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們表面上溫和與我們說笑的時候,背地裡是不是連新籠子都為我們打造好了?


 


但阿澗例外,他不僅救過我們,還阻止過我吃下那「春蠶」,人也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孩童。


帶他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已是刻不容緩。


 


可剛剛轉身,就聽到洞外傳來說話聲,有人正朝這裡而來!


 


聽這說話聲,竟還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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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得如無頭蒼蠅亂轉,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被來人捆了丟進籠子裡,一起喂蠱蟲。


 


江聿珩倒是比我淡定得多,他迅速掃視了下四周,發現擺放罐子的矮桌底下是中空的,雖然比較窄,但高度足夠容下兩人,隻要來人不蹲下,便不會注意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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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緊迫,且再無其他可容身之處,江聿珩率先鑽入桌底躺好,然後將我輕輕一拉,我就如疊羅漢般趴在了他身上。


 


這矮桌底下的空間宛如量身定做,寬窄剛好可容他一人,而高度也正好容下了疊起的我們二人。


 


我在心裡暗自慶幸,但凡我們當中有一人晚飯吃多了,怕是都躲不進來。


 


可是,現下我後背頂著硬邦邦的桌底,身下是江聿珩緊繃的身子,因為空間的關系,我們二人貼合得幾乎沒有縫隙,這情景比被丟進籠裡也沒好上多少。


 


因為貼得太近,我腦袋無法自如活動,差點就要親上他的臉。


 


情急之下,我猛地一抬頭,後腦撞上桌底,疼得我眼含淚花,下意識就要喊出聲來。


 


那聲「啊」還沒來得及出口,卻被江聿珩扣住腦袋,壓向了他的唇。


 


唇畔相觸那一剎,聲音也被他吞入喉中,一口咽下。


 


我臉頰火燙,卻再不敢動彈,因為腳步聲已然近在咫尺。


 


江聿珩喉結滾動了幾下,松開扣住我的手,卻又將我腦袋側壓在了他頸窩裡。


 


我第一次乖順地靠在一個男人懷裡,這人竟然還是江聿珩,這情景說不出地怪異,卻又意外地合理,叫人生不出一絲怨氣。


 


江聿珩心口砰砰狂跳,快得好似下一秒就要蹦出胸口。


 


而我也沒好到哪裡去,隻覺得事情好像正在朝一個與原本完全相反的方向發展。


 


正平息著心跳,就聽一個女聲開始指揮:


 


「把那兩個S的拖走吧,正好空下兩個籠子,一個給新來的,另一個,就給我預備的好兒媳婦。」


 


我後背沁出一絲冷汗,這聲音如此熟悉,傍晚時還在勸我吃下那顆帶有「春蠶」的野果,正是邱嬸無疑。


 


那她口中的預備兒媳,莫非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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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她還打算害我,我就恨不得攥起拳頭招呼到她臉上。


 


她兒子病怏怏的,太陽都曬不得,好似個孤魂野鬼,就算嫁江聿珩也不嫁他啊!


 


我被心裡突然冒出的這念頭嚇了一跳,卻也沒有再反駁自己。


 


江聿珩,的確比世上絕大多數男子都要好,隻可惜眼瞎,居然喜歡周若琳!


 


思緒被拉回,從矮桌下的空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頭的情景。


 


來人有四個,邱嬸的繡花鞋我認得,還有兩人不知面容,但可以看到正架著另一人。


 


被架著的那人應是失去了知覺,雙膝跪地任人拖著,褲子被粗糙的地面磨破,隨著拖拽蜿蜒出一道長長的血痕,也未曾聽到他喊出一聲。


 


將他關入籠中後,邱嬸的聲音又適時響起:


 


「捉來這麼多人竟沒一個有用的。再煉不出蠱王,怕是村子要招來滅頂之災。主人說了,那江公子和宋姑娘非一般人,得小心看好了,絕不能讓他們發現這裡的秘密。」


 


我和江聿珩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了震驚。


 


這些人居然在用活人煉制蠱王?


 


難道他們真的都與苗疆有關?


 


邱嬸口中的主人又是誰,他們想將我們做何處置?


 


我一頭霧水,隻覺得眼前的情形越來越撲朔迷離,但唯有一點可以確定,就是要盡快想方設法逃出這裡!


 


可天不遂人願,有雙大腳漸漸靠近矮桌,在桌上逐一查看之後,手肘不小心頂到其中一個瓷罐,就將它摔在了地上。


 


瓷片碎裂,摔出好幾條巨型的蜈蚣和蠍子,這些毒蟲四散而開,其中就有兩條扭動著朝桌下而來。


 


我嚇得屏住了呼吸。


 


而江聿珩不緊不慢抽出腰間匕首,利落一揮,就切斷了快要爬上他腿的兩條蜈蚣。


 


危險解除,我渾身放松,癱軟下來。


 


一偏頭,卻對上了另一雙混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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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字還沒出口,江聿珩眼疾手快,直接就伸手將人劈暈了。


 


這人就是方才打碎了瓷罐的村民,蹲下撿毒蟲時,剛好便發現了藏於桌下的我們。


 


他軟綿綿往地上一趴,其餘二人就發現了動靜,有個粗啞的嗓音應聲響起:


 


「崔老三,你該不是被毒蟲咬了吧?」


 


邱嬸立刻反駁:


 


「我們的身體,怎可能還會被這些區區蜈蚣蠍子毒倒,去看看出什麼事了,別是進食期提前到了。」


 


她話音剛落,又一腳步聲漸近,在崔老三身邊站定。


 


來人伸腳踢了踢他,見沒反應,便蹲了下來。


 


又一次六目相對,隻不過這位反應更快,沒等江聿珩的手碰到他,「啊」一聲就提前喊了出來。


 


江聿珩一腳飛踢,這人直接撞在洞壁上,昏了過去。


 


眼下我們已經暴露,便不打算再藏。


 


利落地從桌下滾出,江聿珩便將匕首抵在了邱嬸頸間。


 


邱嬸眯了眯眼,竟也沒顯出一絲害怕,臉上更多的是訝異:


 


「我就說門口兩條畜生今日怎睡得特別熟,原來是二位幹的好事。」


 


我見她已被制住,膽子也大了起來,開口便問:


 


「你們究竟是何人,為何會蠱術?」


 


邱嬸瞄我一眼,笑容竟溢出一絲豔色:


 


「兒媳婦,桃源村就是世間僅存的世外桃源。你看我已經快到耄耋之年,但無論是外貌還是身體,都依舊停留在四十歲。皇帝都求之不得的長生之法,隻要留在這裡就能輕而易舉獲得,你們就不心動麼?」


 


可她下句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又被江聿珩一掌拍暈。


 


他嘴角抽了抽,頗有些嫌棄:


 


「身上的腐臭味都濃得快將我燻吐了,我們可不想變成活S人!況且,宋沅昔是我的結發妻子,想讓她當兒媳婦,你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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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將昏迷的三人塞進了籠子鎖好,這樣哪怕他們醒來,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出去報信。


 


而原本籠中之人已無自主意識和反應,再救出去也無濟於事。


 


我們當機立斷,按著原路返回到了阿澗家裡,開始收拾起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藥品和趁手的道具,打算趁夜就帶著阿澗逃出這裡。


 


大抵是聽見了我們翻箱倒櫃的聲響,本應已經進入夢鄉的阿澗卻走出了房門,面上並無困頓之態,反而皺著小小的眉,一臉若有所思。


 


我在他面前蹲下,試圖想解釋,卻又怕嚇到幼小的他,便輕聲哄誘:


 


「阿澗從小住在桃源村,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小小的孩子偏了偏頭,面上卻找不出一絲喜色,他皺起眉頭,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姐姐要離開村子?你們不要阿澗了嗎?」


 


我心中一軟,這孩子如此脆弱敏感,定是從小孤單一人的結果。


 


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我語氣更加輕柔:


 


「怎麼會,姐姐是想帶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有很多你沒見過的東西,以後你還是跟姐姐住一起,做姐姐的親弟弟好不好?而且,我和你珩哥哥中了毒,還有兩個月便會發作,得盡快出去找解藥才行。」


 


阿澗低下頭思索片刻,突然抬頭盯著我,語氣急切:


 


「我知姐姐中了蠱,你們隻要留在這裡,我便可以保證,讓你們體內的蠱蟲永遠沉睡下去。姐姐不是說過,桃源村山明水秀,是個好地方麼。外面世道易亂,人心漆黑,和阿澗永遠住在這裡,不好麼?」


 


我心下一驚,突然開始覺出些不對味來。


 


他不過一個六七歲的孩童,是從何講出這樣一番話的?


 


正常他這個歲數的孩子,若是說要帶他出去玩,肯定得高興地跳起來吧?


 


況且,聽他話中之意,他好像還會用蠱?


 


我緩緩站起身,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阿澗見狀,眼眶突然泛紅,小小的嘴唇抿起,似哭似笑:


 


「姐姐怕我了?是不是也像他們一樣,覺得我該S,覺得我就該被扔進大鍋裡吃掉,不該存活於世?」


 


我目露震驚,雖不知他口中說的「他們」是指誰,但沒來由地覺得一陣心疼,便開口解釋:


 


「沒有!我隻是想帶你出去,過一種更自由愜意的生活而已。這個村子不正常,你還這麼小,不該一生囿於此處,你應該有更美好的未來!」


 


阿澗聞言,扯了扯嘴角,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不會有。姐姐,阿澗汙濁之身,不會有那樣的未來。而且,我也走不出去的……」


 


不知為何,他的嘴張張合合,我卻開始聽不見後面的話。


 


意識開始模糊,我全身乏力,感覺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直直便向後倒去。


 


昏迷前一刻,我好像聽見耳邊有江聿珩驚恐的呼喊,隨即身子一軟,便再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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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裡祖母站在我身邊,摸著我的頭,笑盈盈地對我說抱歉。


 


我沒見過祖母,隻見過祖父書房裡掛著的畫像,她面容模糊,但卻很是溫柔。


 


畫面一轉,又看到阿澗攔到了我面前,他笑得不再像個孩子,低聲質問我為什麼要離開,然後揮手放出許多隻巨大的金色甲蟲,蟲子們振翅而飛,直衝我面門。


 


我嚇得捂住了臉,跌倒在地,卻聽到江聿珩顫著聲喚我:


 


「阿沅,記得活下去。」


 


我朝他看去,見他擋於我身前,金色甲蟲將他團團圍住,他頃刻間就化作了白骨。


 


我痛徹心扉,猛地睜開眼,卻見自己正好好地躺在榻上,隻是四周封閉,卻不是熟悉的房間。


 


燭火搖晃,在地上投下一大段陰影,明明滅滅,噼啪作響。


 


我摸摸自己的臉,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卻有一個沙啞的笑聲傳來:


 


「小丫頭,終於醒了?」


 


我循聲望去,就看到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披著藍紫色的長袍,頸間戴著繁復的銀飾,露出的枯瘦小臂上,還隱隱顯出抹刺青。


 


而他的身旁,正跪著小小的阿澗,他低著頭並不敢看我,蜷縮成一團,像隻受了傷的小獸。


 


我將眼神凝於老者臉上,肯定地問:


 


「你就是四十年前來到桃源村的苗疆人?」


 


老者聞言,笑得愈發開懷,臉上的褶子疊起,看起來甚是恐怖:


 


「沒錯,我是苗疆大祭司容川,也是聖女青鳶的青梅竹馬。對了,青鳶,就是你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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