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對我上下掃視一遍:「蹲個馬步看看。」
我照做了,夫人從我身後一推,我就站不穩了。
夫人搖頭給出評價:「我這鞭法你確實還學不了,起碼等馬步蹲扎實了再說。
「你來找我什麼事?」
夫人低下身子,看著我問道。
我心裡猶豫著,怕說了夫人會生氣,結結巴巴地開口:「夫……夫人,阿娘說我不能叫將軍『爹爹』。
「是……是夫人不許將軍當我『爹爹』麼……」
我越說越小聲,夫人沉著臉色不說話,我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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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人人可以有爹爹,玉兒不能有呢?
「夫人不樂意的話,我就在沒人的時候叫將軍『爹爹』也不行麼?」
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心疼,柔和了神色。
【差點忘了,她從小同她娘相依為命……】
「好了,我知道了,你想叫便叫吧。」
「真……真的可以麼?」
「真的,我說的。」
我心裡不由得高興起來,隻覺得夫人背後的光看起來更亮了。
「夫人,你真是個大好人!」
下午,將軍來了我們的院子。
他讓我往後再見他,就喚一聲「將軍爹爹」。
我興奮地抱著他的腿不撒手。
之後幾天,我一天恨不得在他面前出現八百次,每次叫到他都甜甜地叫「將軍爹爹」。
好幾次遇上夫人,聽到她的心裡像是在冒酸水。
【將軍爹爹、將軍爹爹的,聽得本夫人頭疼。】
隻是阿娘好像沒有我那麼開心,她總不讓我去找將軍,還要我講分寸。
盡管不明白同自己的爹爹有什麼分寸好講的,我還是乖乖照做了。
我用新學的詞安慰自己。
「『來日方長』,容念玉,已經是有爹爹的人了,不能太貪心了。」
22
臨近新年,想到自己有新的家人了,我便想給他們做禮物。
阿娘教了我打絡子。
我給夫人做的是梅花,將軍爹爹和蕭明澤的都是平安結。
阿娘教導我要大度,我也給蕭明歌做了個蝴蝶。
轉眼就是除夕,將軍府裡到處張燈結彩,我搬了個板凳在門口翹首以盼。
天色漸暗,門口還是空空蕩蕩,阿娘柔聲喚我進屋。
我不S心地央求著:「阿娘,再等一會兒好不好?」
阿娘陪我等到了華燈初上,我垂著頭看阿娘把院門關上了。
進了房,阿娘如往年那般拿出一個荷包給我,裡面是兩個小巧的銀元寶。
「祝我的小玉兒歲歲年年,平安歡喜。」
我把早就準備好的蓮花絡子給她。
「玉兒祝阿娘事事如意,日日歡喜。」
我強笑著看向匣子裡另外四枚絡子,怎麼也提不起過年的興致。
也許他們,根本就不缺家人吧。
正耷拉著腦袋嘆氣,突然我聽到了夫人的聲音。
【總算忙完了,小玉兒她們應該還沒歇下吧?】
我心裡突地一跳,邁著小短腿向外面跑去。
「玉兒,你去哪兒?」
氣喘籲籲地跑到小院門口,我不自覺地摸著自己狂跳的心,滿含期待地望著緊閉的院門。
沒等太久,「咚咚咚」的叩門聲響起。
我揉揉耳朵,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阿娘走到我身邊,我激動地抓著她的手,指著門外。
「阿娘,有人在外面!」
阿娘打開了院門——
23
門外面,夫人提著燈,和將軍爹爹並肩站在前面。
燈籠搖曳著暖和的光暈,讓他們二人的臉看起來都比平時柔和不少。
在他們身後,蕭明澤和蕭明歌都是一襲緋紅錦袍。
一個表情溫和,一個難得沒有對我怒目而視。
我怔怔出神,總覺得眼睛又酸又熱。
「容娘子、念玉,過年了,一起熱鬧熱鬧。」
這次夫人說出的話同她心裡想的完全一樣。
我忙去看阿娘,見她點頭,差點開心得蹦起來。
「打擾夫人和將軍了。」
「那一起走吧,院子裡都準備好了。」
「等等,我去拿個東西!」
我一口氣跑回屋裡,拿完東西後又急急地跑出去。
我們六人一同到了主院,正堂已擺好了豐盛菜餚,香氣四溢。
我們圍坐在桌前,將軍爹爹舉起酒杯說道。
「家中多虧夫人操持,這第一杯酒,敬夫人。」
夫人臉上難得地浮起微紅,朝著我們道。
「今日除夕,我祝大家平安喜樂,諸事無憂。」
阿娘回敬道:「我們母女感謝夫人和將軍收留,願二位萬事順遂、長樂康寧。」
「明澤祝父親母親、容姨,還有二位妹妹,吉祥止止,百福俱臻。」
「咳咳,還有我還有我!我祝大家……天天開心,吃好喝好!」
一桌人都被蕭明歌逗笑了。
夫人注意到了我:「念玉,怎麼不吃菜?」
我捏了捏藏在袖中的匣子,手心快沁出汗來。
阿娘拍拍我的肩,我鼓起勇氣把匣子裡的絡子拿出來,一一送出去。
【想不到小玉兒的手這麼巧,真好看,還是我最喜歡的梅花。】
「玉兒有心了。」
「多謝玉兒妹妹。」
「謝謝。」
連蕭明歌都別別扭扭地向我道了謝。
我長舒一口氣,看到他們收下來,心裡也跟著開心起來。
團圓飯後,我們一同給府裡的各扇門換上新的桃符,然後聚在一起守歲。
燭火通明,暖意融融。
好不容易熬到子時,將軍和夫人給我們三個孩子依次發了壓歲錢,就放我們回去休息了。
我向他們道過「新年好」,打著哈欠回了院子裡。
「阿娘。」
睡下去前,我拉著阿娘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問:「以後每一年,我們都會和夫人他們一起過除夕麼?」
阿娘為我蓋好被子,笑意盈盈:「會的。」
我愉快地歡呼,在阿娘溫柔的注視下沉沉睡去,做了一整晚的美夢。
24
正月初五過後,將軍爹爹重新上朝,漸漸忙碌起來。
練習拳腳以外,夫人開始教我們看輿圖,也給我們講簡單的兵法。
她將我們大晉的輿圖攤開在桌上,向我們講解山川河流的走向和城鎮村落的布局。
「看懂輿圖,便能知曉天下大勢。哪條河流便於行舟、哪座山脈易守難攻,皆能從輿圖中看出來。」
我看著輿圖北邊的線條,總覺得有些眼熟,便開口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夫人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這是北疆的寒川城,也是我大晉與北狄交界的地方。
「多年來,我們與北狄之間爭端不斷……」
夫人將大晉與北狄之間緊張的關系細細道來,我們聽得出了神。
回到小院中時,我看到阿娘正對著一個空白的牌位發呆。
突然反應過來為什麼我會看輿圖上的寒川城那麼眼熟。
牌位上刻著的圖案,不就是寒川城的輪廓麼?
我從小就見過這個牌位,除了時不時拿出來擦拭外,每年三月初七,阿娘都會對著牌位祭拜。
我心裡實在好奇,第一次問出了口:「阿娘,這牌位是誰的?」
阿娘停下了動作,撫摸著牌位上的紋路:「是一個對阿娘很重要的人。」
「是阿娘的親人麼?」
「是啊,很親、很親的人。」
「那你們是在寒川城相識的麼?」
「寒川城……」
阿娘淚光閃動,神情哀傷了起來。
見她這副樣子,我不敢再問了。
突然意識到阿娘也有不想讓我知道的秘密。
25
正月十五這日,京城舉辦花燈節。
蕭明歌威逼利誘我陪她溜出去。
「這可是三年才有一次的花燈節,我一定要去。
「為了防止你告密,今天你必須同我一起去!」
說罷,也不管我如何反抗,推著我從牆角的狗洞裡鑽了出去。
長到這麼大,平日我都乖乖地同阿娘待在一處,上街的次數其實屈指可數,看什麼都覺得很驚奇。
「少見多怪!」
蕭明歌一邊笑話我,一邊熟門熟路地去買糖葫蘆,買完後遞給我一串。
「喏,本小姐心情好,請你吃了。」
我甜甜地回了句:「謝謝阿姐!」
「哼,誰是你阿姐了!跟緊我,要是一會兒走丟了找不到回府的路可怨不得我!」
她的黑皮膚裡透著一絲紅暈,別別扭扭的樣子比平時有趣不少。
蕭明歌拉著我從街頭逛到了街尾,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停穿梭。
「快看,燈王出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人群都往一個方向湧動,我和蕭明歌一下子就被衝散了。
我焦急地四處張望,怎麼也看不到蕭明歌的身影。
我環顧四周,看到附近恰好有座酒樓,若是上二樓,許是能看清楚街面上的人群。
好不容易來到酒樓外,正要往裡走去的時候,我卻被人攔了下來。
我不由得央求道:「大叔,我與阿姐走散了,想登上樓去找找她,隻要一會兒就好。」
守門的侍從冷著臉驅趕:「去去去!此樓已被我們相爺包下了,闲雜人等不得入內!快走快走!」
我正準備離開,一個身著錦衣的中年男子下樓了。
四目相對後,中年男子打量了我許久,開口問道。
「這位小友是哪家的姑娘?本相瞧著有些面善啊。」
26
「大膽小丫頭,秦丞相問話,你怎敢不回?」
秦丞相?我仔細回憶了一下,似乎在夫人的心聲中聽到過他,而且他還不像是個好人。
我猶豫片刻,隻謹慎地說自己與姐姐走散了才想上樓看看。
那個秦丞相看我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總覺得他好像在透過我看什麼人。
「既然這樓不能上,那就算了,我自己去找我阿姐了。」
我匆匆離開,卻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這個秦丞相,還是離他遠點的好。
看著人頭攢動的街面,沒有辦法,我隻能自己想法子去找蕭明歌。
才往前走了幾步,我被人擠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撞進一個溫暖的胸懷。
「念玉妹妹?」
「兄長?」
"半年前,皇帝微服私訪,路過我的魚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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