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我心口發緊:「萬一以後你後悔了怎麼辦?這樣不求回報地對我好,以後你後悔了可來不及,不如及時止損,我們……」
分手。
後面的話我還沒有說出口。
他卻纡尊降貴地半彎下腰,修長白皙的指節輕輕翻轉,在我的腰間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談戀愛不應該就是這樣嗎?如果真要求回報的話——」
漆黑的眸色翻湧,嗓音輕輕地飄入耳中:「那你再多喜歡我一點就好了。」
我心亂如麻。
於我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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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時的陸砚辭是救贖,所以那時的我不可自抑地喜歡上了他。
而二十五歲的陸聞朝,我不知道如何將自己的心剖得幹幹淨淨,才能面對他坦誠熱烈的喜歡。
我移開話題:「陸砚辭下下周生日,你覺得這條領帶怎麼樣?」
我笑盈盈地問道。
陸聞朝下顎線緊繃,抬手拿了另一條綠色的領帶:「這條顏色更襯他不是嗎?」
怪怪的。
帶著一股醋意。
「送綠色的不太好吧?」
對上我疑惑的眼神,陸聞朝扯了扯唇:「他喜歡綠色。」
他話音落下,向櫃員開口:「這兩條都包了。」
我沒當回事,趁著他去結賬,又問櫃員拿下了一枚精致的袖扣。
這枚袖扣,看起來就很適合陸聞朝。
晚風微涼,陸聞朝將我送到了家。
他其實不止一次提出過讓我住到他那裡,僅僅是那晚我對他說要負責。
可真看起來,似乎像是他在對我負責。
擔心我路上遇到壞人,所以每次下班送我回家。
「陸聞朝,或許我們……」
我張了張口。
身後籠罩著一道黑影。
「躲開,明舒。」
他單手護著我的肩膀,用後背承受了突如其來的襲擊。
酒瓶碎了一地,黏膩的血跡從他的後腦滴落。
我慌亂無措地驚呼出聲:「陸聞朝!」
他快速地將我帶到一旁,抬手丟下金絲邊眼鏡,眼神狠厲,長腿狠狠踹了上了那個醉漢。
跟當年的少年身影重疊。
我手抖著報了警。
我忽然失神地想,當年那個從路邊混混手裡救下我的,到底是陸砚辭,還是陸聞朝?
9
生日禮物還沒有送出,我們就在醫院的高級病房碰面了。
陸砚辭眼神陰暗地盯著我握著陸聞朝的手,冷不丁笑出聲:「什麼時候的事?」
我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半個月前。」
陸砚辭幾乎咬牙切齒:「所以,那時候你一夜未歸,是跟他……」他閉了閉眼。
我接話道:「是。」
他攥緊了手指:「還有那天辦公室裡的排骨……
「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少年一腳踹了踹椅子,有些煩悶地出聲:「你根本沒把我當朋友。」
委屈的眼淚快要落下,隻是他仰了仰腦袋,沒有讓那滴淚流下來,而後用輕飄飄的口吻說道:「跟他分了,和我在一起。」
過去幾年裡都想聽到的話。
居然在此刻聽到了。
我有些百感交集,想了想開口道:「其實那天晚上我是找你去表白,可我沒想到房間裡的是陸聞朝。
「陸砚辭,很早之前我就喜歡上你了。」
陸砚辭猛地看向我。
「可現在,我不確定我還喜不喜歡你。」
他的眼底的光黯然消散。
其實我從那天醒來,看見陸聞朝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和陸砚辭沒可能了。
但很奇怪,年少歡喜,在此刻似乎已經釋然。
我的心很平和,甚至能朝他伸手:「陸砚辭,以後我們還能做朋友,對嗎?」
陸砚辭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明舒,你 TMD 說什麼鬼話?我從沒想過跟你做朋友。
「以前是,現在也是,以後也是。」
最後,他沒握我的手,也沒能和我和解。
病房裡充斥著消毒水味,我抬手戳了戳陸聞朝的鼻尖:「都聽見了?」
輕闔著眼眸的男人睜開眼,似是再也沒法忍耐,一把將我摁在他懷中,力道大得像要將我揉進他的骨子裡。
我掙扎了一下:「陸聞朝,你幹什麼呢?腦袋上還有傷!」
冷香撲面而來,低醇倦懶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你知道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在想什麼嗎?」
他頓了頓,漆黑的長睫壓下他眼底的陰鸷:「我想弄S他。
「他應該感謝自己投了個好胎,否則我不會讓他走出這間病房。」
我撲哧笑出聲。
他單手攥住我的下巴,讓我被迫鼓起了臉頰:「很好笑?」
我搖搖頭,又因為他是病患不敢胡亂動作。
陸聞朝猛地抬頭,在我的唇瓣上輕輕啄了啄。
我的臉頰通紅:「陸聞朝你……不講武德。」
「跟病患講什麼武德?嗯?」
他又一把將我撈進他的懷裡,感受到他滾燙的體溫,我紅了耳根。
他忽然湊得很近,溫熱的呼吸打在耳畔,含著磁性低啞的聲音,酥酥麻麻的痒:「我隻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什麼?」
「我想問問——
「現在呢?你有沒有多喜歡我一點點?」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對上那雙幽深的眼眸。
話沒出口,他又打斷了我。
「你不用回答。」
緊接著,嘴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他扣住我的脖頸,帶著試探,由輕到重,我們交換著呼吸。
或許,有些答案早已在心底。
一吻結束後,他在我耳邊低喘,握住我的手:「傷患好像沒有什麼力氣呢。明舒,這次,你自己來……」
我臉頰發燙。
10
經我同意後,陸聞朝向家裡長輩官宣了我們交往的事。
長輩們對我們的事倒沒什麼意見,唯有陸砚辭破天荒在群裡指指點點:【呵呵,撬我牆角,陸聞朝你也好意思。
【抱歉,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陸聞朝在群裡回復了陸砚辭:【由不得你。】
下一秒將他移出群聊。
陸砚辭破大防了。
於是在陸聞朝出院那天,陸砚辭主動來了醫院,他卻攔住了我:「明舒,你去辦一下出院手續吧,我有些話想對我哥說。」
陸聞朝站在我和陸砚辭中間,壓迫感十足:「砚辭,你該叫她嫂子。」
「呵呵,你們還沒結婚,是不是嫂子還一定呢。」
「是嗎?可無論結不結婚,她都跟你沒什麼關系了,不是嗎我親愛的弟弟?」
「你!」
兩個人火藥味十足,仿佛立刻要打起來。
我趕緊貼心地給他們留了私人空間。
但我沒想到,辦完出院手續回來時,卻聽到了不該聽見的對話。
「哥,你對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狠。
「明舒單純,她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以明舒的性格,她遲早會跟你分手,所以你就想讓她心軟。」
「這隻是你的猜測。」
陸砚辭一把拽住陸聞朝的衣領:「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那麼巧,會遇見醉漢?讓她想起曾經被救的回憶!」
陸聞朝眼神冷淡:「巧合而已。」
「巧合?你猜,要是明舒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的算計,她還會願意繼續跟你在一起嗎?
「不,她不會跟你這種卑劣小人在一起。比起我,她更厭惡你這種滿心算計的家伙。」
陸砚辭說完啪的一聲將門關上。
他看著站在牆邊的我,憤懑不平地要拉我的手:「你都聽見了嗎?他那樣一個算計的人,明舒,我勸你跟他分開。」
我不動聲色避開了他的手,平靜如水地注視著他:「你和陸聞朝一樣,你知道我會在門口,會聽見那些話,你和他沒什麼區別。」
陸砚辭頓時愣在原地,手定格在半空中,有些懊惱地揉了揉額發,咬牙切齒:「是。我卑鄙,我無恥,我想讓你看清他的真面目!
「可明明是我認識你的時間更長。」
他頓了頓,眼神湿漉漉,近乎祈求地看著我:「為什麼就不能和我在一起呢?」
我避開他的眼神:「抱歉。」
陸砚辭從沒在我眼前露出過這樣脆弱的一面,我的內心五味雜陳。
可感情從來沒有先來後到。
他眼睫落寞地垂下,遮住眼底的暗淡,釋然一笑:「我知道了明舒。
「做不成戀人,總能做朋友吧,還能擁抱一下嗎明舒?」
他眼神希冀。
就當是給過去的暗戀告個別,我輕輕抱住了他。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衝著某處挑釁地勾了勾唇角。
哥,我得不到的,你以為你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嗎?
11
有些事,刻意去回憶也想不出結果。
我決定親自去問問陸聞朝。
問問他,為什麼要用那個醉漢讓我回憶起當年被救的場景。
可陸聞朝這個膽小鬼,居然在這個時候逃了。
我給他發信息:【陸聞朝,我們談談。】
那邊回復得言簡意赅:【出差,有事回來再說。】
再打電話就是關機狀態。
我覺得好笑,是因為怕我知道了他算計我的事,害怕我跟他說分手嗎?
所以就躲到國外?
可我從來不喜歡彼此間有誤會卻不說清楚。
我直接通過陸家長輩找到了陸聞朝出差酒店的所在地,拿到房卡,暢通無阻地進了他的房間。
陸聞朝進了浴室。
聽見裡面傳來水聲,我悄悄摸到了門邊。
他警覺地抬眸,迅速圍起浴巾,一手攥住我的手腕,嗓音薄冷:「誰?」
「是我。」
我從蒸騰的霧氣中探出腦袋,上下打量著陸聞朝。
他湿漉漉的額發上滴著水珠,俊美的五官上露出些許不自在。
精瘦的腰身下,隻有一條浴巾松松垮垮。
有幾滴水珠順著性感的人魚線,一路向下,引人遐想。
他像被電到一般,瑟縮地後退:「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看見我手上被捏出的紅印,陸聞朝眼裡露出心疼:「明舒,我去給你上藥。」
我一把拉住他:「不許去!陸聞朝你逃到國外來就算了,現在還想逃去哪裡?」
我伸手扯開了浴巾。
順便打開了花灑。
晶瑩的水珠沿著他的下顎線緩緩墜入鎖骨,再往下,是曲線誘人的人魚線,還有——
看著他難得尬住的神情,一臉蠻不講理地笑了:「逃啊,陸聞朝你逃啊。」
他被我火熱的目光盯得耳根發熱:「明舒……」
我一把將他推到浴室牆邊, 任由花灑的水打湿我的衣服:「怎麼不逃了?是害羞了嗎?」
肌膚相觸,我緊緊貼在他身上,他卻冷得像塊冰, 殷紅的唇瓣緊閉, 隻有紊亂的呼吸出賣了他此刻的不鎮定:「明舒,不可以……」
我的手還在亂動:「告訴我, 陸聞朝, 當年從混混手上救下我的,到底是不是你?」
他不說話, 我生氣地咬住他的喉結。
他悶哼一聲,單手握住我的肩膀,瞬間將我和他的位置調換,貼心地用胳膊墊在我的背後,目光灼灼:「是。
「是我。」
「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的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腹肌上遊走。
引得他輕顫。
他試圖抓住我的手, 可我卻拐了個彎。
伏在他耳畔狡黠地笑:「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停下來。」
終於,陸聞朝眼神隱忍克制, 氣息不穩地開口道:「當年的確是我打走了那些混混, 可我也因此受傷暈倒,再醒來時, 那小子來了。
「所以,當你醒來時,看見的是他而不是我。
「我也有想過告訴你, 是我救得你,可後來我看見砚辭陪在你身邊, 你很開心。我不想打擾你們。後來砚辭擔心我會說出去,他笑著說我什麼都有了,而他什麼都沒有,他求我……
「你向我告白那晚,我真的很高興。可你說你喜歡的是陸砚辭。
「很奇怪, 從小到大, 陸砚辭說我什麼都比他優秀,可唯獨在被你喜歡這件事上, 我甘拜下風。
「但陸砚辭有一件事說得對——」
陸聞朝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潮湧,低笑一聲:「我是個卑鄙無恥的商人。我不僅沒有遵守和砚辭的諾言。
1
「這我」他啞著聲說完, 突然松開了攬在我腰間的手。
我踮起腳,捧住他的臉,滾燙的唇貼了上去。
陸聞朝喉結無聲地滾動了一下,沸騰的血氣在浴室裡明目張膽地亂竄。
我將那粒袖扣放在他的掌心, 唇角微翹:「陸聞朝, 或許現在我還沒有那麼喜歡你。
「但來日方長。
「誰又能說得準呢?」
番外 小劇場
以未婚妻名義住進陸家的那天晚上。
陸聞朝還未回房。
房門被人敲響,我以為是陸聞朝回來了,正想開門, 就聽見陸砚辭夾著嗓子喊:「嫂嫂開門,我是我哥!」
我的手僵在門把手上。
這門,到底是開呢?還是不開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