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席間，黎父裝模作樣地詢問起兩人的工作。

 

肖逸簡略給出回答，不涉密，但也不至於讓他們一家人聽不懂尷尬。

 

飯桌上，黎母不停地誇贊黎婉以前上學有多刻苦，從小到大在家裡有多懂事。

 

黎婉有些恍惚，好像從前那個疾言厲色怪她讀書拖累家裡的人不是媽媽。

 

期間，黎父和黎母還期待地問了句——

 

【聽說你倆在單位職位挺高，能不能給黎耀安排個工作啥的？】

 

【還有莎莎，在家帶幾年孩子了，也愁著找工作的事兒呢……】

 

黎婉淡淡地拒絕：【我們不負責這個，安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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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父和黎母對視一眼，失望地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

 

吃完飯後，兩人專門把黎婉和肖逸叫到他們的小房間裡，給了肖逸一個紅包。

 

黎母尷尬地笑著說：【這也是我們二老的一點心意，別嫌少。】

 

肖逸愣了下，下意識地看向黎婉。

黎婉輕笑一聲，回復說：【拿著吧。】

 

說話間，黎母已經把紅包塞進了肖逸的手裡，嘴上說著：【這紅包一定要拿的，是我們這兒的習俗呢！你如果真想跟我們家黎婉處，就得收著，寓意萬裡挑一的女婿呢！】

 

肖逸道了聲謝，把紅包收了下來。

 

給完紅包後，黎母和黎父又張羅著給他們安排休息的房間。

 

弟媳笑眯眯地從櫃子裡拿出新被子和床墊，還說：【這褥子和床墊都是我陪嫁時帶來的，都是全新的，沒蓋過呢，很幹淨的，今晚你們在家裡住，我跟黎耀去店裡看著。】

 

未免黎婉不自在，她還額外地安慰補充了一句——

 

【最近店裡忙，修車的排著隊，再不加班加點幹完，門都進不去了。】

 

黎婉淡淡地回絕說：【不用了，我們已經訂好酒店了。】

 

黎母急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麼能住酒店呢？】

 

她似乎意識到什麼，又把黎婉拉到那個新臥室說：【你瞧瞧，這兒就是給你的臥室，知道你要回來，特意給你打掃的呢！酒店不幹淨，還是住家裡舒適安心點。】

 

黎婉的眼睛有些發熱，望著那間臥室的樣子，愈發覺得可笑。

 

畢竟當初弟弟結婚的時候，可是明說過這裡沒有她的位置的。

 

不僅如此，為了賣掉老房子，她連在家裡住一個星期的資格都沒有。

 

什麼時候，這裡又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看出黎婉不想留，肖逸為她解圍說：【阿姨，不是我們不想留，是單位那邊假期緊。】

 

【我跟黎婉訂了回程的機票，明天早上六點就得走，機場離這兒還挺遠的，怕來不及……】

 

黎母又愣了一下，望著黎婉：【啥？明天就要走？】

 

【不是放假嗎？我想著你能在家裡多住幾天呢！】

 

黎婉敷衍地嗯了一聲，說：【上面任務緊，我倆也是好不容易抽時間回來一趟。】

 

黎耀又說了句：【那姐，我送你們去酒店吧。】

 

黎婉輕笑：【不用了，你店裡不是挺忙的嗎？先去忙吧，我們打車也一樣的。】

 

黎耀卻已經拿好了車鑰匙，說：【沒事兒，那車停在那裡，什麼時候都能修。】

 

【你跟肖逸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也不能在家裡住，送送你們，應該的。】

 

黎婉隻能同意了，出門的時候，黎母卻追了出來，喊了句：【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她推搡著黎耀，又說：【走，我也送送你姐。】

 

第32章 32

 

036

 

黎婉估摸著，媽媽大約有話想跟自己說。

 

但一路上，黎母隻是坐在車子的後排，緊緊地握著黎婉的手。

 

仿佛丟失很久又被撿回來的珍寶似的，細細地揉捏著黎婉的手。

 

車子內光線很暗，隻有弟弟黎耀說話活躍氣氛的聲音，有好幾次，黎婉聽到仿佛來自媽媽吸著鼻子抽噎的聲音，直到湿潤的眼淚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才意識到媽媽真的哭了。

 

媽媽這些年過得好嗎？大概是不好。

 

媽媽是真的愛她，舍不得她嗎？大概是有一點的。

 

以前黎婉還會糾結於這樣的問題，非想得出個結論，好讓自己安心或者S心。

 

可現在，這些對她都不重要了。

 

到達落榻的酒店，黎母依依不舍地拍了拍黎婉的胳膊。

 

意識到黎婉穿的有些薄，還非要脫下自己的外套，給黎婉裹上。

 

黎婉不要，她急了：【穿上吧，現在天兒涼，你還要趕早班的飛機，別凍著。】

 

她把外套給黎婉披上，又在夜色中的路燈下，仔細打量著女兒的樣子，嘴裡念叨著：【到了那邊好好照顧自己，常給家裡打電話，我跟你爸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見你幾面……】

 

黎婉嗯了一聲，也說：【您跟爸爸也多照顧身體。】

 

她轉身想走，黎母又喊了一聲：【黎婉啊……】

 

見黎婉回頭，她又抹了抹眼淚，補充了一句：【你在那邊，有什麼短缺的，想吃的，跟媽媽說一聲，這兒都能買到，我給你寄過去，上次給你的牛肉醬還吃得慣嗎？】

 

【改天我讓你爸再去市場買點牛肉，上次去的晚了，買的牛肉不太好了……】

 

黎婉依舊淡淡地回答：【不用了，上次寄的還沒吃完。】

 

黎母隻能哎了一聲，又說：【吃完了，就跟家裡說，反正媽媽在家也沒事兒，給你做。】

 

踏上酒店電梯的那一刻，黎婉下意識地回了下頭。

 

她看到弟弟黎耀和母親站在酒店的門口目送自己，尤其母親，瑟縮著身體，凌亂了頭發。

 

見她回頭，還在擠出笑容衝她揮了揮手。

 

黎婉的心髒頓時抽痛，頭也不回地走向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她再也撐不住地撲進了肖逸的懷裡。

 

肖逸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安慰說：【好了，都過去了，不難過了。】

 

第33章 33

 

037

 

一年後，黎婉跟肖逸結婚了。

 

好消息傳來的時候，黎父和黎母可高興了。

 

全家都在商量著舉辦喜宴和婚禮的細節，但黎婉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們沉默了。

 

黎婉說：【我們不打算辦婚禮，畢竟隻是個儀式，就想著出去旅遊玩幾天就行了。】

 

歡躍的氣氛瞬間戛然而止，最後，黎父和黎母才擠著笑容說——

 

【你們說了算，你們做主，隻要你們高興就行。】

 

之後，黎婉接到弟弟黎耀的消息：【你的婚事，爸媽期待了一年。】

 

【他們倆整天在家裡闲著沒事，就愛琢磨這些，早把酒店和賓客的伴手禮準備好了，咱爸和咱媽前幾天還偷偷逛了商場，連在你婚禮上的衣服都選好了……】

 

【我還看到咱爸挽著咱媽的手，演習在婚禮上的流程呢。】

 

黎耀又說：【咱爸最近心髒不太好，咱媽的高血壓也犯了……】

 

黎婉嗯了一聲，平靜地回復：【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黎耀有些期待地試探：【你就不能回來看看嗎？】

 

黎婉簡短地婉拒：【工作忙，沒時間。】

 

黎耀忍不住了，多嘴說了句：【那到底是咱爸媽……】

 

黎婉打斷他的話：【你是家裡的兒子，就應該多承擔，不是嗎？】

 

這也是黎父黎母以前經常說的話。

 

為什麼對兒子好？因為兒子能給他們養老，女兒早晚是要嫁出去的。

 

既然拿這個借口敷衍了她這麼多年，就得說到做到，不是麼？

 

最後，黎耀問：【姐，你是不是還在為以前的事生氣啊？】

 

黎婉淡淡地回復說：【沒有。】

 

黎耀又說：【咱們是一家人，哪兒有過不去的坎兒？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既得利益者永遠都不會明白，自己的幸福是如何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所以，說放下簡單，說原諒也很簡單。

 

反正針不是扎在他的身上，他就永遠不會知道有多痛。

 

黎婉和肖逸最終還是舉辦了婚禮。

 

兩人去商場挑選婚戒，正好碰上陸揚。

 

陸揚眼睛一亮，可注意到兩人並肩而立的樣子，眼神又暗淡了下來。

 

他扯出一個難堪的笑，輕飄飄地問了句：【你要結婚了啊？】

 

黎婉嗯了一聲，陸揚眼睛發紅，又扯出一個笑：【恭喜啊。】

 

他問婚禮的時間和地點，最後又問了句：【算是老朋友了，記得給我發個請帖啊。】

 

可笑的是，肖逸那失聯多年在北極和國外漂泊的父母也回來了。

 

在婚禮上，他們還紅著眼睛拉著肖逸的手牽給了黎婉。

 

嘴上唉聲嘆氣地說著什麼：【肖逸從小受過不少苦，如今看他成家，我們也能放心了。】

 

父母大多如此，在不明白何為親子，甚至連婚姻和家庭都不明白是什麼東西時，匆匆地為了完成任務要了孩子，猙獰拉扯，留給孩子一個滿目瘡痍的人生。

 

最後流幾滴眼淚，將孩子以婚姻的形式交付給另一個人時。

 

好像被他們撕扯到七零八碎的人生，又能重新拼湊出來，讓他們圓滿提交任務似的。

 

結婚那天，陸揚還真來了。

 

還帶著他的兄弟團一起來的。

 

黎婉以前朋友不多，仔細算一算，也就跟陸揚的這些朋友熟悉點。

 

他們坐了滿滿一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搶親鬧事的。

 

但陸揚從頭到尾安安穩穩地坐到了最後，那些兄弟團也誠心誠意地送上了祝福。

 

新娘謝禮的時候，黎婉對著他們不禁失笑：【你們怎麼都來了？】

 

陸揚憋著受傷的表情，揚聲笑了下：【那可不？新娘子的親友團，必須體體面面的。】

 

他端起一杯酒，遞給黎婉，最後說了句：【黎婉，一定要幸福啊！】

 

黎婉點頭嗯了一聲：【會的。】

 

千帆過後，歲月沉澱下來的，就是人生。

 

在一片祝福的聲音中，黎婉感覺旁邊有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起頭，正好對上肖逸的眼睛。

 

在眾人起哄的聲音裡，肖逸低下頭，貼近在黎婉的耳邊，鄭重地說了句——

 

【黎婉，是命運將你送到我的身邊。】

 

【今後，我陪著你，你也陪著我，不去在意過往的傷痛與辜負，我們永遠一體。】

 

黎婉流著淚，撲向肖逸的懷裡，屬於他們的幸福生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