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世他便是憑著此計大敗敵軍，重新獲得皇帝賞識，最後不僅回了京，甚至還升了官。

伙房內雅雀無聲，良久後，大廚撓了撓頭：「你說的這些咱也不懂啊，我們這些伙頭兵連出伙房的機會都很少，即使懂得再多又有啥用？」

 

沈辭臉色冷了幾分。

 

「少爺！」

 

我適時開口，沈辭看到我，面上閃過一陣狂喜。

 

他胡亂接過我手中的包袱，將我拉到沒人的地方。

 

「蘭心，你來的正好，快回去取銀子給我，越多越好，我想到翻身的辦法了！」

 

伙頭兵在軍營後方，吃住都在伙房，平日根本見不到將領。

 

若想獻計，必先經過層層打點，見到將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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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沈辭要銀子時，我立馬拿出了所有積蓄，還向周邊商鋪的老板借了不少銀子。

 

沈辭因此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他們搖身一變，又成了身份尊貴的公子小姐。

 

而我，卻變成了逍遙鎮的一抔黃土。

 

如今面對他的要求，我隻說回去告知小姐，讓小姐定奪。

 

我知道，沈如意定不會拿錢的。

 

她如今自顧不暇，如何顧得上旁人？

 

5.

 

果然，我將沈辭的要求轉述給沈如意時，沈如意立刻惱了。

 

「錢我都已經拿去定布料了，難不成讓我再去退了嗎？」

 

她淡淡看著我：「蘭心，即使再落魄，也絕不能丟了體面。」

 

「至於阿弟那邊，多少少年英雄都是從底層廝S出來的，他們就一定有良好的家世嗎？」

 

「打鐵還需自身硬，成功從來靠的是努力拼搏，靠歪門邪道是走的不長久的，知道嗎？」

 

然而事實是，

 

世家大族的弟子，即使風流紈绔不務正業，也是經綸滿腹，能夠輕松勝任家族安排好的仕途。

 

而普通農戶家的孩子，連識字的機會都沒有。在戰場上隻能淪為衝在前方的炮灰罷了。

 

細數在朝為官，功成名就者，幾個是底層廝S上來的？

 

又有多少是舉家族之力，自小燻陶，盡心培養出的爵位世襲者？

 

可是這些，沈如意並不在意，她的世界裡，成功從來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順從地點了點頭，附和道：「小姐聰慧。」

 

沈如意十分受用，微笑著取出五十兩銀子交給我，讓我去制衣鋪子將新訂的布料做了。

 

「記得，要做最新的款式。」

 

......

 

月餘後，邊關大捷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

 

聽說軍中有位才智過人的小將，提出了奇略，一舉殲滅了敵軍。

 

如今那位小將已得了聖上封賞，據小道消息傳，那小將還是從逍遙鎮走出的。

 

聽到消息後，沈如意紅光滿面，喜色非常。

 

她驚喜地在房內走來走去：「成了！成了！我就知道，阿弟一定能做到.」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啊!」

 

我心中疑惑，難道這一世沈辭沒有經過打點，也見到將軍，獻出了良策嗎？

 

6.

 

沈如意將所有衣裙首飾全部取出，讓我全拿去賣了。

 

「想來阿弟馬上就來接我，這些東西也沒用了，拿去換錢做一套新的，我要風風光光回府！」

 

上次做完那套衣裙，銀子就見了底，為了維持體面，沈如意讓我開墾了一塊菜地。

 

表面上體面依舊，實則背地裡頓頓吃青菜。

 

鍋裡薄薄的稀粥，沈如意每次都將米撈的幹淨，將水一般的清湯留給我。

 

就連炒青菜，每次也隻留給我碗底的菜湯。

 

即便如此，沈如意一天天消瘦下來，臉色蠟黃。

 

而我卻面色紅潤，還胖了一些。

 

面對沈如意的質疑，我隻說自己卑賤之軀，習慣了餓肚子。

 

可實際上，每天晚上我都到酒樓打包一份葷菜，給自己加餐。

 

紅燒豬肘子，油焖蝦仁，烤酥雞，糖醋魚......

 

沈如意啃幹餅就青菜的時候，我躲在屋裡大快朵頤。

 

沈如意好幾次聞著味找來，說聞到了有肉香，我隻說她餓的太久了，出現了幻覺。

 

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多久，沈如意就受不了了，話裡話外暗示我把鋪子重新開起來。

 

我連忙擺手：「小姐，貪財乃世間汙濁之氣，有損小姐福報的事，我怎麼會做呢？」

 

沈如意一噎：「我是讓你開鋪子，又不是我開，怎麼會有損的我的福報？你這丫頭就是好吃懶做，還敢找借口！」

 

我內心冷笑，這算盤珠子打得佛祖都聽到了。

 

損她福報的事她一點不沾，損我福報的事她毫無所謂。

 

難不成福報這種東西也分高低貴賤，隻有尊貴之人配享受？

 

我搖頭：「小姐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拿福報換了汙濁的錢財，但這錢小姐也要花，豈不是也損了你的福報？」

 

「我絕不允許小姐沾受錢財的汙染，所以鋪子決不能重開！」

 

沈如意欲言又止好幾次，最終沒能多說什麼。

 

她總不能承認填飽肚子比體面更重要吧。

 

7.

 

於是，她隻能頂著蠟黃的一張臉去參加宴會。

 

卻也因此在宴會上被眾位小姐明裡暗裡嘲笑。

 

有好事者將肉菜推到她面前，讓她多吃一點。

 

身體的本能讓她忍不住咽口水，面上卻仍是清冷平淡之色。

 

「花開不並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寧可枝頭抱香S，何曾吹落北風中。」

 

?她用此詩表達自己如菊花一般，不與百花為伍，也不懼凜冽的北風。

 

眾人表面上一片贊許，背地裡卻嘲笑她虛榮，偽善。

 

一氣之下，沈如意斷了所有人的聯系，不再參加任何聚會。

 

沉寂了這麼久，如今終於等來翻身的機會，沈如意臉上盡是揚眉吐氣的得意之色。

 

「蘭心，身處逆境也要時刻記得，不爭不搶，一心向善，就一定會萬事順意。」

 

「那些不擇手段向上爬的人，看似贏得了功名利祿，實際上卻是失了本心，永遠都不會獲得幸福！」

 

我知道，她一向看不起逍遙鎮這些小門小戶的小姐們。

 

她們為了維持家族榮耀，時刻追隨京中貴族們的社交活動，參加宴會，互相搞好關系。

 

但最終也難逃為了家族而聯姻的命運。

 

時代悲劇下，自詡一心向善的沈如意眼中沒有悲憫，隻有鄙夷。

 

她認為這些女子跟人聯姻是為了名，為了利，是為了金錢拋卻愛情，是不知足，不安分，合該永遠無福。

 

可是，家族的延續靠的不是情情愛愛，底層的生活不是歲月靜好。

 

那些苦難她看不懂，卻也不許別人提。

 

我知道她想聽什麼，於是贊道：「小姐聰慧。」

 

沈如意果然受用，拿到錢後，立馬去裁了一套新衣，又到首飾鋪子買下了最貴的那套頭面。

 

所有銀錢被她花的一幹二淨，連頓晚餐的錢都沒剩下。

 

她已經做好了風光回府的準備。

 

......

 

做完這一切，沈如意帶著我回家，卻在門口處遇到了喝的大醉的沈辭。

 

沈如意先是一喜，又是一驚。

 

沈辭的狀態，實在不像是受了封賞的模樣。

 

他一身布衣又髒又破，渾身散發著惡臭，跟乞丐一般無二。

 

......

 

8.

 

沈如意衝上前S命搖晃沈辭：「阿弟！這究竟怎麼回事！你獻的計謀不是很有用嗎？皇上不是封賞你了嗎？」

 

沈辭苦笑著灌了一口酒，反問道：「我讓你送銀子，你為何不送？」

 

「我聽說，你讓蘭心把鋪子賣了，為何！為何不把銀子送去讓我打點？」

 

「我一介伙夫，受人壓制連出伙房都難，苦想的良策卻被有心之人聽到獻了出去。如今，那人已被封了副將，食邑千戶！而我，仍是一個燒火的伙夫！」

 

說到激動處，沈辭一把摔碎了酒罐。

 

酒罐四分五裂，裡面的酒液濺了沈如意滿身。

 

沈如意尖叫著後退。

 

原來，沈辭是從軍營裡逃出來的。

 

平息片刻之後，沈如意臉上掛滿了失望。

 

「所以，你怪我沒支持你使用歪門邪道向上爬？」

 

「這事你沒能做成，但那個偷聽之人卻做成了，你怎麼就不會想想自己的原因？」

 

「如果你真有能力，如此簡單的事你怎會做不成？」

 

「父親母親尚在牢中受苦，身為家中長子你非但不努力，還讓這麼好的一個機會白白溜走，你可有良心？」

 

「我還當你是什麼人中龍鳳，看來不過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沈如意冷冷看著沈辭，失望地說出這番話。

 

沈辭痛苦地抱著頭，仿佛被施了什麼魔咒，大喊道：「別說了！蘭心，快把這個女人弄走！弄走！」

 

沈如意卻執意擋在沈辭身前，強勢道：「我說的有什麼錯？你犯了錯還不思悔改，反過來推卸責任，我就是這麼教你的？」

 

「你究竟何時才能長大，承擔起復興家族的責任？」

 

沈辭受不了了，推開她衝了出去。

 

日頭升了起來，我不動聲色挪到樹蔭下乘涼。

 

沈如意怒道：「蘭心，別追他！我看他離開我能混成什麼樣！」

 

我：「......」

 

本來也沒想追來著。

 

但本著吃瓜的態度，我仍開口提醒：「小姐，少爺是從軍營裡逃出來的，逃兵被抓到可是要當眾處S的。」

 

「少爺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今罪加一等，搞不好要株連九族啊。」

 

沈如意反應過來，瞬間臉色煞白，烈日炎炎下驚出一身冷汗。

 

沈辭的九族，第一個就是她啊！

 

生S面前，她終於拋下體面，頂著烈日跟我一起追趕沈辭。

 

......

 

折騰了一圈，三人終於再次聚齊在小院。

 

隻是今時和往日的光景，卻大不相同。

 

之前有我經營的糕點鋪子做支撐，雖比不得在侯府的日子，但衣食住行都屬於中上等。

 

如今家中全部的資產，便是沈如意那套用來風光回京的衣裙和首飾。

 

除此之外，就連一粒米都沒有了。

 

空氣中散發著難聞的餿味，沈辭衝我擺了擺手：「蘭心，去燒水我要洗個澡。」

 

我搖了搖頭：「少爺，兩天沒吃飯了，實在搬不動。」

 

沈辭一梗，沈如意也面露不悅，似乎認為我僭越了身份。

 

但沒了我，她連最後的丫頭都沒有了。

 

為此，她隻好忍下怒意，讓沈辭自己去打水。

 

9.

 

回京的幻想破滅，如今又連飯都吃不起了，沈如意終於急了。

 

商量再三後，她決定讓沈辭再進軍營。

 

這一次，她要拿出全部力量支持沈辭翻身。

 

她提筆，給京城的宋小世子寫了一封信。

 

寫完後，她臉上浮現出久違的笑容。

 

「我和宋世子從小青梅竹馬，處的如兄弟一般，如今我身處困境，想來如論如何他也會幫我的。」

 

沈如意和宋小世子，確實是青梅竹馬，雖然對外互稱兄弟，但沒人真的把他們當兄弟。

 

畢竟，誰家兄弟整日一起遊湖賞景，打馬聽戲？在外人看來，這不過是他二人之間的情趣罷了。

 

前世沈如意回京後，最終也確實和宋小世子成了親。

 

隻是那時，她早已是身份尊貴的沈將軍之妹。

 

如今沒了這層身份，就不知宋小世子是否還願意幫她了。

 

......

 

宋小世子的回信遲遲未到,沒想到鄭屠戶卻先到了。

 

這天，飯桌上突然出現了一盤滷肉。

 

香氣四溢，色澤誘人。

 

街頭S豬的鄭屠戶跟著沈如意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