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招惹他了,放過他吧,沈。」
我想找他說清楚。
卻被女同學攔住,說了這話。
「中間有誤會,我需要跟他談談。」
沈望不是我丈夫。
就算我不喜歡他,我也不能讓他受這樣的委屈。
「你說他是你的父親?」
女同學睜大了眼睛:「可是在現場他的反應,明明就跟你老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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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著解釋:「他隻是控制欲比較強……」
「別解釋了。」
她們壓根不信。
「沒有哪個父親會這樣對待他的女兒,除非他是變態,不過顯然,你們沒有血緣關系,你就必須把他當作一個成年男人來對待。」
女同學忽然指了指門邊:「去吧,如果你還想挽留丹尼爾,那就把你的中國老公趕走。」
我轉了頭。
沈望不知道什麼時候等在了門邊。
隻是這次,他沒有再叫我,而是安靜等待。
在我看過來時,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
30
「你在國內……過得怎麼樣?」
我和沈望並排走著。
他不說話,為了緩解尷尬,隻能我先開口。
「就那樣,」他說完頓了頓,「你不在,宅子裡很安靜。」
「……」
我沒說話。
因為就算我在,宅子裡也隻會多我背書的聲音。
我從來不進裡院打擾他和蘇靈。
我也沒問蘇靈去哪兒了。
這下又恢復了沉默。
直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嗨,沈。」
是丹尼爾。
我驚訝於他還願意見我。
「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他指了指沈望:「單獨談。」
沈望滯住,眼睛盯著我:
「……我剛剛訂好了餐廳。」
「抱歉。」
我拒絕了他。
我必須要跟丹尼爾解釋,況且這是沈望幫我闖下來的禍。
「下次我訂餐廳。」
向沈望留下這句話後。
我上了丹尼爾的小汽車。
31
小酒館裡,歌手唱著鄉村音樂。
我跟丹尼爾面對面,擺著兩杯酒。
「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沒關系,沈,花不是你丟的。隻是可惜了它們。」
丹尼爾眼神落寞。
「抱歉。」
我碰了碰他的酒杯:「但是還有一點,那不是我的丈夫,他是我的父親,至少名義上。」
「我知道。」
丹尼爾的聲音有些悶:「那天我偷偷去翻了你的資料,雖然侵犯你隱私很無恥,但是知道他隻是你父親的時候,我還是松了口氣。」
「沒關系,」我喝了口酒,「他總覺得我沒長大,愛管著我。」
「真的嗎?」
可丹尼爾反問道:
「可是沈,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跟一個迷戀你的男人沒什麼兩樣。」
32
丹尼爾喝多了。
意識到這一點時,我也喝得不少。
我們的座位也從面對面變成了肩靠肩。
「沈,我真的很迷戀你……
「從你來倫敦的第一天,我的目光就移不開你。」
面孔好看的英國少年的示愛,是個人都很難拒絕。
我們的距離漸漸靠近。
我看著那雙藍眼睛,腦子還沒反應過來。
就是一聲「啪」。
「沈千禾。」
一字一頓,語氣極冷。
我一愣,整個人已經被拎起來。
沈望身上的酒氣比我重。
他抓著我的手臂,狠狠地拖著我往外走。
「你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33
頭暈。
一路上,倫敦的晚風吹不醒酒鬼。
尤其是我這種半醉不醉的,和沈望一個真醉的。
「我怎麼了?」
偏偏我還不知天高地厚。
甩開他的手,扯住他的領帶,睜著那雙無辜的眼睛:
「我怎麼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父親?」
肉眼可見地,沈望怔住了。
我們的呼吸都充斥著酒氣,可他眼底瞬間的刺痛讓我也清醒了不少。
我意識到自己過火:「抱歉……」
可話還沒說完。
我就被抓住一把扯了過去。
頭撞進他的懷裡。
「沈……」
後腦勺被摁住。
後半句話淹沒在唇齒間。
沈望的吻讓我一時窒息,任憑他另一隻手掐住我的脖子。
無力反抗。
半晌,我們唇齒間的酒氣終於糾纏到難分你我。
沈望才用他的額頭抵住我的:
「知道為什麼我從來不讓你叫我父親嗎?
「因為我從來就不想當你父親。」
34
蒙的。
第二天醒來,旁邊睡著沈望的時候,我還是蒙的。
因為我們都沒穿衣服。
「啊——」
我尖叫著窩進被子裡。
旁邊躺著的沈望先是皺了皺眉,然後睜開眼:
「吵什麼?」
跟一臉驚慌失措的我對視。
他的淡然,襯得我更加慌亂。
「昨晚……我們……我……」
我咬著唇,遲遲說不出那幾個字。
我甚至都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有過了。
「真的……那個了嗎?」
沈望盯著我,眼睛眨了眨:
「對,真的。」
我頓時僵住,臉和脖子根都紅透,猛地撲進被子,沈望過來掀我被子,一個不注意,被我踹下床。
他蒙了,我也蒙了。
「你踹我做什麼?」
沈望扶額:「你有沒有想過昨晚喝多了是誰主動的?」
「……」
我不敢想。
十幾歲就偷親過他的我,在如今受到西洋文化燻陶這麼久,喝多了有多放飛自我。
「那怎麼辦?」
我羞著大半張臉問他。
可沈望頭都沒抬,赤裸著上身坐在地毯上,回答得幾乎沒有猶豫:
「和我結婚。」
35
「我不要。」
大概沒想到我會拒絕。
沈望愣了幾秒鍾,臉上露出了難過的表情,他遲鈍了幾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我尊重你。
「但是為什麼?」
我抓著被子,低著頭不敢看他。
半晌,吐出了兩個字。
「蘇靈。」
36
好久遠的名字。
好像那個久遠的深夜,我本來是去向他們告別。
卻無意間聽見了他們的婚約。
蘇靈哭訴著沈望的冷情。
哭來了他的同情。
不像我,從來學不會低頭,情書被發現也不會服軟,隻會去外院賭氣一樣避開他。
「蘇靈啊……」
沈望念著這個名字。
我好像從他眼裡又看見了幾分柔情,一下刺痛了我。
我一把把枕頭狠狠丟在了他的臉上,抓起衣服起身走開。
「我還有課,走了。」
37
一整天我都萎靡不振。
連同學都看出來:「沈,你是否需要休息?」
我搖了搖頭。
「聽說昨晚丹尼爾邀請你去喝酒了?
「你們是不是……」
「不是!」
我忙辯解。
起碼,不是和他。
我又想起來那天她們說的,沈望看我的眼神,不像親情。
以及昨天晚上,其實我聽清了那句話。
他說:
「我從來都不想做你的父親。」
38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明明一開始,我真的隻是把沈望當親人。
情竇初開的年紀,被他叫去房間做功課。
磨人的夏夜,他半開著衣襟,我紅了臉不敢看他,身上卻被蚊子咬了大半,被他叫住:
「把藥膏拿過來。」
沈望又說:「坐過來,我給你擦。」
腿上的其實還好。
他冰冰涼涼的手,捏著我的小腿。
莫名地, 我腦子裡想起之前看過的雜書插畫。
心裡更燥熱。
「衣服弄下去點。」
「啊?」
我像隻受驚的兔子。
沈望卻沒什麼動容的樣子,隻是看我不動, 索性掀開了我的衣領, 指尖沾了一點藥膏,擦上我的脖頸。
「抖什麼?」
他的動作很慢,呼吸貼在我耳邊:
「你是怕我, 還是……」
39
大概過了幾天。
又有人說找我。
從教室出來,我以為是消失了幾天的沈望,沒承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身青綠的旗袍。
「千禾。」
我愣住了。
除了熟悉的聲音, 還有那遮掩不住的孕肚。
蘇靈被一個男人扶著,頭發挽在背後, 笑得溫柔:
「好久不見。」
40
坐在飯店裡, 我還是蒙的。
蘇靈的丈夫去給她找溫水, 而她坐在我對面:
「沈望等會兒就過來了,這些天你們敘舊得怎麼樣?」
「……還可以。」
我避開她的眼睛, 低頭喝了口水。
這邊的人很少喝熱水, 蘇靈是孕婦,而我早就習慣了。
「我記得你以前怕冷,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喝熱水,但是有一陣子給你準備熱水的阿姨生病了,沈望也沒虧待你。」
我怔了怔, 蘇靈還在說。
「他那陣子每天都起得早, 撈井水, 自己點柴火,給你煮熱水, 放在門口敲門了就走了。後面手生了凍瘡,他想讓你給他買藥,結果你每天都在學校待到很晚, 還是我看不下去去買的……」
「蘇靈。」
飯店的門突然被推開。
沈望風塵僕僕,清淡的眉眼掃過我們,又偏開。
蘇靈笑起來:
「你也好久不見。」
41
蘇靈結婚了。
在我離開的第二年。
沈望把她送去念書, 以至於她與教授墜入愛河, 很快決定了結婚。
如今也有了孩子。
這次來倫敦, 是旅行,也是看望。
「你從來不給我們回信,翅膀硬了,沈望沒辦法,幾乎每隔半年就來英國看看……」
「蘇靈。」
沈望又打斷了。
而我也震驚地看過去。
蘇靈才反應過來:「原來你一直都不知道?」
「怕影響她學習, 沒找過她而已。」
原來如此。
所以我才總感覺沈望, 對這邊很熟的樣子。
因為他每隔半年都會來。
那為什麼不找我呢?
卻又在丹尼爾向我表白的時候衝出來了?
「好了。」
沈望叫停了。
「吃飯。」
42
晚上的倫敦也給人霧蒙蒙的感覺。
看得人心也霧蒙蒙。
蘇靈跟她丈夫先走了,隻剩下我跟沈望。
我們又都喝了點酒。
以至於現在,我的膽子又大了起來。
「為什麼之前過來不找我?」
我問。
他默了默:「看看你而已, 看到了就夠。」
「那為什麼那天看到我了, 還要丟丹尼爾送我的玫瑰花?」
我又問。
我以為沈望會逃避這個問題。
可他回答得毫不遲疑:
「那天晚上我說過了,我不想做你的父親。」
我蒙了。
「可當年你又……」
「你當時太小了,你根本什麼都不懂。自以為是地偷偷親我, 跟我一個模子的心高氣傲……你還年輕,我把握不了未來。」
所以就把我一次一次地推開。
用嚴父的幌子。
所以蘇靈說他就是個懦夫。
「那現在呢?」
「我後悔了。」
我沒再說話。
我們一路走到了我的公寓。
終於,我抓住他:
「那結婚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