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隻因青竹神女想在生辰那日看妖獸群舞。

 

我的戰神父親，就調遣天兵，前往幽冥擊鼓，博她展演一笑。

 

可他的魔族S敵卻趁虛而入，率領萬妖攻入青丘，要屠盡我狐族全族。

 

娘親被砍下九條狐尾，扒皮拆骨，魂飛魄散。

 

我幾次請仙鶴傳話給爹爹，他不得不回來鎮壓魔族。

 

待他再回幽冥尋青竹神女，卻隻看見一捧白骨。

 

原來在他趕回青丘的同時，青竹神女被暴起的妖獸九頭蛇拖進幽冥池，肉身被腐蝕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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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一言不發地從溯洄鏡上收回視線，將她的屍骨帶回九重天。

 

直到青丘重建，我繼承帝姬之位，成親的前一晚。

 

爹爹一把妖火燒了我的喜堂。

 

釘穿我的琵琶骨，將我扔下煉獄受剝皮剔骨之罰。

 

“你因為一己之私放出九頭蛇，害青竹S無全屍。她不得瞑目，你又憑什麼能活到現在，幸福美滿？”

 

“青竹受過的苦，你也都該受一遍！”

 

我S不瞑目，再次睜眼，我回到了魔族逼上青丘那天。

 

……

 

娘親身邊的玄風尋到我時，青丘已經是火光通天，魔氣繚繞。

 

隻因為青竹神女一句想看妖獸起舞，爹爹便調走守在青丘的天兵，去幽冥擊鼓助興。

 

青丘沒了守衛，魔將計蒙趁虛而入，糾集妖魔兩界攻上了青丘，現在已經破了結界。

 

上一世，在娘親的安排下，我同玄風領著青丘子民躲到後山，等著仙鶴將爹爹帶到。

 

娘親卻被計蒙活捉，扒皮拆骨，魂飛魄散，她屍首在青丘入口的桃林懸掛了整整三日。

 

想到娘親，我心頭鈍痛，交代玄風領著眾人去後山，提著紅纓長槍飛去桃花林。

 

娘親已經被砍斷七條狐尾，渾身是血，氣喘籲籲。

 

她捏著千裡螺，準備千裡傳音給爹爹。

 

計蒙一記罡風砸下，我長槍挑破，飛落娘親身前，阻止她的動作。

 

“娘親，別向爹爹求救！”

 

“小柒？”娘親面上浮現擔憂和不解，我連忙扶她起來，“你怎麼來了？我在給你爹爹傳話，你這是做什麼？”

 

突然間地動山搖，計蒙的獰笑震得樹影動蕩。

 

我忙喚出靈體，肉身為盾擋在我和娘親身邊。

 

“爹爹不會來的。”

 

靈體已經被妖獸撕咬掉了塊皮肉，痛意襲遍全身，我強撐著鎮定：

 

“今日青竹神女出關，又是她的生辰，爹爹調走青丘的天兵去幽冥擊鼓助興，要陪她慶生。他不會過來的，你別白費力氣了。”

 

娘親愣住，面上浮現不可置信，看向計蒙攻來的方向。

 

大概是她也想到了為什麼素來堅不可摧的青丘結界，今日會被計蒙衝破。

 

但她還是不願相信，強撐著一抹苦笑道：

 

“不會的，你爹爹是六界戰神，心懷蒼生，怎會做出這種荒唐事？”

 

娘親話音剛落，便見天邊金光乍現，是爹爹身邊的金烏。

 

娘親面上稍喜，忙上前道：

 

“金烏，你來得正好，計蒙帶妖獸攻上青丘，快去請……”

 

金烏卻大手一揮，從她手裡奪走了用於傳話的千裡螺，一掌劈落：

 

“連雲仙君吩咐了，今日青竹神女出關慶生，誰也不許打擾她們。”

 

“尤其是你們這對母女，詭計多端謊話連篇，勾結計蒙攻打青丘，還妄圖用苦肉計騙連雲仙君回來？”

 

“連雲仙君派我來拿你們母女歸案，我勸你們盡快收手，趕在連雲仙君回來前，收拾了爛攤子同我去煉獄領罰便是。”

 

2

 

娘親面色煞白，瞳孔滯縮。

 

大概是她也沒想到，她和爹爹成婚已有兩千八百年，他仍舊會這樣想她。

 

我也心頭一沉。

 

金烏的話讓我知道，爹爹也重生了。

 

但我沒想到，他竟會心狠到這般地步。

 

靈體又遭遇一道重擊，我一口血吐了出來，靈體被撞回丹田，我整個人也被彈飛。

 

娘親化作原型，巨大的九尾狐斷了七條尾巴，肉身為盾布下一層結界，艱難地應對妖獸們的肆虐橫撞。

 

金烏懸在空中看著，不論娘親怎麼叫他，眸中全是幸災樂禍：

 

“為了爭寵，連青丘都能獻祭，您們母女也配做青丘之主？若你們現在肯低頭認錯隨我去煉獄，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沒理會他的話。

 

前山火光衝天，映紅了半邊天，濃煙滾滾，絕望浮上心頭。

 

我又想起前世娘親慘S桃林的情形，從懷中摸出溯洄鏡，掙扎起身到娘親身旁：

 

“娘親，你也看見了，爹爹不會過來的，你拿著這個去九重天找帝尊，帝尊一定會派人來幫忙的！”

 

娘親艱難地搖頭，尾巴卷起我將我甩到一旁：

 

“青丘有我撐著，你去尋你爹爹，他若不來，你再去尋帝尊……”

 

娘親這話，無疑是還對爹爹存了一絲幻想。

 

可她話音剛落，卻見空中金烏忽然展翅向我飛來。

 

“小柒，小心！”

 

“娘親！”

 

金光化作利劍，密不透風牙向我，娘親下意識騰空而起將我護在身下。

 

利劍穿透她的肩膀，鮮血落在我身上，溯洄鏡卻被金烏奪走：

 

“你以為這樣就能逼連雲仙君來青丘了嗎？好言難勸該S鬼，你們簡直不可理喻！”

 

“若是被帝尊知道，連雲仙君和青竹神女都會被罰，你們母女怎麼這麼惡毒？為了爭寵什麼毒計都能用出來？”

 

可我已經無暇顧及他了。

 

因為金烏方才在背後的突襲，前山結界突然破了個洞，人面蛇擠進來，張開血盆大口。

 

我忙匯聚靈氣為長劍飛去，將其斬落。

 

卻還是晚了一步，娘親又被咬下一條尾巴。

 

狐狸九尾九條命，然而尾巴數量越少，修為和體力也越虛弱。

 

隻有一條尾巴的娘親氣息奄奄，在金光彌散中蜷縮成一團狐狸球，我淚如雨下抱緊她的脖子：

 

“娘親，你醒醒……”

 

可娘親已經漸漸閉上眼：

 

“小柒，別哭，別留在青丘了，快走……”

 

結界搖搖欲墜，我隻好再次放出靈體做盾抵擋。

 

金烏捏著溯洄鏡，臉上隱隱有了怒氣：

 

“你們給我適可而止，苦肉計對我沒用！”

 

“我警告你們，現在就勸離計蒙，別想再用什麼陰謀詭計。你們同我去煉獄受罰，連雲仙君還能網開一面，饒你們母女性命。”

 

我充耳不聞，抱緊了娘親，聲音哽咽：

 

“娘親，你等我，我一定會護好青丘，救你回來的！”

 

我將娘親收成小球捂到懷中，留下靈體坐鎮，往山南飛去。

 

一路上金烏緊追不舍，我用障眼法躲開。

 

在路上，我千裡傳音給了景行——我前世的夫君，天界的帝尊。

 

沒了靈體的我修為還不如初化形的小妖。

 

我渾身是血，幾乎是踉踉跄跄進了南天門，尋到鎮守天門的烏博將軍：

 

“青丘有難……計蒙，計蒙率領妖獸攻打青丘，青丘破了他們便會衝上九重天，你快清點天兵隨我去青丘……”

 

3

 

我語氣艱澀，時不時回頭看。

 

唯恐金烏追上來，又怕烏博不信我的話。

 

但好在，烏博信了我，他一臉擔憂地安撫我：

 

“莫擔心，你快隨我去見帝尊，講清楚原委，才能調遣天兵天將隨你去青丘救急。”

 

我松了口氣，捂緊了懷中的娘親，跟著烏博進了南天門。

 

祥雲帶著我們飛了一段路，我終於意識到不對。

 

這不是去往天宮的路！

 

我下意識轉身要跑，一隻大手強硬地抓著我的肩將我帶回。

 

眼前金光迸濺，金烏展翅自空中飛落。

 

身前是金烏展翅，目光炯炯；身後是烏博長槍刺著我的後頸，聲音冷沉：

 

“白柒，你的苦肉計要演到什麼時候？若不是連雲仙君早便吩咐過了，我這漫天的天兵天將恐怕都被你們母女耍得團團轉了！”

 

“勾結妖獸危害人間是S罪，你們母女倆便是嫉妒青竹神女，也不能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把你娘親叫出來，現在就跟金烏去煉獄受罰！”

 

烏博說著，長槍抵著我的後頸用力，痛意瞬間席卷全身，仿佛下一刻，就會被他一槍刺穿喉嚨。

 

我下意識捂緊了胸口，深吸一口氣道：

 

“我爹為了討青竹神女歡心，調走青丘守衛去幽冥擊鼓助興，將軍若是不信，可……”

 

我話沒說完，一道金光襲來，將我掀翻在地。

 

娘親化成的小白球因此飛落，金烏抬腳要踩下，我連忙掙扎著上前將娘親壓在身下，卻被金烏一刀割破了聲帶。

 

還未來得及站起來，烏博的長槍又挑破我的胸膛。

 

他憤怒至極：

 

“自己罪孽深重，還敢汙蔑連雲仙君？白柒，連雲仙君一世英名，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

 

“因為你們母女的一己之私不得滿足，就要往連雲仙君身上潑髒水？”

 

“簡直罪不可赦！來人，將她帶走，拉去煉獄！”

 

可我的已經滿口是血，說不出來話了。

 

計蒙和一眾妖獸來勢洶洶，留在青丘的靈體又受了一記致命傷，已經支撐不住了。

 

我狼狽蜷縮在地上，SS抱緊娘親。天兵天將拉不動我的手，便用力，硬生生掰斷了我的雙臂。

 

我吃痛慘叫出聲，娘親卻被烏博奪走。

 

他將娘親攥在手心，用力拋給金烏，我隻能看見那團小狐狸毛球瑟瑟發抖，氣息微弱，在金烏的催動下，化作原型。

 

娘親奄奄一息躺在地上，鮮血染紅了白色的狐狸毛，成一片血泊，被金烏抓著尾巴提溜起。

 

烏博愣了下，目光掃過娘親，落在我身上。

 

他冷嗤：

 

“你們母女二人，對自己都挺狠的，為了同青竹神女爭寵，能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

 

“隻可惜，你們的苦肉計早被連雲沈君看穿了，再怎麼努力也是白用功，我勸你們還是乖乖受罰，別連累了青丘子民為你們陪葬。”

 

不要……

 

前世娘親慘S的情狀又浮現在眼前，我心如刀絞，控制不住顫抖。

 

視野裡，金烏已經亮出長槍，要將娘親挑起，我下意識伸手，卻被天兵天將們按著動彈不得。

 

明明我已經重活一世了，為什麼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青丘，還有娘親，我不甘心……

 

靈體又被重擊，倒地不起，我也徹底沒了力氣。

 

意識昏沉間，我看見一片火光，亮得我雙眼疼。

 

九重天南邊青丘的方向，火光迸射，燒得天上祥雲紛紛退散。

 

濃煙滾滾。

 

地動山搖。

 

烏博臉色微變，與金烏對視。

 

青丘最後一層護盾也被破了。

 

青丘是九重天的門戶，青丘失守，下一個，就該到九重天了。

 

4

 

恍惚間隻聽到一個焦急的聲音，我似乎跌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小柒！”

 

那人說了什麼，我什麼都聽不見了。

 

再次睜眼，是在完全陌生的房間裡。

 

玄風就坐在床邊，見我醒來，松了一口氣，紅著眼眶將藥送到我唇邊：

 

“小帝姬，您終於醒了，嚇S我了，我真怕再也見不到您了……連雲仙君簡直過分，他不信您和家主就算了，還敢汙蔑您！”

 

“幸好，幸好帝尊明察秋毫，將那金烏和烏博都給擒住了。”

 

玄風在床邊淚如雨下：

 

“他們已經被關進了煉獄受罰，帝尊說，要等您醒了，怎麼處置他們都隨你們。小帝姬，來，您先喝一口藥……”

 

我卻喝不下去，滿腦子都是昏迷前，青丘方向的那片火光：

 

“青丘……”

 

“青丘沒事。”玄風哭著笑著安慰我，“帝尊罰了金烏之後，便帶人去了青丘鎮壓計蒙，有帝尊在，您就放寬心吧。”

 

可我還是放不下心，腦中又浮現娘親一身血衣被金烏刺穿胸膛的場景：

 

“我娘親呢？”

 

玄風突然沉默，眼神閃躲。

 

我心下一沉，連忙起身下床往外走，一路上玄風都在攔我，但他到底沒攔住。

 

我趔趔趄趄地尋到了娘親住的別院。

 

娘親也被景行安置在天界，我過去的時候，床上隻有一隻半闔著眼睛的白狐狸。

 

九條尾巴隻剩下一條，娘親遍體鱗傷，好幾處皮都沒了，白骨森森。

 

我沒忍住，酸澀湧上心頭，紅了眼眶：

 

“娘親……”

 

從玄風口中我才知道，經此一戰，娘親九條命就隻剩下這一條。

 

她修為大減，連維持人形都做不到。

 

見我進來，娘親艱難地甩甩尾巴，她似乎是想讓玄風將我帶走，不想讓我看見她這幅狼狽相。

 

但她努力了很久，張開嘴，卻隻能說出來一句：

 

“小柒，別哭……”

 

眼淚落下得更兇了，上前兩步坐到床沿，將娘親抱緊在懷裡。

 

毛茸茸的尾巴尖掃過我的眼角，帶走眼淚，娘親氣若遊絲的聲音響起：

 

“青丘怎麼樣了？”

 

我苦笑：“青丘一切都好，計蒙已經被鎮壓下了。”

 

娘親似乎松了口氣，靠著我的腿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我就知道，你爹爹是六界戰神，不會這樣不明事理的……”

 

娘親雙眼渾濁，盛著希冀。

 

我實在不忍心告訴她，從頭到尾爹爹都在陪青竹神女，根本沒來過青丘。

 

可不等我開口說話，威壓重重從院外傾軋而下，我本就靈體受損，一口血吐了出來，跌在地上。

 

還沒反應過來，一道靈氣化作長繩自空中劈下。

 

娘親一時不察，被長繩五花大綁，帶到地上，牽動得身上傷口再次崩開，到處是血。

 

“娘親！”

 

我的驚呼還未落下，下一刻，爹爹通身煞氣自殿外來。

 

娘親眼中的希冀在看見親密地挽著爹爹胳膊進來的青竹神女時，蕩然無存。

 

她神色悲痛欲絕，不可置信望著爹爹：

 

“連雲？你這是做什麼？”

 

青竹神女眼眶紅紅，一臉善解人意地貼近爹爹的臂膀道：

 

“連雲，你別生氣了，此事是我不好。我知道你隻是想給我過個好生辰，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早知道白芸神女會這麼生氣，我就不該讓你陪我過生辰的。”

 

5

 

她這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我和娘親倒成了小肚雞腸的惡人。

 

“青竹，你不必為他們母女開脫逃，若不是她們用苦肉計迷惑了帝尊，你好端端的生辰，怎麼會搞砸？”

 

爹爹柔聲安撫青竹神女，我這才知道，原來在我和娘親昏迷的這段時間，景行為了鎮壓計蒙，調走被爹爹帶走給青竹擊鼓助興的天兵天將。

 

妖獸起舞不得已而終止，爹爹和青竹這才能有時間趕回來，找我和娘親興師問罪。

 

爹爹手執長劍，轉頭一臉冷漠，抵在娘親的喉嚨前，冷聲呵：

 

“有其母必有其女！為了逼我回青丘，你們連勾結計蒙攻打青丘的事都能做得出來，你簡直太令我失望了！”

 

“金烏和烏蒙都受你所累被關進煉獄，你現在就和我去帝尊跟前認罪自首！”

 

這一劫讓娘親元氣大傷，她被捆仙繩五花大綁倒在地上，已經說不出來話了。

 

渾濁的雙眼浸潤著淚光，隻剩下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