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6
當天下午,我蕩著秋千,嗑著瓜子兒。
「小姐,公主果然去亂葬崗了!下人們攔都攔不住!
「她本來叫人把屍體抬過來,可聽說嚴家不許,屍體也不許!屍體不就是S人嗎?您說,人都S了,怎麼個不許法?」
一個S了十天的人,內外器官腐化已達到巔峰。
這幾天又是暴雨,又是大太陽的。
按照那屍體存放的環境,怕現在不光是流膿化水,顏面腫大,奇臭無比,還腹部隆起,皮膚和肌肉呈充氣狀,正是法醫們最怕遇到的「巨人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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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裝神秘,指尖在丫鬟唇上點了兩點:
「佛曰,不可說。」
明明隻是普通的一點,丫鬟卻仿佛被點化,雙睫輕顫,眼睛裡迸發出明亮的光,整個人仿佛沐浴在暖陽中。
信仰的力量啊!
院子外傳來嘈雜聲。
嚴番的小妾們爭先恐後前來拜謝我,說若不是我,她們已經被公主打S了。
「放我進去!」
「屁!應該放我進去,我最先來,最有誠意!」
「我帶的禮物最多,我才最有誠意!小佛女一定最喜歡我!」
「禮物多有什麼用?一堆不值錢的!我帶的是東珠和金珠,小而珍貴。」
丫鬟朝外白了一眼:
「庸俗!我家小姐是這麼庸俗的人嗎?」
「是。」我接口,「叫她們把禮物放下,人就不用進來了,另外,告訴她們,她們的虔誠心意,我收到了。」
丫鬟眼中,滿滿的偶像塌房的既視感。
我難得生出一絲憐憫,不忍看她希望幻滅:
「你看金銀庸俗,是身外之物;我看這金銀,卻是世上最好東西,可以給飢餓者買米面,給寒者買衣買棉被,可以給病患買藥,可以讓孩童讀書……」
丫鬟再次崇拜地看著我,以為我是劫富濟貧,仗義疏財。
我微笑。
我是那個又窮,又餓,又冷,又病,又要讀書,還要練武,超級需要錢的人。
17
公主回來的時候,蓬頭垢面,身上滿是油汙。
不像剛去看了屍體,反而像被人潑了一瓢紅紅黃黃的潲水。
回嚴家後,第一件事也不是沐浴更衣,而是跑來找我,自扇耳光,下跪求饒:
「小佛女,我錯了!
「我不該那樣說您,您是聖潔的!求求你,放過我吧!」
我躲過她試圖抱我大腿的雙手。
嘖!太髒了。
又髒又臭。
「你去動那屍體了?」我問。
「是。」公主頭上黏嗒嗒的,臉上盡是驚恐,雙唇白得像紙,神情仿若瘋婆子,雙手比畫出一個大球,再作爆炸狀,「砰!」
我懂了。
被巨人觀炸的。
她身上那些紅紅黃黃的東西,正是屍油。
多惡心啊!
我不著痕跡地退了幾步:
「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錯了,您開個價!……我不要變成他那樣……我給您塑個金身,修個廟子,享萬世香火?」
公主哆哆嗦嗦。
她以為她的心上人變成巨人觀,是被我詛咒的。
我看了看他臉上汙漬,點點嘴唇,「什麼味道?」
她愣了下,「鹹的。」
緊接著一陣嘔吐。
呵,這人真不幸,原本隻是嚇嚇她,沒想到她吃了口屍油。
劇毒。
大概率沒救了。
心疼她的金銀珠寶……人S了,錢還沒花完:
「回去好好洗個澡,換一身衣服。
「你有皇家氣息護體,不怕,最多也就是見見鬼,做做噩夢,虛弱個十天半個月,忍一忍就過(嗝屁)了。
「嗯,最好回宮,皇上有真龍護體,你離他近點,沾沾龍氣也好。」(離我遠點!別把病毒傳染給我!)
「另外,把產業捐出來,我替你做善事,求佛祖。」(替你花。)
公主一張臉更蒼白,她絞著衣角,「如果過不了呢?」
我念了聲「阿彌陀佛」,「那就是你們皇家命數已盡……」
18
在古代,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
皇家也不例外。
公主若再想回宮,是要走審核流程的,皇上允了,才能回宮。
公主此番回去,是想借龍氣,散汙穢,可這般理由,她敢說嗎?
她能說的,不過是想父皇母後了。
可在皇上看來,公主鬧著要回去,不過是耍小性子。
故,審核遲遲未批。
還派宮人前來傳話——既嫁到嚴家,就好好做嚴家的兒媳婦!
19
公主房裡的洗澡水,一盆接一盆往外倒。
第一日最臭,無論皮膚還是毛發,都是直接接觸了屍油的,那些洗澡水,等於約等於稀釋後的屍油。
直到五六桶水洗完,水不臭了。
公主嗅著手臂皮膚,「我怎麼覺得身上還臭的。」
貼身丫鬟貼過去聞,「不臭啊,香香的呢!公主許是心理作用。」
她沒敢告訴公主,臭味並未來自手臂,而是嘴巴。
第二日,公主覺得身上又臭了一點,又開始洗澡。五六桶水後,她終於意識到,臭的不是皮膚,而是嘴巴。
她請了大夫來看,大夫看不出問題,說什麼食物淤積:
「來人,快去問小佛女,怎麼辦?」
我正在核對公主捐給我的產業,雖然隻捐了四分之一,可不得不說,真有錢啊!
光四分之一的房屋地契,就比我一個縣主總產業的十倍還多!
我給的方案是——洗胃。
使勁喝水,再吐出來,等把骯髒的東西吐完後,自然就不臭了。
於是,公主一天都在洗胃,反反復復喝水催吐。
一張小臉白得跟紙似的,眼底泛紅。
到傍晚,我踱步到她的院子,遞給她一片薄荷葉。
「含著,會舒服很多。」
「薄荷葉?」
「嗯,開過光的。」
公主一聽開過光,眼睛就亮了,忙張嘴一口含住。
第三日,第四日……
公主身上的臭味還在蔓延。
先是小腹出現了一個黑點,像潰爛,時不時沁出點黑水,不痛,身體 80% 的惡臭都是從這裡出來的。
公主使勁擠,以為黑水擠幹淨了,臭味就沒了。
然而,那東西怎麼擠得幹淨?
倒是潰爛的地方,從黑點變成拳頭大,再到巴掌大。
黑黑的,皮膚逐漸硬化,像燒焦的一塊。
公主吩咐下人,一次,兩次,三次來找我,我那小院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我在小佛堂練武。
外家功夫,小擒拿。
對外宣稱:正在給公主祈福,不要打擾。
京城各藥房大夫魚貫而入,沒人見過這種情況,紛紛搖頭,說自己醫術不精,最好請御醫來看。
於是,
皇上在當天就得知公主被屍油澆了一身,再聯想公主前兩天申請回宮陪伴左右,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按照御醫們期期艾艾結結巴巴的說法,公主這病症,前所未見,很可能撞了邪!
皇上本來就信這些。
這一聽不得了,寵愛多年的女兒,惹了邪穢,還想入宮。
簡直白眼狼!
到第五日。
公主渾身上下,每一根毛發,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惡臭。
黑色焦炭狀的地方已經擴大至整個腹部。
她現在不敢動,腹部皮膚又脆又硬,稍稍一動,就會震出條裂縫。
更恐怖的是,她的肚子,還在不斷膨脹。
曾經,她看哪兒哪兒不順眼,稍不順心,對著丫鬟侍女非打即罵;
如今,她像個可憐蟲,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淚哗啦啦,吃喝拉撒,能省則省。
……
20
這期間,嚴番不知在哪裡斂財,一連幾日都不著家。
這日終於回來,他捂著鼻子,皺著眉,看了眼公主就跑來找我了。
語氣很是嫌棄:
「差不多得了!
「再這樣下去,嚴府臭得沒人吃得下飯了!別說家裡人,周圍人都要退避三舍。」
我很吃驚,「你以為是我做的?」
嚴番比我更是吃驚,「不是你,難道還是鬼神?」
他一副明人不說暗話的表情,「我嚴番這輩子,隻信自己,不信鬼神,趕緊把解藥給她,小懲大誡,意思一下就行。」
我悟了。
難怪公主病成這樣,嚴首輔和嚴夫人半點動靜也無,敢情他們以為是我下的毒,我隻要收收,就能藥到病除。
「沒解藥。」我說得很幹脆,「她不慎喝了屍油,中了屍毒,準備後事吧!」
嚴番欲言又止,臉色復雜。
21
這天夜裡,嚴府連夜出動了。
他們把府裡上上下下,所有人排查了一次,但凡手上身上有傷口,這幾日接觸過屍毒或者公主身上黑水的,全部清理出來。
這群人,如同嚴番想的那樣,都已染上屍毒。
嚴番打算把他們和公主一起,送到京郊一座宅子裡。
話說得好聽。
送過去療養,那邊清淨,有助於養病。
實際上,誰不知道,這就是變相的隔離。
等於約等於放棄。
我在公主離府前,再去看了她一眼,她渾身碳化面積已達到 40% 左右。
脖子以下,除了四肢,全部黑黢黢的。
我一隻手盤著念珠,另一隻手捂著鼻子,遠遠看著她。
五官倒是精致,蒼白的顏色,有種別樣的美。
「公主可好?」四個字問得婉轉動聽。
「賤人!」公主根本不敢轉動脖子,隻眼珠子朝我看來,眸底是熊熊怒火,「一切都是你設計的!」
我嘖嘖:
「你那心上人,我可不認識!你們你來我往,你情我願,之前不是瞞得挺好嗎?
「你是運氣差,嫁到嚴府,遇到嚴番這個瘋子!若換做其他人,誰不替你遮著掩著,就嚴番口味重,看見女的,像公狗一樣……嘖嘖……嘖嘖。
「這也怪你,和嚴番那些小妾置什麼氣?嗓門大,動不動又打又罵,明知家裡有清修之人,還要大吵大鬧,害得我差點走火入魔,你說,你該不該S?」
我的聲音特溫柔。
她的眸中全是不可思議,「就為了這麼點兒事兒?我吵到你了?」
我「嗯」了一聲,「瞧你這領悟能力!我都差點走火入魔了,你還覺得事兒小。」
說話間,我走到她跟前,把念珠收起。
她嚇得一張臉仿佛見了鬼,瞳孔緊縮,喉嚨處滾動了好幾下:
「你……你要做什麼?」
「別怕,我是好人。」
我從兜裡掏出個小瓷瓶,把薄荷丸全部倒出來,隨手丟到床榻上。
再坐在她身邊,
指尖從她脖頸處劃過,認認真真說:
「我這個人,最見不得『有情人不成眷屬』,所以,專門給你們準備了黃泉情侶套,你瞧,你是喝他的屍油去的。你隻要記住這味道,你們下輩子還能相遇。」
我的指尖一路下滑。
掠過她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的脖頸,再滑到她碳化的皮膚上。
那地方,細小的裂紋無數。
隻要稍稍再一使勁,就「嘭」……
公主顯然也想到了這種可能,雙唇哆哆嗦嗦:
「別……別動,別S我!我求求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笑得嫵媚,「錢財嗎?你之前捐過了。」
公主焦急道:「不,我還有!這次把所有的都給你,我發誓!」
我在她腰側找了個好下手的地方,「別怕,我很溫柔。」
咄咄咄,咄咄咄。
我反復敲在同一個地方,敲出一小圈裂縫後,再輕輕一摳。
黑水汩汩而出。
惡氣撲鼻。
我屏住呼吸,用絹布堵住鼻子後,這才用小瓷瓶接黑水,慢條斯理給她講道理:
「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我堂堂小佛女,怎麼能做那種威脅詐騙的事情呢?
「再說,錢財這東西,說句不好聽的,十個公主府抵得上一個嚴府嗎?我好歹是嚴府大小姐,嚴府的,就是我的。」
她沒有痛覺,病株為了更好地繁殖,把她的痛覺神經阻斷了。
可她這會兒,滿頭大汗,分明很痛的樣子。
她掙扎著:
「你是……養的……外人……」
小瓷瓶已經接滿。
我把瓶塞塞上,退回兩步,託著腮,又欣賞了一會兒她痛苦的樣子。
「好一個『美人蹙蛾眉』,生命的盡頭,就這樣定格也挺好。」
我轉身朝外。
腦子裡忽然浮現出嚴番那張面若冠玉的臉,若加上破碎感,不是比公主更美?
臭臭的小瓷瓶忽然就香起來。
「對了,你喜歡嚴番嗎?要不,我再給你搞個情侶套?下輩子,你們三人行,好不好?」
我調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她的喉間擠出兩個字:
「瘋子!」
22
公主S了。
下人們抬她的時候,被臭味燻得踉跄了一下。
公主「啪嗒」從木板上跌下。
下人們隻聽見細致的「咔咔咔」的聲音,是碳化的皮膚正在一寸寸龜裂。
公主張大嘴巴,眸中全是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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