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材好,穿著好看,你是不是嫉妒我啊?你就算穿著皇帝的新裝,我哥都不帶回家看你一眼的吧?」
「還有,我警告你趕緊把照片刪了。否則,我可不是吃素的。順便說一句,我男朋友就是律師。」
我用力將她甩到一邊。
搶過手機確認照片刪除後,直接將她們的東西全都扔了出去。
還有那一袋子已經吃不了的菜湯,我都給扣到了林愛花的包袱上。
言盡於此,尊重個人命運,自己承擔去吧。
林愛花大口喘著粗氣,揉著掉落的一團頭發。
鼻孔直冒著火,站在我家門口怔愣地盯著我,滿嘴不幹不淨。
都「給我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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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那之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過了一陣子。
開學後,聽說方欣分到了文科 3 班。
我主動選擇教理科班,不想淌任何渾水。
而文理分棟,我平時在學校遇到看到方欣的機會不多。
有一天,她的班主任來問我:
「方老師,聽說你是方欣的姑姑。她......她的肚子,有點大,是不是該去醫院看看?」
嗯,算算時間,也該越來越明顯了。
「柳老師,我雖然是她姑姑,但她的事我插不了手。」
「你找她媽媽吧,嘖,那家長可不太好搞,你好自為之。」
柳老師也是個老教師了,知道我的話外之音。
這些年,我們見過很多以自己無知又固執的愛困住孩子的家長。
但是作為老師,確實在這個社會上能做的範圍和能力有限。
我們能拯救的,是要求救或有求助意向的孩子。
我們能做到的,隻是與家長合作,在他們願意配合的情況下力所能及。
再者,這個社會對於熱心腸的人暫時還並不友好。
過幾天開會的時候,柳老師又找到我:
「哎,我提醒過方欣媽媽,讓她帶孩子去醫院檢查一下。」
「可她劈頭蓋臉給我一頓罵,說得也太難聽了。氣S我了。」
「她說什麼孩子隻是青春期發胖了而已,現在每天都讓她爬樓跳繩減肥呢。」
「我真是再也不管這破事了,反正我錄音了,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她。」
我輕撫柳老師的肩頭,點點頭表示完全能理解。
偶爾在學校看到方欣的時候,我能看出她整日無精打採,狀態日漸變差。
她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活力四射、有著無限精力的高中生。
方欣在走廊幾乎是靠著牆壁走。
也不會像其他女生一樣挽著手臂結伴一起去上廁所。
我聽其他學生們說,方欣媽媽每天讓她三點起來爬樓梯。
爬夠半小時渾身浸汗後又要跳一萬次跳繩。
為了讓她那肚子消下去,還逼著她做仰臥起坐並減少主食的攝入。
在學校裡怕她偷吃零食,給她減了零花錢,每天隻給兩塊錢買一瓶水喝。
有一次方欣回家,林愛花發現她上了一天學體重沒掉。
於是硬是給她走了一頓,方欣承認自己吃了同桌給的小餅幹。
第二天林愛花還去學校大鬧了一場,給那個同學弄得非常尷尬。
明明是方欣餓得都要暈厥了,那個同學好心給她吃了塊餅幹。
卻被人家家長這樣惡意攻擊,髒話連篇。
林愛花還在班級揚言。
誰要是敢再給方欣吃東西,就跟那個人沒完。
自那之後,這個年級也沒人想跟方欣走得近了。
生怕惹得一身麻煩。
方欣確實越來越纖瘦。
四肢都已經皮包骨,臉頰凹陷。
可那肚子卻絲毫不見小。
終於有一天,這個球破了。
5
這天,學校開運動會。
林愛花為了強使方欣減肥,給她報了個 1500 米項目。
孩子不敢反抗,隻好硬著頭皮鐵青著臉上場。
林愛花也來了,雙手抱臂鐵著臉在旁觀察孩子的一舉一動。
其他的家長都是歡聲笑語。
滿臉都是秋高氣爽,是來陪孩子參加戶外活動的。
可林愛花卻是來監督自己女兒的。
她的鐵面跟周遭的笑臉形成鮮明的對比。
臨上場前,林愛花對方欣號令如山:
「給我跑完全程聽到沒有?最好拿個前三名給我長長臉。」
「你要是敢半路停下來,等著回家看我怎麼收拾你!」
可是,方欣走路輕飄飄的,任誰看都不是個好狀況。
旁邊的好幾個老師都擔心著,柳老師還去勸說:
「方欣媽媽,孩子她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啊?」
「看她這個臉色,是不是來生理期了?這樣吧,要不今天就別讓她跑了。」
林愛花一下子就急了:
「那可不行,孩子就是願意裝,有時候就得逼她兩下她才能進步。」
我們都在旁邊搖搖頭,無奈作罷。
隻在心中,希望她不要出事。
結果開跑第一圈還沒完,她就暈倒了,下身汩汩淌血。
白色的運動褲瞬間染出大片紅跡。
給全校師生都嚇得不輕。
而隻有我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方欣每天被親媽逼著高強度運動,還不給飯吃。
身體長期虛弱無比,終究還是倒下了。
她跟孩子都倒了。
可她自己其實也還是個孩子。
學校立即叫了救護車,趕忙將方欣送到了醫院。
因為上次林愛花上學校那麼一鬧。
幾乎校領導幾乎都知道我是方欣親屬,於是也讓我也跟了過去。
經過搶救,方欣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但是檢查結果出來,卻讓林愛花幾近崩潰。
她不願意承認和驗證的事情,被醫生一字一句清晰地當眾說了出來。
我跟方欣的班主任柳老師相視一眼,深深嘆了一口氣。
「這位患者流產了,大出血切除了子宮,而且嚴重營養不良,要住院觀察。」
終究,還是讓這個小姑娘和那未出生的孩子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啊!」聽到醫生的診斷,林愛花怔愣一瞬後,突然開始尖叫。
「吵什麼?這是醫院!」
「你個庸醫!說什麼流產?我女兒才上高中!你再瞎說我就去告你!」
林愛花上前揪扯著醫生的衣領,前後拉扯,撕心裂肺地叫喊著。
醫生護士們忙圍過來制止她,但她卻像瘋了的牛一般力大無比。
而我看到病床上的方欣緊閉著眼睛,一滴淚卻順著她的眼角重重滑落。
場面混亂不堪,我不記得最後是誰怎樣平息了這場鬧劇。
等場面穩下來後,我將掛號票遞給林愛花,讓她去繳費。
不料卻迎面被扇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6
「都是你搞的鬼對不對?」
她掐住我的脖子,指甲深深陷入肉裡。
我還沒來得及顧上紅腫的臉頰,就感受到喉嚨發緊發痛。
「她肯定是在學校裡被人給欺負了,你居然還不知道?」
「你肯定是看不慣我們家欣欣比你年輕漂亮,就故意沒管她的!」
「你就是想毀了她一輩子是不是!」
我呼吸困難,喘不過氣來。
臉脹得青紫,好不容易才將她擺脫。
我蜷著軀幹咳不止,還沒來得及說話,柳老師過來先開了口:
「方欣媽媽,我早就提醒過你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
「她現在切了子宮,已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萬一倒霉,是宮外孕,那孩子可能就連命都保不住了。」
林愛花轉過身像是找到了新的靶子:
「我倒是忘了還有你這個小婊子!你是她班主任,你怎麼可能不知情呢?」
「要是你帶她去醫院,她就不會有這事了!」
柳老師也是個清醒明白的人:
「方欣媽媽,我已經提醒過你,而且通話都有錄音的。」
「如果你想追究學校和老師的責任,我們願意走法律途徑,請你不要在這鬧。」
林愛花瞬間愣住了。
隨即又像是找到了什麼新的出口,轉身去撕扯還在病床上的方欣:
「說!到底是誰的野種?你快說啊!」
說完,她一個又一個的巴掌左右開弓,重重落在方欣蒼白的臉上。
「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知不知道我給你拉扯大有多不容易?你讓我顏面何存啊!」
「你才多大就跟人鬼混,還弄出個野種來!好啊,好在小野種S了,S了好啊。」
「你也是個不要臉的,你怎麼不跟著去S呢?活在這世上白白丟盡了我的臉。」
方欣隻閉著眼,一滴滴眼淚像散了線的珠串。
7
林愛花就張羅著要將我和學校告上法庭。
她認為是我們做老師的沒有盡到本分。
而至始至終都將自己捧上無私奉獻的高壇。
她認定是老師和校領導的過錯。
孩子在學校出現狀況了也不管不顧,這才導致的令自己顏面掃地。
而且她也堅稱是方欣在學校裡被男同學給欺負了。
男同學有可能是校霸混混,也有可能是什麼達官顯貴之子。
她又怪老師給方欣安排了男同桌。
還去學校鬧了好幾次。
有幾個無辜的學生會莫名其妙打了一頓。
就連班長來勸說也無辜挨了槍。
可林愛花這麼做,讓她女兒的顏面又置於何地呢?
現在整個學校,連樹叢裡的流浪貓恐怕都知道方欣流產切除子宮的事了。
不僅如此,她還一整天開直播聲淚俱下地向網友哭訴。
原本是校園內的一樁醜聞,現在被林愛花散播到全網。
她還添油加醋,亂說一通。
不明不白地開始造謠我私生活混亂,故意引狼入室。
說指不定是我男友對方欣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她說我家裡全都是重口味的情趣內衣,那布料還沒小孩襪子多。
對網友哭訴指不定是我跟男友一起合伙欺負了她女兒。
最後斷定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惡行。
林愛花每日將方欣流產大出血切除子宮的事情,事無巨細全部在網絡和盤託出。
「我女兒從小就聽話,我讓她做什麼,她都絕不違背我的意思。
「她肯定是被人欺負了,不敢吱聲,那個人一定非常有權威,讓她害怕和恐懼。
「我女兒還在上學啊,被人用強後,摘除了子宮,以後再也不能當母親了。」
網絡大軍像前世一樣對我口誅筆伐。
【她一個當老師的還看不出來孩子懷沒懷孕嗎?再說了,那可是她唯一的親侄女啊。】
【那肯定是人家親戚之間關系不好唄,人性就是如此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