

21.

 

大雨傾盆，池彥發現林晴最近經常夜不歸宿。

 

自從上次那一耳光後，倆人的關系似乎就出現了裂痕。

 

池彥並不是沒有想辦法修復。

 

可他每次想修復就會想起林晴的話，那些話就如尖刀刺針，扎得他痛不欲生。

 

「你自卑自負，自私自利，林雙和你在一起隻是為了領證，隻要領了證，她的心髒病就會完全恢復，她就能立刻離開你！」

 

心髒病？

 

林雙有心髒病？

 

池彥似乎才聽懂了這段話的重點一樣，突然有些無頭蒼蠅，在房間裡亂轉。

 

然後突然開始瘋狂搜起了房間，桌後床底衣櫃頂，抽屜置物架床墊等等，他都沒放過。

 

最後終於在床頭櫃底下找到了一份皺巴巴的病歷單，上面赫然記載了林雙 18 歲首次查驗出心髒病，到後面數不勝數的屢屢發病。

 

怎麼可能……

 

她明明就很健康，除了瘦了點以外……

 

池彥突然SS咬著牙，他根本不敢想，林雙的病入膏肓和這兩年來的數次過敏有什麼聯系。

 

他更不敢想林雙吃下那口芒果蛋糕時，腦子裡在想什麼。

 

是痛苦，是不舍，還是——解脫。

 

池彥終於忍不住，哆哆嗦嗦給林晴打了電話，一個不通就打第二個，他現在太害怕了，太想要一個人陪他了。

 

不知打了多少個電話，終於接通了，

 

池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林晴！我——」

 

卻沒想到電話那頭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他：

 

「你誰啊？」

 

背景音裡似乎還帶有女人惺忪的懶音——「誰呀老公？」

 

那是林晴的聲音。

 

窗外轟隆一聲，

 

池彥嚇得啪的一聲就把手機摔了出去，

 

然後他木然盯著牆，慘笑出了聲，慢慢無力跪倒在地。

 

他不清楚現在的他是什麼感覺，隻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似乎明白了，明白了這一切就是報應。

 

「雙雙，如果是你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

 

「我錯了雙雙……我大錯特錯……」

 

「是我對不起你！」

 

雙胞胎上樓看到的，就是池彥爛醉倒地的樣子。

 

「爸爸！爸爸你怎麼喝這麼多酒！媽……媽媽會不喜歡的！」

 

小寶的聲音細細小小，再沒有以前的囂張任性。

 

池彥醉醺醺的眼神迷茫了一刻，「媽媽？你們哪來的媽媽？林雙早就S了。」

 

小寶心裡莫名恐慌：

 

「是爸爸說，小晴阿姨就是我們的媽媽……」

 

這話是池彥回去後跟雙胞胎交代的，當時的他說以後兩兄弟再說那個魏夫人是媽媽，他就把兄弟倆趕出去。

 

池彥愣了愣，想起來自己說過的話，突然大笑不止。

 

笑得淚水湧出，正如窗外傾盆大雨，

 

止都止不住。

 

22.

 

我和魏哲聽到敲門聲的時候，外面的雨聲更大了。

 

顯得敲門的人像是不懷好意一般。

 

我聽見池彥在門外大吼大叫：「我知道你是林雙！你以為你S而復生就能逃離我了嗎！做夢！」

 

「你怎麼這麼沒良心！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要離開我？為了你的一句林夫人，林雙剛S我就把你娶進門了，你知道多少人在背後罵我嗎！」

 

池彥的神智已經有些糊塗，他的話有時候是對我說的，有時候是對林晴說的。

 

「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我！隻要你乖乖回來，我可以既往不咎！」

 

「林雙，你不要我了，林晴也不要我了。」

 

「回來好不好？」

 

池彥的聲音逐漸變成祈求。

 

「孩子們都很想你，我也很想你，你回來看看我們吧……」

 

「我想起來你喜歡藍色的花，我帶你去買好不好？」

 

「那年我說想和你在一起，是真的覺得你像個小太陽，我……真的喜歡你……」

 

警察帶走池彥的時候，他全身都燙得嚇人。

 

魏哲秉承著好鄰居的風度和警察一起送池彥進了醫院。

 

我琢磨著林晴應該是沒空回來，無奈帶著小雪兒一起去給雙胞胎送飯。

 

對於池彥我毫無疑問是恨的，但對雙胞胎的感情，很復雜。

 

既割舍不下十月懷胎的親情，又忘不掉他們惡毒地折磨我時的嘴臉。

 

但林雙已經S了，現在的我，是林霜，是小雪兒的母親。

 

小寶躲在門板後面，微微漏出個腦袋，硬生生憋著淚。

 

「媽媽，我知道你就是媽媽, 可不可以不要走？」

 

「小寶以後保證乖乖的，不會再鬧了。」

 

我還沒想好回復, 旁邊的小雪兒嘴巴一扁，也將將要哭的樣子：「我就說不要壞哥哥！壞哥哥搶小雪兒的媽媽！」

 

眼見女兒要哭，我連忙心疼地抱起來哄著。

 

「你們爸爸媽媽應該暫時回不來了, 我給你們帶了些小飯團，你們先墊墊肚子。」

 

我說完就要離開。

 

「媽媽別走！」

 

大寶眼裡的委屈再也止不住，瞬間決堤。

 

我第一次見大寶這麼嚎啕大哭的樣子。

 

「我知道你就是媽媽, 我們從你肚子裡下來, 不會認錯人的！」

 

「我不該總是欺負你，給你偷偷下芒果, 害你生病去醫院。」

 

「我不該老是折磨你, 逼你陪我畫畫，惹得你崩潰大哭。」

 

「也不該喜歡小晴阿姨，鬧著讓你去S……」

 

「媽媽，我們錯了, 你回來好不好？」

 

兩個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一人一邊抱著我的大腿, 生怕錯過最後的機會。

 

可是他們早就失去了所有機會，不是嗎？

 

鼻腔裡不受控制地湧入酸澀，我扯開了嘴角：

 

「我現在很幸福, 我隻會一直往前走，不可能回頭。」

 

「不要！！」

 

門用力關上, 關住了所有悔不當初。

 

小雪兒懂事地牽住我的手, 沒有出聲打擾。

 

眼角的淚還是忍不住滑了下來，我隻好抬起頭, 裝作風大的樣子：

 

「小雪兒，今天的風好大呀……」

 

23.

 

林晴成功和池彥離婚，恢復了自由身。

 

聽說池彥帶著雙胞胎出國了，再也沒了消息。

 

「你現在終於如願以償，擁有了夢想中的家庭, 我真替你開心。」

 

我哄著小雪兒, 忍不住點點頭。

 

「你也得償所願, 有錢有闲，心隨放。」

 

「其實，我也曾想和你一樣，無情無欲隻為自己而活, 可你知道, 爸媽的S對我打擊太大, 我……」

 

林晴嘆了口氣, 「你有一對恩愛的父母無疑是幸運的, 可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又是可憐的。」

 

是啊，這麼多年來我仍然無法釋懷。

 

我一個如此幸福的家庭，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曾經的美好化為巨盾, 替我抗下萬難。

 

曾經的幸福化為枷鎖, 讓我一生都在匍匐追求。

 

我定定看著小雪兒熟睡的臉，突然就流下了眼淚。

 

一聲「叮——」在腦海中響起。

 

「宿主，您在本世界的任務已全部完美通關, 請問是留在本世界過完一生還是選擇新的世界？」

 

我貪戀地撫摸了小雪兒的臉頰，嘴唇輕啟：

 

「下個世界吧，要一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