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每一塊磚都是用我的血汗錢堆起來的。


我怎麼就不能要了?


 


所以這次我抬起了頭,以同樣冷漠的視線回視她。


 


「你打算什麼時候主動給我?」


 


「等到我不自私?不涼薄?不慫恿無辜之人?還是等到你老?又或者是……等到你S?」


 


「既然你都沒打算給,我又憑什麼要答應?」


 


5


 


我媽愣住了。


 


似乎沒想到我是這個反應。

Advertisement


 


憋了半天,隻吐出一個:「你!」


 


而我面對她憤怒的神色,不僅沒有後退,還步步緊逼。


 


「房本給不給,我無所謂了。你要是喜歡,帶進棺材也無妨。」


 


「但擴建加裝修,這筆錢可以還給我嗎?」


 


說完,我媽立刻露出了一副「看吧,你就是為了錢」的樣子。


 


她笑出了聲。


 


「虧我還一碗水端平給你攢首付,六十萬早齊了。原本看你孝順,還想多給你點,但你現在這麼說了,想必首付也不要了吧?」


 


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拿出了銀行卡,說是裡面有六十五萬。


 


大伯、大伯母見狀也來勸我:「念念,別跟錢過不去呀,跟你媽低個頭吧。」


 


我媽得意地扯了下嘴角。


 


「不要了。」我說,「再多,我也不要了。」


 


我是在意錢,但我隻在意本就屬於我的那份。


 


接下來,我爸和大伯一家輪番勸說。


 


我的態度始終強硬——


 


今天,房本或者造別墅的錢,我必須帶走一樣。


 


我媽徹底怒了。


 


「林子念,你以為我差你這兩個錢?我和你爸的積蓄,是這個的多少倍,你也不想想!我真是瞎了眼,三年給你攢了六十個!」


 


「你這種短視鬼還能進風投公司,你領導真是瞎了眼!」


 


我媽氣勢洶洶地進了房間。


 


我以為她去取錢,或者房本了。


 


沒想到,臥室傳來了「咚」的一聲。


 


直到救護車走,耳邊仍留著我爸那句:「作孽啊!我們怎麼生了你這個不孝女!」


 


緊繃的弦,突然崩了。


 


我媽被我氣進了醫院,還不讓我去探望。


 


就算到了病房前,也會亂砸東西,說根本沒有我這個女兒。


 


不肯見我,卻在微信上發她的病例。


 


一份打碼的「心髒病診斷書」。


 


【林子念,想把我氣S,你就繼續吧!】


 


我心一驚,秒回:【媽,你身體怎麼樣了?】


 


回應我的是一個紅色感嘆號。


 


可她卻能不停地給我發消息。


 


【前世惹人嫌的討債鬼,今世也一定沒有好報應!】


 


【早知道,我就跟村裡其他人一樣,讓你吃你弟剩的,用你弟剩的!】


 


【上什麼屁個大學?學出來也是一坨屎,不如早早嫁人,還能爭份嫁妝錢!】


 


朋友看了眼,略帶同情地說:「你媽這是把你拉黑了,你無法回復,她卻可以不斷罵你。」


 


她問我要不要刪。


 


我說不用,她越罵,我越清醒。


 


這不,把她氣進醫院的愧疚感已經蕩然無存了。


 


突然,朋友戳了下我的胳膊:「哎,你說,你媽為什麼一提房本就應激?」


 


「有沒有可能……房子根本沒在你的名下?」


 


6


 


這個念頭,我不是沒有過。


 


但很快被我壓了下去。


 


這些年,爸媽確實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弟弟有的,我樣樣不缺。


 


連村長都說,我媽是他見過的最開明的女人。


 


再者,若不是碰巧趕上了拆遷,農村房根本賣不了幾個錢,沒必要拿這個做局。


 


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你好,這邊是裝地暖的,剛按了門鈴,家裡沒人啊。」


 


我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上周我媽說天冷,她的老寒腿又復發了,話裡話外暗示我空調沒用。


 


我孝心一泛濫,就順著她說,給她安地暖。


 


剛想讓師傅換個時間,我想起了那幾條微信。


 


「不好意思,師傅,地暖不裝了。」


 


掛了電話,我又想起家裡水電燃氣費,一切支出都綁定了我的卡。


 


便一一取消。


 


點開賬單,我被上面的數字驚到了。


 


一個月竟然要花好幾千?


 


之前有人說我媽:「人不在家,還開中央空調,不給女兒省點錢嗎?去兒子家,倒是連電扇都不舍得開。」


 


我媽笑了。


 


說女兒的錢,都是坐在電腦前,動動手指頭來的,兒子賺的是辛苦錢,不一樣的。


 


我當時以為媽媽在自豪,自己有個會賺錢的女兒。


 


現在隻覺得諷刺。


 


兩天後,弟弟上門了。


 


看到我,他當場發起了牢騷。


 


「媽也真是的,姐你又不是小孩子,幹嘛拖著房本不給你?明明房子都是姐姐出錢造的。」


 


「她還說你掉錢眼裡,逼他們把養老的血汗錢搜刮完,才滿意。」


 


「我真無語了,姐,你說咱媽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啊?」


 


7


 


我原本以為他是來勸我低頭的。


 


聽到這番話,我倒是忍不住看他:「你不怪我?」


 


「怪你什麼?」


 


「我把咱媽氣出了心髒病。」


 


「心髒病?」他眨了眨眼睛,「什麼心髒病?媽的身體好的很,醫生都說可以出院了,是她自己賴著不走。」


 


「說真的,姐,你趕緊把她的『共享醫保』斷了吧。」


 


居然忘了這茬。


 


我立馬點開了賬單,果然,又是一筆不小的支出。


 


氣得我肉疼。


 


弟弟安靜地坐在一邊,等我解綁完,他才繼續說。


 


「姐,你急著要房本,是不是打算把村裡的房子賣了?」


 


他頓了一會兒,「當然,房子是姐姐蓋的,怎麼處理,都是姐姐說了算。」


 


意識到他在猜什麼,我把拆遷的事說了出來。


 


「真的嗎姐,村裡要拆遷?」


 


「你的農村房有 500 平呢,至少能分五套!天吶,我姐要成富婆了!」


 


「之前姐姐把市裡的房子讓給我們,我一直挺愧疚的,要我說,拆遷這樣的好事,就該輪到姐姐。」


 


弟弟由衷地為我開心。


 


突然,他「唰」的一下站了起來。


 


「姐姐的房本我去要!媽一直佔著,太不厚道了,一把年紀了,還耍小性子。拆遷是天大的好事,偏要鬧得大家都不開心。」


 


弟弟比我還激動。


 


我其實並不想讓他插手。


 


因為弟弟性子直,因為我的事,他沒少挨過媽媽的打。


 


高中畢業,我約好跟同學去新疆玩。


 


都要出發了,我媽卻扣著我的錢,不肯給我,說:「女孩子跑這麼遠,危險。」


 


我記得團團轉。


 


我弟知道了,立馬把他的壓歲錢塞到我手裡:「現在外面哪有這麼多危險啊?媽就是摳,沒事姐,你用我的。」


 


後來,弟弟畢業,我媽主動給他報了個旅行團。


 


他卻翹著二郎腿,大喊不去。


 


「外面這麼危險,我一個男孩子被拐了,咋辦呦?」


 


氣得我媽當場動了手。


 


再往後,我媽說我「丟三落四」,要幫我保存房本。


 


我弟不同意,直接找了個開鎖匠,要偷給我。


 


那天回家,我看見我弟正被我媽棍棒教育。


 


口中高喊:「我姐才沒丟三落四,她記性可好了!反倒是媽你,手機在手上還到處找手機,哎喲喲,小心阿爾茨海默!」


 


我媽氣得掃帚都拿不穩,我弟又控訴她雙標。


 


「什麼一碗水端平?你就是以關心為由,剝奪我姐的財產所有權!」


 


不得不說,弟弟真的被教育得很好。


 


陽光、正直、又幹淨,從來不會惦念別人的東西。


 


所以我想著,等拆遷房下來,分弟弟一套。


 


第二天,弟弟激動地給我發消息。


 


【姐,媽答應等拆遷文件下來,就給你房本。】


 


【怕你想多,她還給你發房本照了,你快看看!】


 


8


 


手機震動兩下,我媽竟真的給我發了。


 


照片到手,我的心裡不免空落落的。


 


我要了這麼多次,臉都撕破了,竟不如我弟一句話管用。


 


很快,媽媽又發了消息過來。


 


【念念,你這孩子,拆遷這樣的好事,你應該早跟媽說的,媽一高興,哪還會在氣頭上說那種話?】


 


【媽想過了,等正式文件下來,房本就還你。】


 


印象中,還是媽媽第一次說軟話。


 


點開圖片的那刻,縈繞在我心頭的陰霾,慢慢散開。


 


房本上清清楚楚寫著。


 


「權利人:林子念」


 


原來,爸媽真的把房子過戶到我名下了。


 


虧我還惡意揣測她,以為她在拿房本做局。


 


我一鍵轉發給朋友。


 


順便給媽媽發了個:【謝謝】


 


沒有彈出紅色感嘆號。


 


我媽把我從黑名單裡拉出來了。


 


【不用謝女兒,對了,媽媽明天出院,你爸剛剛去繳費,醫生說醫保用不了,是卡裡沒錢了嗎?】


 


我想到昨天解綁的共享社保。


 


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心裡開始盤算著周末叫上地暖工人,再買點禮物,好好向媽媽道歉。


 


這時,朋友也回復了。


 


【不是,你媽這房本圖,是 deepseek 生成的吧?】


 


腦內冒出一萬個問號。


 


怎麼可能?


 


怕我不信,朋友一一截圖。


 


【這裡,應該有一條防偽線。】


 


【房產證編號下面,並非一條模糊的橫線,而是一串極小的字母。】


 


【而且這章,也太假了,大小也不對。】


 


朋友怕打字太麻煩,直接一個電話過來。


 


「得了,你家這房太詭異了,我讓同事幫你查一下吧,房號多少來著?」


 


我報了一串地址。


 


等待過程中,朋友不停安慰我。


 


突然,她說了句髒話。


 


我提著的心,一下子到了嗓子眼。


 


我想過最壞的結果,是他們沒有過戶給我,卻沒想到……


 


「房子的權利人是林子正,你弟。」


 


「過戶日期 21 年 11 月 3 日。」


 


是我媽拿走我身份證那天。


 


朋友的話像一盆涼水,把我從頭到腳澆了個徹底。


 


我感覺全身每個毛孔都在戰慄,在嘶吼,在尖叫。


 


我恨不得立馬衝到我媽面前,質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嘴上說著一碗水端平,實際把所有的都給了弟弟。


 


可我明明沒有惦念他們的房子的……


 


她就算不給我,我也不會吵,不會鬧,又為何非要把我當跳梁小醜?


 


9


 


一切答案都有跡可循。


 


造別墅時,親戚朋友都勸我,沒必要花這個錢。


 


媽媽是唯一站在我這邊的。


 


她說:「我的寶貝女兒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關他們什麼事?你給爸媽留個房間就成。」


 


後來挑家具,選電器,她更是戴上老花鏡,親自把關。


 


便宜的不好,國產的不要,還做起了嬰兒房的功課。


 


我笑自己連個對象都沒有。


 


她竟老淚縱橫:「不急的,媽媽隻要一想到,以後小外孫要住我布置的房間,媽就算到了地下,也無憾了。」


 


我隻好任由她折騰。


 


後來,小侄子出生,那間房就給了他。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