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直到她離開了,我才發覺黑夜是那樣的漫長。


 


半夜醒來時,再也看不見那個在燈下為我做衣服的身影;


 


也沒有人會在夜涼時給我蓋被,夢魘時輕聲安撫了。


 


我睡不著,躲在被子裡偷偷哭泣,背後貼上來一個小小的身軀。


 


蕭明歌笨拙地抱了抱我:「你別哭了,就算我們不是親生的,我也會做你姐姐的。」


 


我身子抖得厲害,她輕拍我的肩膀:「以後我陪著你,就不用害怕了。」


 


37


 


蕭明澤被將軍帶去了軍中鍛煉,府裡隻剩下我和蕭明歌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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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請了一個清風寨的人專門給我們當師傅。


 


蕭明歌長舒了一口氣:「天知道每天對著我娘我有多緊張。」


 


夫人早已把她看穿,涼涼一笑。


 


「你們林師傅隻傳授武藝、劍術、槍法之類,每日的兵法、戰術,還是由我來教授。」


 


蕭明歌的笑僵在臉上,把夫人都逗笑了。


 


我在一旁看著,覺得阿娘去世帶來的傷痛,好像也被衝淡了一點兒。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和蕭明歌都快速成長起來。


 


於武藝上,蕭明歌比我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尤其是在箭術上,林師傅直誇她有天賦。


 


蕭明歌十分得意:「以我的箭術,有朝一日,百步穿楊不在話下。」


 


至於那些劍招拳腳,我隻能學個形似,她卻能融會貫通。


 


林師傅每每讓我們對戰,我都是她的手下敗將。


 


而看兵書的時候,蕭明歌每每都看得昏昏欲睡。


 


我卻覺得其中的謀略、典故都十分有趣,讀起來津津有味。


 


我發現與其被動地接受安排,我還是更喜歡尋求更主動的方法來掌控時局。


 


每當這時,夫人會在心裡感慨:【看來重來一次,她們走的路還是一樣的。】


 


過了些時日,府裡卻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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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正在教我們看沙盤,侍從慌慌張張地來報。


 


「夫人,外面來了一群兇神惡煞的人非要闖進來,說是來捉拿什麼欽犯!」


 


夫人皺了眉,扔下小型的令旗:「你們倆先自己熟悉沙盤,我出去看看。」


 


她前腳剛離開,蕭明歌就拉著我跟了去。


 


到了門口,我們兩個躲在石柱後面朝外望去。


 


十來個男人手持武器立在府外,形成將這所宅子包圍起來的形態。


 


見夫人出現,領頭之人敷衍地抱拳。


 


「蕭夫人,在下青衣衛指揮佥事馬長卿,今日奉命來捉拿衛逆黨羽。」


 


夫人站在門前,看向他們的目光中浮起一絲厭惡。


 


【青衣衛?奸相的走狗還真是陰魂不散!還真叫他們混進城了。


 


【我還沒找他們算賬,竟也敢明目張膽地跟來寒川城?


 


【今日便要讓你們知道什麼叫有來無回!】


 


夫人冷笑一聲:「這位馬大人好大的威風,捉逆黨竟能捉到寒川城來?


 


「誰人不知我夫君此刻正在戰場拋頭顱灑熱血?


 


「我們滿府皆是忠良之後,何來逆黨!」


 


馬長卿傲慢道:「呵,如此看來蕭夫人是不打算配合在下了?來人,將證人帶上來!」


 


他擊掌兩下,人群後走出一個獐頭鼠目的人,正是曾經欺負過阿娘的劉痞子。


 


夫人臉色變了變,認出了他:【這人倒是命長,竟然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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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動聲色地擋住青衣衛看向府內的目光,背在身後的手快速揮了揮。


 


蕭明歌吐吐舌頭:「糟糕,被阿娘發現了。」


 


我捂住她的嘴:「噓——」


 


馬長卿又命人拿出兩張畫像,展開在人前。


 


其中一張是我,另一張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眉眼之間,竟與我十分相像。


 


我心緒一動:這是……爹爹?


 


他指著那青年的畫像說:「此乃通敵叛國的逆賊衛琢,八年前被判滿門抄斬。


 


「不承想逆賊家中竟還有漏網之魚,經我們青衣衛查證,正是另一張畫像上的女童!


 


「劉武你說,畫中人是誰、現在何處?」


 


劉痞子弓著身子說道:「稟大人,這畫上是蕭將軍外室所生的女兒,一年前被蕭夫人接入府上了!」


 


馬長卿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蕭夫人怕是不知,你府上的外室水性楊花,曾委身逆賊衛琢,生下一女!


 


「這母女二人乃衛氏逆黨餘孽,我等要將其捉拿歸案!」


 


聽到他侮辱過世的阿娘和爹爹,我攥緊了拳頭,幾乎想要立刻衝出去!


 


還是蕭明歌拉住了我,她眼神在說:怎麼你也這麼衝動了?


 


「蕭夫人,我勸你還是快些把人犯交出來,別做無謂掙扎了。」


 


夫人挑眉:「你說她們是人犯,證據呢?」


 


「畫像乃物證、劉武乃人證,蕭夫人還有何話說?」


 


夫人嗤笑道:「笑話!世界之大,人有相似的這麼多,光憑一張畫像和一個混混,就說我府上有欽犯?


 


「馬大人,你們青衣衛平時就是這麼草率地辦差的麼?


 


「依我看,不如把你們的月俸捐出來充作軍餉,好過浪費稅銀!」


 


馬長卿怒目圓睜:「你!哼,看來蕭夫人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來人,給我搜!」


 


「我看誰敢!」


 


銀光閃過,夫人橫鞭擋在門前,青衣衛面面相覷,不敢往裡衝。


 


馬長卿見狀威脅道:「蕭夫人,今日你如此阻攔,莫不是也想當這謀逆之人的同黨不成!」


 


夫人寸步不讓:「少廢話,今日我顧元霜在這裡,你就休想從我府裡帶走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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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劍拔弩張。


 


突然,府外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北狄奸細混進來了!蕭將軍夫人有危險!」


 


寒川城的百姓心中都是滿腔熱血,對北狄人更是深惡痛絕,聽到喊聲,年富力壯的紛紛抄起手上的家伙衝了過來。


 


我瞥了一眼,衝在最前面的是林師傅等熟面孔。


 


眾人很快就將青衣衛的十幾個人圍在了中間。


 


清風寨的人為百姓擋開了青衣衛的攻擊,壯漢們手裡的砍刀、鐵棍毫不顧忌地朝青衣衛身上招呼,老弱婦孺則在人群後面朝裡扔菜葉、雞蛋之類。


 


「大膽刁民,竟敢阻攔青衣衛辦案!


 


「還不速速退去,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馬長卿大聲叫囂,百姓卻不理會他,這裡是邊城,在京城作威作福的青衣衛完全沒人在意。


 


在百姓的圍攻之下,青衣衛的人都被夫人命清風寨的人綁了。


 


他們身上所有證明身份的物件都被扒了個幹淨。


 


「好好搜,別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馬長卿氣急敗壞:「顧元霜,你竟敢如此對待我們青衣衛,待回了京城,看你如何同相……同陛下交代!」


 


夫人嘴角勾起一個冷酷的笑:「全寒川城百姓都看到了,本夫人隻是對付了一群北狄奸細罷了。」


 


「況且,」夫人眯了眯眼,「聽聞秦相為人多疑,你們覺得你們這副樣子,就算是安然回到京城,他會放過你們麼?」


 


說完這些話,夫人不再管他們臉上驚恐的表情:「打一頓扔到城外讓他們自生自滅!」


 


處理完青衣衛的事,夫人給將軍傳了信,將軍當夜就趕了過來,兩人商量了一夜。


 


第二天將軍回軍營前對我說:「玉兒放心,我們夫妻二人無論如何都會護住你。」


 


兩個月後,夫人收到了京城的飛鴿傳書。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淡定地將信件燒掉了。


 


【奸相果然坐不住了,接下來隻需等他露出破綻。】


 


41


 


寒來暑往,同北狄的戰役打了三年,他們始終沒辦法在將軍手下討到太多便宜。


 


這幾年,夫人不知用什麼方法,暗中搜集了不少秦相貪贓枉法的證據。


 


因為將軍身份敏感,夫人留了個心眼,把那些證據匿名送到了御史臺和大理寺。


 


隻可惜秦相在朝中的根基太深,每次都能找到最適合的替罪羊,陛下也隻對他小懲大誡了一番。


 


與此同時,我們陸陸續續找到了一些爹爹的舊部,將他們都歸入了清風寨。


 


他們看著我的臉,那些粗獷的漢子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要是衛將軍還活著,該多好。」


 


這些舊部也提供了一些當年爹爹遭人陷害的線索。


 


北狄本就物資匱乏,又接連遭受天災,他們耗不起了,最終提出了和談。


 


令我們都沒有想到的是,朝廷派來的和談官員,竟然會是秦相!


 


聽說和談人選後,將軍神色有些凝重。


 


「這次秦相親自過來,怕是來者不善。這些年他始終沒放棄派人接近玉兒,恐怕與衛兄有關。」


 


「呆子,你才反應過來麼。衛琢當年會遭人陷害,就是因為他發現了秦相私通北狄的證據,卻反而被秦相先下手為強了。」


 


將軍奇怪地看了夫人一眼:「霜兒你如何得知秦相私通北狄的?」


 


夫人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道:「我夢到的。」


 


【我說我經歷過你會信麼?】


 


「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現在證據不足,這次秦相來寒川城,或許也並非壞事,能讓我們找到一些證據也不一定。」


 


「也罷,那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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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談進行得居然異常順利。


 


最終以北狄開放邊境,割讓一座城池而結束。


 


陛下大喜,甚至發了八百裡加急對秦相大肆贊賞,更下旨讓將軍護送秦相和北狄使臣回京。


 


班師回朝前一天,將軍帶著我們到驛館與秦相匯合。


 


「這一路要麻煩蕭將軍了。」


 


秦相一副謙遜有禮的模樣,還同我們也打了招呼。


 


「這位小友,我們又見面了。」


 


夫人在心裡大罵他虛偽,不著痕跡地把我擋在了身後。


 


秦相留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讓我心裡有些發毛。


 


夫人叮囑道:「小玉兒今夜同我一間房。」


 


一夜平安。


 


第二日,隊伍按時上路了。


 


走了兩個多月,快到京城時,大軍按規矩駐扎在城外。


 


將軍帶了一小隊親兵,護送秦相和北狄使臣在驛館安頓下來。


 


當夜就出了事,驛館失火了。


 


一路回京,夫人並未松懈,因為睡得比較警醒,我們也沒有受什麼傷,但有些行李來不及收拾,被燒毀了。


 


看到我們安然無恙,將軍松了口氣,望向秦相的時候,他一臉的無辜。


 


等把火撲滅清點人數時,才發現事態嚴重。


 


北狄使臣,S了。


 


秦相看著使臣的屍體假惺惺地嘆氣。


 


「這可如何是好啊,明明同北狄都已經談好了,隻需入京籤好國書,和談的協議就能生效。


 


「蕭將軍,本相知道你痛恨北狄人,但和談乃國事,實在不該牽扯私怨……」


 


他那些話明裡暗裡把矛頭指向了將軍。


 


我們都知道他這是栽贓嫁禍,但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因為使臣是由將軍負責護送的,發生這樣的事他自然難辭其咎。


 


43


 


北狄使臣S了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宮裡,將軍雖然打了勝仗,原可以功過相抵。


 


但北狄得知了消息,要求嚴懲將軍,否則和談作廢。


 


種種原因之下,將軍還是被大理寺帶走了。


 


回顧整件事情時,夫人恨得牙痒痒。


 


「秦老賊真是老奸巨猾,故意引導讓我們以為他要對小玉兒不利。結果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使了一招聲東擊西。看來是我低估他了!」


 


將軍府籠罩在一片愁雲之下,我思索著開了口。


 


「如果我們能證明S的不是北狄使臣呢?」


 


蕭明歌接口:「怎麼可能,仵作都驗過了,那屍體就是北狄使臣的。」


 


夫人看我的表情,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如果北狄使臣『活』過來了,是不是就能代表S的人不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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