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郎君回來了。


去時大郎君還意氣風發,拉著貨說要重振旗鼓。


 


回來時,隻剩一個小廝攙著他,狼狽而歸。


 


我跟著三郎君來了大郎君院子裡,他們二人進了書房,我便候在門外。


 


大郎君身邊的小廝雲生拉著到了一邊。


 


「大郎君做生意便騙了,貨和錢都沒了。回來的盤纏還是把玉佩當了才夠的。」


 


雲生又問起這段時間家裡的事,我把這幾個月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特別是三郎君帶我去賣荷包的事,雲生等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看著雲生,我心中很是驕傲吧,我們三郎君就是不簡單,做什麼都是極好的。


 


三郎君和大郎君在哪書房聊了很久,直到吃晚飯才出來。


 


不知道,晚飯時三郎君說了什麼,飯後大家就都改了口,喊三郎君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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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隱約覺得有什麼東西好像發生了變化,可是我說不上來。


 


晚間,三郎君,不,三爺喊我進來書房。


 


「以後你不用做灑掃的活兒了,負責照顧我的起居就好,其他事情隻管吩咐其他人去做。」


 


我這是升官啦?


 


「那月錢漲嗎?」


 


看得出來三爺有些無語,白了我一眼。


 


「漲,漲兩倍,夠嗎?財迷。」


 


「夠夠夠,謝謝三爺!」


 


我喜不自勝,以後能攢的錢更多了,還不用幹那麼多活兒。


 


臨出門我問了三爺一個問題。


 


「三爺,您以後能不能不踹我了?雖然我皮糙肉厚,但其實還是挺疼的。」


 


三爺愣住了。


 


「我以前經常踹你嗎?]


 


「也不是經常吧,但是最好還是別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半夜下起了大雨,我出來起夜的時候,發現三爺書房的燈還亮著,以為是三爺忘記滅燈了。


 


我推門進了書房,隻見三爺端坐在書案前,一眼不發。


 


「三爺,您怎能還不睡?」


 


「寶珠,你過來陪我說說話。」


 


三爺問我,覺得以前的他怎麼樣。


 


我仔細想了想,很是認真的回答了三爺。


 


「三爺以前很俊俏,聲音也好聽,還會吹笛子。人緣也好,總是會有朋友來找三爺玩兒。就是有的時候脾氣不好,會踹我。」


 


「那現在呢?」


 


不知道為什麼,三爺的語氣裡我好像聽出了些緊張。


 


「現在的三爺脾氣好了很多,不會踹我了,而且也開始認真讀書了,還帶我賺錢,比以前好。」


 


三爺的肩膀好像松了一下。


 


「那我現在醜嗎?」


 


「不醜,三爺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看。」


 


我答得非常真誠。


 


「好了,去睡吧。」


 


今天的三爺有點奇怪。


 


家裡的大小事項都由大爺開始打理,三爺照舊每天關在書房裡看書。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這天三爺又帶我出門了,他帶我去了燒窯坊。就坐在門口,也不進去,好像在等什麼人,傍晚又帶我回去,一連去了三天。


 


雖然我不知道三爺想找誰,但是他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終於在第四天,三爺見到了他相見的人。


 


「這批瓷器的釉面、光澤都是上乘,敲擊清脆,質地光滑,當是佳品。隻可惜......」


 


正在看瓷瓶的男人停下了動作,轉頭看向了三爺。


 


「年輕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批貨可是有大用處,我們幾個工人沒日沒夜的燒制了七天,你現在說我的瓷器有問題,你居心何在?」


 


燒窯坊老板聽了三爺的話,就要衝上來找三爺算賬,我一下子擋在了三爺面前,誰都別想在我面前傷害三爺。


 


那男人攔下了老板,三爺把我拉到了身後。


 


「你說這批瓷器有什麼問題?」


 


三爺笑著接過瓷瓶,放到太陽底下仔細端詳,果然發現在瓶底有零星幾個小氣泡,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我知道老板這批瓷器有大用處,不能有一絲一毫差錯,出於好心提醒一下。」


 


那男人接回瓷瓶就地打碎,又吩咐手下繼續檢查。


 


「你是裴家三郎?」


 


「正是。」


 


「既然如此,咱們找個茶樓聊聊吧,順便說說你所求為何。」


 


三爺跟男人走了,讓我找個地方坐著,他一會兒來接我。


 


我坐在大樹底下等著三爺,這時那男人的隨從過來跟我搭話


 


「大妹子,你是裴家的人?」


 


我白了他一眼,剛剛不是已經說了三爺的身份了嗎,我跟著三爺,不是裴家人難道是李家人。


 


「你們家三郎找我家主人做什麼的?」


 


我依舊是不搭理,畢竟這個我是真不知道。三爺要做的一定是大事,告訴我了我也聽不懂。


 


那隨從也不管我理不理他,自顧自地說著。


 


從他嘴裡我知道了,他們是專門來挑瓷器拿到京城賣給那些貴人的,那些貴人非富即貴,要是得罪了他們,可就小命不保。


 


所以三爺也要做那些貴人的生意嗎?


 


三爺和那男人聊了很久,太陽下山了才回來。


 


回來後的三爺似乎很高興,拉著我就來了醉仙樓。


 


一進雅間,我習慣性地站在了三爺身旁,準備給三爺布菜。


 


三爺愣了愣,一把把我拉到了座位上,我趕忙想起身,又被三爺的眼神壓了回去。


 


三爺點了很多菜,很多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菜。


 


「三爺,這麼多菜,咱們倆人吃不完的。」


 


「出就行了,不用問那麼多。」


 


我閉嘴,埋頭苦吃。


 


要不是醉仙樓是杭州城裡最好的酒樓呢,這裡的菜樣樣都好吃,我心裡頭真的很感謝三爺,不然靠我自己哪裡吃的上這些好東西。


 


「寶珠,過兩天爺要出趟遠門,你在家把爺的院子打理好,聽到沒?」


 


我有些驚訝,有些擔心,上一次爺出遠門,回來便成了那副模樣,這次再出遠門,我有些害怕。


 


「放心吧,這次我找了可靠的商隊,還有鏢局一路護送,不會出岔子的。在家好好等著爺。」


 


三爺似乎看出了我的擔心,跟我解釋了起來。


 


我點點頭,我知道三爺是要做大事的,不可能一輩子都在裴家待著,既然三爺要出門,我就在家等三爺。


 


三爺沒吃幾口菜,一直在喝酒,也不說話,隻看著我吃。


 


等吃完飯,我跟三爺走在回家的路上。


 


夜已經深了,路邊的攤位都已經收攤回家了,就還有幾個夜宵鋪子還開著。


 


「寶珠,謝謝你。當初連我娘都放棄了,隻求我有一口氣就行,隻有你沒放棄我,拉了我一把,我裴宇軒這輩子都記著。」


 


「三爺,你這說的哪裡話。我是您院子裡的人,照顧你是應該的,而且我覺得三爺不該就那樣下去,在我眼裡,三爺應該是昂首挺胸的站著。」


 


三爺聽了我的話,沉默了許久,我都以為是我說錯話了,正準備告罪,三爺開口了。


 


「好,你放心,三爺以後隻會昂首挺胸地站著,絕不會倒下。」


 


4


 


趕在三爺出門前,我為他繡了一個眼罩。


 


三爺拿到的時候,有些驚訝,我怕他誤會趕忙解釋。


 


「我知道三爺可以戴面具出門,但是出遠門趕路,面具多少有些不方便,這個眼罩輕便拿著也方便,應該是比面具好些。」


 


說著說著我便低下了頭,我嘴笨,我怕越解釋三爺越誤會。


 


「知道了,挺好的,隻一點,下次別繡那麼多花樣子。過來替爺戴上。」


 


我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三爺的面具,臉上的疤痕已經淡了許多,但還是很明顯,受傷的那隻眼睛緊閉著,從外觀看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給三爺戴眼罩的時候,我心裡有點酸酸的,我們三爺以後隻能這樣出門了。


 


三爺吩咐我,在家多給他做幾個眼罩,他換著戴,便讓我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三爺就已經走了。


 


聽嬤嬤說,三爺天還沒亮就出發了,出發前在我房裡待了好久。


 


我不知道為什麼三爺要去我房間,也不知道為什麼三爺沒把我喊起來與我道別。


 


三爺已經走了兩個月了,家裡別大爺打理的井井有條。從前減去的下人也都不上了,丫鬟小廝看到我都叫我寶珠姐姐,大奶奶還找人給我做了好幾身漂亮衣裳,可太好看了,我舍不得穿,我依舊穿著從前的舊衣裳。


 


因為三爺吩咐過,不讓我做院子裡的雜貨,三爺又不在家我也不用照顧他的起居,我竟然就這麼闲了下來。


 


我每天就在屋子裡給三爺繡眼罩,繡荷包去賣,慢慢的眼罩竟也做了又十來個,因為三爺不讓繡那麼多花樣子,我就在邊角繡上了軒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又過了一個月,三爺回來了。


 


當今純貴妃深受聖上恩寵,最近貴妃突然喜歡上了收集各種瓷器,三爺專門找了在京城的二爺打聽消息,那天那個男人就是專門開杭州給貴妃挑選貢品的,他們也是黃商,不過比當初的裴家更厲害些,住在皇城底下,跟貴妃娘娘還有些親戚關系。


 


三爺估摸著人快到的時候,便日日帶著我去守著。


 


那天他們聊了很久,作為交換,三爺可以把裴家鋪子裡最好的緞子用來包瓷器,並且低價提供一批上好桑蠶絲,隻要那男人可以帶上他一起進京為他引薦。


 


這三個月來,三爺每天都在京城裡找著路子,見了許多人,也輸了許多人,終於裴家的黃商身份又回來了。


 


不敢想象,當初那個充滿傲氣的三爺是如何低聲下氣地求人辦事,晚上的他是否也會難過辛酸。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有了三爺,我相信裴家一定會比以前更好。


 


三爺回來的當晚,我便帶著做好的眼罩去找了三爺。


 


如今已是深秋,晚上的風吹在人身上冷嗖嗖的。三爺就這樣坐在院子裡,穿著月牙白的長衫,喝著酒。我遠遠望著三爺,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在撓,痒痒的,我不喜歡。


 


「三爺,歡迎回家。」


 


三爺抬眼望向我,感覺他的眼神裡透著一點難過。


 


「寶珠,你說我爹要是還在,他會為我高興嗎?如果當初我早點醒悟,這個家是不是還是會跟以前一樣?」


 


「爺,老爺要是還在,肯定會為您驕傲的,不管早晚,您已經改變了,而且還把咱們家打理的那麼好。」


 


三爺低頭笑了笑,接著又倒了一杯酒。


 


「三爺您看,您出門前吩咐我做的眼罩,我都做好了,您現在戴的這個也舊了,我給您先換一個吧。」


 


三爺不說話,隻看著我笑,他的笑看得我有些不自在。


 


我起身自顧自地為三爺換眼罩,三爺把玩著其他的眼罩,問我。


 


「你的手藝不錯,跟誰學的?」


 


「我娘,她以前專門給有錢人家裡做繡活兒,做得可好了。可是後來生了我弟弟,眼睛也熬壞了,做不了這麼細致的東西了。」


 


「你家裡還好嗎?」


 


「還不錯,我娘在家忙農活兒,我爹平時就去隔壁村裡的私塾教書,不教書的時候就跟我娘一起種地,我弟弟做了點兒小生意,每天去城裡頭賣貨,我妹妹在家打理家務,三爺您知道嗎,我妹妹前兩天議親了,聽說也是個書生,家裡有個雜貨鋪......」


 


「你妹妹多大了,都開始議親了?」


 


「不小了,十五了,該議親了。」


 


「那你呢?」


 


「我?當然是攢夠錢贖身了。」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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