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五年無子後,夫君從府外抱回一個棄嬰。
我明知那是夫君的外室子,依舊咽下所有委屈,用心教養。
嘔心瀝血把他培養成探花郎後。
夫君帶著嬌媚的外室來認親。
「橘南,這些年辛苦你照顧我和嬌娘的孩子了。
「以後煩請你去寺廟為我們一家三口誦經祈福,日夜祝禱,我們會看在你心誠的份上,留你一命。」
我捏了捏手心的玉佩,冷笑出聲:「你怎麼確定,這是你和嬌娘的孩子?」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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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第五年,娘家嫂嫂擔憂我無子被婆家厭棄,在我回娘家小住的時候,悄悄請了她娘家三嬸幫我診治。
臉如銀盤的婦人,手剛搭上我的脈搏就變了神色。
見我們滿屋女眷都眼巴巴地看著她,婦人嘆息一聲:「這裡沒外人,我也不繞圈子,橘南這孩子,被人下了涼藥,此生再也無法有孕。」
此話一出,母親瞬時就癱軟在地,祖母身子晃了晃才顫聲追問:「可有法子?」
婦人面色如霜,卻還是搖了搖頭。
我盯著婦人頭頂被帶動搖晃的珠釵,卻怎麼也瞧不清,那珠花是珍珠做的還是玉雕的。
使勁揉了揉眼睛,才發現原來是被淚水模糊了雙眼。
母親的聲音是那麼悲切:「自橘南十二歲,我就一直在調養她的身子,怎麼會誤服了涼藥。」
祖母的拐杖搗在地上的聲音是那麼沉悶:「沈家,好一個沈家!」
母親不可置信:「沈家如何會?她們那樣的破落戶,當年要不是因為咱們橘南……」
迎著祖母冰冷的眼神,母親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隻抱著我「心肝肉」地哭,滾燙的淚水,一顆顆砸在我肩頭,落到我心間。
我想我一定是這世間最不孝順的孩子,不然怎麼婚前婚後都不讓祖母和母親省心。
嫂嫂心智堅硬很多,她含笑送走婦人:「嬸娘,瞧您,不過是祖母晚上貪吃了點水果,您還巴巴來給祖母診治。」
婦人笑得溫婉:「瞧你這猴兒,你的祖母,不就是我的長輩嗎?長輩身子不爽利,我來瞧瞧,不是應該的嗎?」
二人的聲音漸漸遠去,祖母用拐杖撐著身子:「橘南,如今在你眼前有兩條路。
「一、給你身邊的丫鬟開臉,生下孩子抱到你膝下。
「二、和離,無論是回家中,還是想再尋覓一戶老實本分的人家,祖母都能為你籌謀。」
我看著仿若瞬時老了十歲的祖母,抿唇追問:「老實本分的人家,就不需要孩子嗎?」
嫂嫂送人回來,見我們哭得一塌糊塗,親自擰了帕子給我們,又服侍祖母淨了臉:「祖母,孫媳有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祖母拍了她手一下:「你這孩子,咱們之間還見外嗎?」
嫂嫂擁住我:「當初橘南妹妹說妹夫總不回家時,我就留了心,著夫君細細留意打探。
「昨夜總算查了個清楚明白,那賊人在外頭又安了個宅子,外室的肚子都有八個月大了。
「我今日孟浪,讓三嬸來給妹妹診治,就是在思索接下來怎麼辦。
「如今我有一計……」
我看著祖母、母親和大嫂湊在一起,明明眼底含淚,卻依舊認真為我籌謀的模樣,忍不住握緊了雙手。
沈舒琅,你好得很!
2
果不其然,不過半年時間,沈舒琅從外頭抱回一個男嬰。
婆母心知肚明,卻睜著眼睛說瞎話。
「橘南,你瞧瞧琅哥兒,都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心善。
「昨夜和同窗一起醉酒,早起在酒樓門口看到這孩子,就心軟抱了回來。
「你們還年輕,又不是不能生,他偏說什麼緣分。」
我看著婆母落在嬰兒身上慈愛的目光,忍不住笑了。
「母親,您別說,這孩子八成跟我們沈家有緣,你們瞧,這孩子鼻子眼睛,都生得和夫君像極了,要不知道,還以為是夫君養在外頭的外室子呢。」
此話一出,婆母和沈舒琅都變了神色。
沈舒琅一甩袖子:「我每日公務繁忙,有時都沒空回府,你怎能如此空口白話冤枉我。」
我蹙眉:「母親,您瞧,夫君連玩笑都開不得呢!」
沈舒琅嘆息一聲:「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民間久不生子的夫妻,收養他人的孩子,或許孩子命中有兄弟。
「咱們收養這孩子,說不定咱們的孩子就被帶來了。」
我仿若被說服了一般,忍著膈應抱起嬰孩:「夫君說得不錯,這孩子一看就有福氣,說不準就給咱們帶了孩子了,不然就給他取名叫帶子?」
我低頭假裝逗弄懷中的嬰兒,眼睛卻盯著婆母和夫君。
看到他們聽到「帶子」這個名字後,瞬間綠了的臉,我忍不住心情愉悅地捏了捏懷中孩子的肉臉。
婆母心疼地把孩子從我懷中搶走:「這孩子重,別累到你。」
沈舒琅咬牙:「哪有孩子叫『帶子』的,這算什麼名字,難聽得緊。」
我裝作聽不懂:「那不然叫『盼睇』?或者『招娣』?再或者『求妹』?」
婆母覷著沈舒琅的神色,忙招呼我:「橘南,這取名字的事,咱們就交給爺們吧,等琅哥兒取好名字了,咱們跟著叫就行。」
沈舒琅唯恐我再給他寶貝兒子取什麼奇葩的名字,趕忙拍板:「男孩子芝蘭玉樹,就叫沈成芝了。」
想著後續的計謀,我也就沒再堅持給這孩子取個惡心的名字。
雖然在名字上,我為難了這個孩子。
但確定收養他以後,我親自用嫁妝找了四個健碩的奶娘,還命瓦匠工人專門收拾出一間供嬰孩爬行的房間。
裡面鋪上厚厚軟軟的地毯和各種打磨光滑的木偶和方塊。
無論是出門交際還是回娘家探親,甚至是去寺裡祈福,我都要帶著沈成芝。
用婆母打趣的話說:「剛開始還以為你不喜歡這孩子,沒想到人與人的緣分這麼奇妙,如今你去哪裡都離不開他了。」
我抱緊懷中囧囧地看著我的嬰孩:「母親,孩子越養越親,如今兒媳就盼著這孩子,再給兒媳帶弟弟妹妹,孩子多了才熱鬧呢。」
3
收養孩子兩個月,肚皮依舊沒動靜後,我罔顧這段時間從未和沈舒琅同房的事實,苦著臉求婆母:「母親,眼看成芝也來咱們家兩個月了,我肚子卻依舊沒動靜,我想著帶這孩子去寺裡住陣子,心誠則靈啊。」
婆母看著我懷中紅撲撲臉蛋的嬰兒欲言又止,我笑著安撫她,「母親,我會帶兩個奶娘,放心吧。」
婆母唯恐我發現什麼,最終還是眼睜睜地看著我抱著孩子去了寺裡。
出行前依舊圍在馬車前叮囑:「寺裡風大,服侍的丫鬟婆子們都小心,芝哥兒年幼……」
我笑著一一應允。
在寺裡,一住就是半年。
在這期間,婆母派人來接我,我總含羞推拒:「蔡媽媽,您瞧人家隔壁馮家嫂嫂,才到寺裡住了八天,馮家哥哥就親自來接回了家中。
「還有後面院中的張家嬸娘,雖然張家叔叔都年近四十了,依舊舍不得嬸娘受苦。」
我就差明白告訴蔡媽媽,我想讓沈舒琅親自來接我了。
但每次蔡媽媽都苦著臉:「老夫人想念哥兒想得緊。」
我就讓丫鬟抱著,蔡媽媽遠遠地看一眼,然後叮囑人抱回屋中。
就這樣僵持了大概半年,沈舒琅才冷著臉來接我。
「崔家高門大戶,想不到你崔橘南是這樣市井模樣,我不來接你,你就回不了家了?
「你羨慕這個羨慕那個,你怎麼不看看人家,你婚前弄那一出,婚後五年無子,你有什麼資格跟別人比。」
我裝作被他戳到傷心處,立馬淚盈於睫。
ẗü₂「沈舒琅,你當日跪在我家門前求娶的時候,親自承諾,此生不會再拿那些事來刺我。」
沈舒琅嫌棄地甩了甩衣袖:「那多年無子你又怎麼說?」
我盯著他那張仿若施恩的面龐,恨不得食他肉,拆他骨。
他沈家給我下涼藥,害我此生再不能有自己親生的孩子,居然還敢用無子來攻擊我。
我一個眼神,丫鬟立馬抱著孩子笑著福禮:「瞧姑爺這話說的,咱們成芝少爺都快會走了,小姐怎麼是無子呢?」
沈舒琅的眼睛都黏在了沈成芝身上,眼底都是欣喜,嘴上還笑著推脫:「畢竟是養子,不過這孩子越長越好看了,這眼睛也比以前大了,鼻子也比以前挺了,甚至這皮膚,也比以前白了。」
他越看越滿意,最後笑著對我作揖:「好夫人,我吃了酒腦子不清醒,你把成芝照顧得很好。」
我看著他仿若撿到珍寶的模樣,忍不住勾起了唇。
孩子都換了,可不是哪兒都比他親生的賤種強嗎?
我們各懷鬼胎,夫唱婦隨回了府。
老夫人看到沈成芝,更是愛得不得了。
「我們芝芝越長大越好看了呢。」
感謝他們沈家母子迷之自信,我偷換孩子的事,就這樣揭了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我每日安排小廚房,蛋羹、肉末、水果泥,各種精細的食材喂養沈成芝。
又找了個識字的丫鬟,每日在沈成芝睡前,在他面前誦讀詩詞。
闲著沒事,我也會抱著他在膝前,一點點陪著他搭木頭,再任由他一把推倒。
就連沈舒琅親姑姑見了,都忍不住悄悄跟我說:「舒琅媳婦,我知道你心善,但你也得為自己打算。
「不是自己肚皮爬出來的,你哪怕喂得再精心,最後也有可能為他人作嫁衣裳。」
我卻逗弄著沈成芝,含笑看著他在厚厚地毯上跌跌撞撞地學走路。
沈舒琅姑姑嘆息著搖搖頭,走了出去,我盯著她的背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漸漸地,整個上京城的人都知道,沈家那多年無子的少夫人,把棄嬰當親生孩子教養。
出門宴會,長公主疼惜地把我喚到身前:「你是個實心眼的孩子。」
我笑得溫婉:「承蒙長公主厚贊,其實我做得算不得什麼,我婚後多年無子,夫君卻不離不棄,甚至為了寬我的心,還願意讓我收養棄嬰。」
無論外人背地裡怎麼說,表面上都誇贊我是真正的良善人。
而我卻仿若不知外面的紛擾一般,親自為沈成芝聘請名師,騎馬射箭讀書,上京城貴公子學的,我統統要讓沈成芝學到最好。
十六歲的沈成芝,第一次參加狩獵,一箭射穿狼眼,獵下狼皮贈給我做大氅時,外面再也無人嚼舌根。
英雄出少年,我親自教養的沈成芝,芝蘭玉樹,當得起「成芝」二字。
少年意氣風發,在狩獵拔得頭籌,轉頭又在春闱中取得探花郎名頭。
打馬遊街時,風光無兩。
慶功宴上,沈舒琅卻帶著嬌媚的外室來認親。
「橘南,這些年辛苦你照顧我和嬌娘的孩子了。
「以後煩Ṫü₆請你去寺廟為我們一家三口誦經祈福,日夜祝禱,我們會看在你心誠的份上,留你一命。」
一時間,宴席上眾人都變了臉色。
「這孩子,不是收養的棄嬰嗎?」
「怎麼如今又成沈舒琅和他人親生的孩子了?」
「沈夫人為這孩子,付出了所有心血,如今沈大人弄這一出,實在是太過分。」
……
席間眾人竊竊私語,但每句話,都仿若一個巴掌打在沈舒琅臉上。
沈舒琅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後看著眾人,朗聲說:「我知道大家都唾棄我,但有些話我瞞了十多年,如今,也該讓大家知道崔家嫡長女的真面目。」
我猛地站起身來:「沈舒琅,不看僧面看佛面,成芝這孩子是我手把手教養長大,你壞了我的名聲,難道成芝就有好?」
誰知沈舒琅身後的嬌娘卻柔媚一笑:「姐姐這話差矣,我們成芝繼承了我和舒琅哥哥的優點,就算沒有你,也會成長為這麼優秀的兒郎。
「難道姐姐沒聽過龍生龍,鳳生鳳的道理嗎?」
沈舒琅贊賞的目光落在嬌娘身上一瞬,再轉頭看我,目光裡都是陰毒和冰冷。
「崔橘南,你婚前失貞,崔家道貌岸然,家中女兒卻在出嫁前已非完璧。
「單憑這一點,我沒把你浸豬籠,都是便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