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正在往微信輸入框裡打字，就聽到了汽車駛進別墅院子的聲音。

　　宋楹起身到對面的窗前朝外看了看，然後就快步往玄關走去。

　　她打開屋門後，站在門口等他。

　　晏承舟推開車門，手裡拿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下了車。

　　他在轉身時隨手關好車門，朝著宋楹大步流星地走來。

　　宋楹淺笑著往前迎了兩步，被停在她面前的他單手摟住腰抱了抱。

　　隨即，晏承舟就把花束遞給她。

　　宋楹隨口笑問：“你是出去買花了？”

　　晏承舟回她：“辦了點事，回來的時候路過花店，就想給你帶一束回來。”

　　兩個人進了屋裡，晏承舟在玄關換上拖鞋，關切地問：“我不在的時候胃有疼嗎？”

　　正在低頭輕嗅玫瑰的宋楹聽聞搖了搖頭，眉眼彎彎地回他：“沒有。”

　　“那就好。”他像是松了口氣。

　　她患胃癌的事，晏承舟並沒有提。

　　晚上他照常下廚為她做飯，全都是清淡養胃的食物。

　　宋楹拿著筷子看著飯桌上的菜，用商量的語氣問晏承舟：“承舟，下次能不能給我做麻婆豆腐啊？我想吃那個了。”

　　晏承舟抬眼看她，無奈道：“吃辣的你的胃會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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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楹嘆了口氣，乖乖低頭吃飯。

　　晚飯過後，宋楹一直拿著手機，在和孟槿的聊天框界面打字又刪除。

　　來來回回幾次，晏承舟都看出了她的糾結和猶豫。

　　“怎麼了？”他溫聲問。

　　宋楹咬了咬唇，如實道：“我想問問槿姐我的檢查結果有沒有出來，但是又怕……結果不好。”

　　晏承舟薄唇微抿，垂頭盯著她拿著手機的手，沉默著沒有接話。

　　宋楹隱約覺察到了不對，扭臉看向他。

　　晏承舟其實還沒想好要怎麼跟她說這件事，他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也不想讓她知道這麼殘忍的現實。

　　她才二十五歲，怎麼能……

　　宋楹輕聲問：“承舟，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晏承舟無意識地攥緊了手，又默默松開。

　　“是我的檢查結果不好嗎？”宋楹又問。

　　晏承舟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嗯”字，幹啞又無力。

　　“是什麼？”宋楹幾乎猜到了答案，但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問道：“是胃部有息肉，還是……癌？”

　　晏承舟掀起眼皮看向宋楹，她的眼底明明慌亂無措，充滿了恐懼，卻還是佯裝鎮定地望著他，好像不管結果多麼糟糕，她都能夠承受的住。

　　晏承舟的唇翁動了下，艱難地吐出一個字：“……癌。”

　　宋楹的眸子沒眨動，眼淚霎時從她眼角滑落。

　　她急忙抬手去擦，一邊啜泣一邊喃喃：“我猜到了，沒關系的，我有心理準備……”

　　明明就沒有。

　　晏承舟把她抱進懷裡，心疼地輕撫著她薄瘦的脊背，嗓音微微泛哽著低喚她：“楹楹……”

　　宋楹抬手環緊他，躲在他懷裡哭了好久。

　　後來哭的累了，她就這樣睡了過去。

　　晏承舟把她抱回臥室，給她蓋好被子，在床邊守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起身去車庫，把她的檢查報告從車裡拿出來。

　　晏承舟將宋楹的診斷報告拍下來，發給了他認識的腫瘤科醫生，問對方照宋楹目前的情況來看，該怎麼治療。

　　對方回他說，最好盡快手術。

　　結束聊天後，晏承舟想了很久，都覺得宋楹大概不會願意在國內接受治療。

　　因為很容易被媒體和粉絲發現。

　　而晏承舟在書房時，睡得極不踏實的宋楹在臥室驚醒了過來。

　　她惶惶然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眼淚就從眼角流了下來。

　　黑暗中，她的目光茫然空洞，毫無焦距。

　　宋楹腦子裡被她得了胃癌佔據著，她幾乎無法思考事情，撲面而來的都是恐懼。

　　她想到她才和他重逢沒多久，他們分離了十年，好不容易又相見，才在一起沒幾天，卻又陷入了要永別的痛苦中。

　　就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漩渦把他們吸了進去，讓他們無法安寧。

　　老天爺真的很不公平。

　　為什麼要讓她患上胃癌？

　　就讓她好好地跟他在一起陪著他一塊慢慢變老不行嗎？

　　為什麼偏偏是她呢？？？

　　宋楹越想越鬱結，心裡的難受用眼淚根本無法衝散。

　　她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了很長時間，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宋楹摸過晏承舟幫她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打開微信，給孟槿發了條消息：【槿姐，我已經知道我患胃癌了，我想把我剩餘的時間都給承舟，所以後續的工作你就都幫我推掉吧。明天的殺青宴我會按照約定照常去，明天過後，我不會再繼續拍戲，也不再參加任何活動，從此以後隱退息影。

　　很抱歉因為個人的原因給你帶來麻煩和不便，也很感謝你這兩年的陪伴，就算你不再是我經紀人，也永遠會是我無可替代的好朋友。

　　還有沈芯，麻煩槿姐幫她找個能對她好一點的藝人，她跟了我七年，和我年紀差不多，雖然不適合做經紀人，但當助理真的無可挑剔，我希望她的下一個老板能對她好。】

　　晏承舟回到臥室時，宋楹正背對著臥室的門側躺著，像是還在睡。

　　他走過來，撩開被子的一角，輕手輕腳地上床。

　　然後從她身後把她圈進懷裡。

　　在把手從宋楹的脖頸下方伸過去的那一刻，晏承舟的動作頓了頓。

　　她的枕頭上湿了一片，肯定是哭了很久。

　　晏承舟低低地嘆了口氣，用手臂環緊她，小聲地對她說：“楹楹，醫生建議你盡快做手術，我帶你去國外吧。”

　　“我們去國外治，我保證不會讓其他人知道你的狀況。”

　　在臥室門被推開的那一刻就閉上眼裝睡的宋楹眼睫顫了顫，她緩緩睜開眸子，嗓音輕啞地應：“好。”

　　晏承舟親了親她的耳朵，在她耳邊溫柔道：“我會陪著你，別害怕。”

　　宋楹翻過身來，將臉埋在他胸前。

　　須臾，她抽噎著悶悶地問他：“為什麼是我啊？”

　　晏承舟眼睛酸脹發熱，他低著頭親吻她發頂，心裡絞痛著聽她不斷地低喃：“為什麼是我呢？”

　　宋楹哭著說：“我們才重逢啊，我們剛在一起，承舟……承舟我不想跟你分開。”

　　晏承舟的喉嚨哽了哽，然後才勉強穩住聲線回她：“不分開，我們不分開。”

　　過了會兒，宋楹的情緒穩定了些，才告訴他：“我跟槿姐說了要息影，等明天晚上的殺青宴一結束，我就再也不去工作了。”

　　晏承舟也沒打算讓她再繼續工作下去，隻應：“好。”

　　“我以後就呆在你身邊，”宋楹仰起臉來，在黑暗中望著他，“直到我……”死。

　　最後一個字沒說出口，她就被他堵了嘴。

　　·

　　隔天晚上，宋楹穿著華麗的黑金色禮裙以最好的狀態出席了劇組的殺青宴。

　　這部叫做《靜待花開》的電影講述的是一位身患絕症的女舞者在生命最後一段日子裡和時間賽跑如願登臺演出的故事。

　　電影中的女舞者在患上絕症後認識了男主，並且勇敢地接受了男主的表白，和男主在一起度過了她人生最後的時光。

　　電影的結尾是女舞者的登臺演出圓滿落幕，而她當晚在雪地裡為她的愛人跳了一支她特意為他自編的舞蹈。

　　那是她第一次為他一個人跳舞。

　　而那支舞蹈，也是她生命中跳的最後一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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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楹在殺青宴上全程被孟槿陪著，孟槿以宋楹胃不舒服為由，沒讓她沾一滴酒。

　　宋楹有胃病的事粉絲都知道，圈內自然也都有了解，在喝酒這件事情上大家從沒為難過她。

　　宋楹則以水代酒，挨個敬了在場的所有人。

　　殺青宴結束後，宋楹先是跟著孟槿上車回了她家。

　　在私家車庫下了車，宋楹並沒有回家，而是上了旁邊那輛黑色的轎車。

　　她一坐進來，手就被旁邊的人握住。

　　晏承舟問她：“還好嗎？”

　　宋楹抿嘴笑了笑，“嗯。”

　　“我跟大家一一告別了。”她說。

　　晏承舟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隨後，宋楹挽住他的胳膊，歪頭看著他的肩膀休息。

　　在回家的路上，宋楹意外發現天空中飄起了雪。

　　她望著車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突然對晏承舟說：“承舟，我們什麼時候走？”

　　晏承舟回她：“後天。”

　　“能不能再等等？”宋楹輕聲道：“我想跟你在國內過個年。”

　　“距離過年也就十多天了，我們過完年再去國外可以嗎？”她很乖地說：“我保證到時候會好好配合醫生治療。”

　　晏承舟偏頭親了親她的前額，溫柔地低喃：“好。”

第6章

　　除夕這天，宋楹和晏承舟在家裡貼對聯貼窗花。

　　晏承舟還買了喜慶的擺件，讓宋楹放在她覺得合適的位置。

　　弄完這些，宋楹就開始修剪他給她買回來的花束，把鮮花一支一支地插到花瓶裡。

　　她是喜歡做這些事的。

　　她喜歡把家裡一點一點裝飾起來，讓他們生活的空間足夠溫馨。

　　而，經過她這段時間的“添磚加瓦”，晏承舟這套別墅與宋楹第一次來時給人的感覺已然完全不同。

　　當初她覺得這裡空蕩冷清，沒有人氣，可現在，這兒富有生活氣息和煙火氣。

　　每一處角落都充斥著濃濃的溫馨。

　　晚上晏承舟親手做了一桌子菜，宋楹愛吃的每一道菜，餐桌上都有。

　　晏承舟破例允許她一點點辣，也允許她抿一兩口酒。

　　宋楹吃了一塊麻婆豆腐，抿了一口紅酒。

　　雖然就隻能嘗這點，但她很開心。

　　吃過晚飯後，宋楹才發現外面在下雪，地上已經鋪了一層素白的地毯。

　　今夜無月，但雪很美。

　　宋楹趁晏承舟在廚房收拾時回了臥室，她在他為他準備的衣服中，找到一條紅色的長袖長裙。

　　宋楹穿好裙子，然後再外面套上長至腳踝的羽絨服，又去玄關換好鞋。

　　等晏承舟一出來，宋楹就拿著他的外套給他穿，笑盈盈地對他說：“承舟，外面在下雪，我們去看雪吧！”

　　晏承舟怕她受風寒，溫聲勸：“在室內欣賞也行啊，外面太冷了。”

　　宋楹拉著他的手輕晃，像小時候衝他撒嬌那般，語氣也軟軟的，略拉著長音央求道：“承舟～”

　　“我們就在外面呆一小會兒，好不好？”

　　晏承舟怕宋楹生病，又狠不下心拒絕她，最後還是依了她。

　　他穿上風衣，和她出了屋，來到院子裡。

　　宋楹腳踩在雪地上，格外興奮地像小兔子一樣輕輕跳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