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學好的姑娘家。
學校給予我了一個嚴重處分,並取消了我本年度的獎學金評比。
而沒有了獎學金,意味著阿寶的復健和媽媽的藥沒有了著落。
我隻能更加嚴苛地利用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做兼職。
我當過服務員,洗過碗,做過奶茶,最終選擇了酒吧的氣氛組。
因為我別無選擇,這是憑借我的條件,所能找到的工資最高的工作,一日一結,接受節假日兼職。
我慶幸父母賜給我一個好樣貌,有人就喜歡這種中性的風流。
酒吧裡的人魚龍混雜,但我很幸運遇到一些很願意幫助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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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或許是處在溝渠裡的人,但卻是真心實意想讓我能看見星空。
5.
酒吧兼職的第二天,宋景城還是找到了這個地方。
一群人嚷著吵著指明讓我服務。
青姐看出這幫人,不懷好意,不安地扯扯我的手:
「要不我去推諉一下,就說你不在。」
我知道宋景城此人,做事很缜密,他既然來了,便一定是做好了調查。
「沒事,都是我同學,隻是來找我玩的。」我故意讓語氣顯得輕松一點。
打開包廂的門,一看見我,門裡就爆發很誇張的笑。
是未成年擺在明面上的赤裸裸的惡意。
我抬頭,盡管宋景城坐在沙發的陰影處,但他依舊是扎眼的存在。
許斐延續她一貫的小白花打扮,文文靜靜,雙手放在腿上,顯得很乖巧。
「去給宋哥倒茶,來這兒工作了,沒人教過你嗎?」
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沒站穩,趔趄了一下。
我在內心反復告誡自己:顧客就是上帝,要專業,要專業。
我放下手裡的託盤,領口有些低,我隻能一面遮住領口,一面倒酒。
「裝什麼裝,穿那麼少,不就是讓人看的。」
「都來這兒工作了,還以為自己很清高似的。」
幾個人站在一旁,趾高氣揚地說道。
我努力不去聽這樣的詆毀,端著杯子,雙手捧到宋景城面前。
「你老板沒教過你對待客人要笑嗎,兇著一張臉給誰看啊!」
宋景城靠在沙發上,掀起眼皮,冷冷地說。
我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彎起了嘴角:
「老板說得對,老板請用酒。」
宋景城卻似乎顯得更生氣了,他坐在那兒不說話。
許斐為強調她的小白花人設,接過了那杯酒:
「大家都是同學。」
宋景城奪過了那杯酒,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地潑到了我的臉上。
我沒有發火,隻是神情平靜地擦了擦臉上的狼藉。
我像一團棉花,叫我做什麼就做什麼,讓笑就笑,讓表演唱歌就表演唱歌。
他們根本找不到施力點,隻覺得越來越無趣,有幾個還打起了哈欠。
中途我出去收拾了一下桌面,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滿臉興奮地看著我。
我還在疑惑時?
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就忍不住走到我面前來,他拿著一把鈔票在我眼前晃了幾晃:
「你給我磕頭,一個頭一百塊。」
我知道他,有名的富二代嘛,有錢嘛。
少年人都以將別人的尊嚴踩在地上為樂,不過他們想錯了,尊嚴對於窮人,特別是我這樣的窮人一文不值。
「你說真的嗎?」我抬起頭反問。
「笑話,我王大強說的話,還能有假!」
許斐走向前,拉拉我,滿臉關懷地說:
「巖巖,他們這是在羞辱你,幾百塊錢,沒必要。」
我覺得好笑,我看不出他們在羞辱我嗎?可是對於我來說,幾百塊錢很有必要。
「宋景城,數好了,我可不白磕。」
宋景城施舍了我一個冷冰冰的眼神。
我將領口拿夾子夾了,幹脆利落地就跪了下來。
「一個,兩個,三個……」
大家尖叫著,大笑著。
100,阿寶的康復錢;100,媽媽十天的藥錢;100,下個星期的生活費;再 100,阿寶六一的新衣服……
我繼續磕,三十一,三十二……
小胖子有些不太滿意了:
「你磕得這樣輕,這錢賺得太容易了些吧!」
我笑了笑,有人起哄拿了個鐵盆,我用了更大力,磕上去,哐當一聲響。
大家更開心了,配合著有節奏的磕頭聲,鼓著掌。
磕到第九十九個時,小胖子有些坐不住了,畢竟他一個月的零花錢也就這麼多。
「夠了,沒意思。」他將手裡的錢隨手撒在我身上。
「我先走了,無趣得很。」
我揚聲高喊:
「走好,送你一個,聽好了,第 100 個!」
其他人估計都覺得我瘋了,花了錢,又沒看到笑話。
一個個垂頭喪氣地離開了,人走完了。
我原是想要利落地起身,顯得很帥的樣子,隻是跪久了到底腿有些麻。
我扶著桌子,慢慢站起來,眼前有一瞬間的眩暈。
彎著腰,將散落一地的鈔票,一張不落地撿起來。
我知道宋景城沒走,他隻是環抱著胸,倚在門框上審視我。
「陳巖,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沒有骨氣。」
我一邊撿錢,一邊數,滿不在乎地回道:
「你現在才知道嗎?」
他冷著一張臉,似乎感到不可置信。
「你就這麼缺錢嗎,就因為沒錢,你就把你妹給扔了嗎?」
聽著他口口聲聲的質問,我隻是覺得可笑,簡直可笑至極。
忍不住回嗆了一句:
「宋大少爺,你知道沒錢是什麼感覺嗎?」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你身上這些名牌的錢,抵得上我一個學期的生活費了。」
我親了親手裡的錢,拍拍他的肩膀:
「少爺就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宋景城的臉上全是迷茫,他永遠都不會理解。
6.
我很高興,有了這一萬塊錢,意味著我接下來的日子可以一門心思撲在高考上。
這是我唯一有可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我知道學校的傳言傳得很難聽,有人說我被人B養了,有人說我背後做的那種生意,更離譜的是說我懷孕了,想憑著孩子母憑子貴。
我走到哪裡,都有人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
老師們看著我的表情也越來越有深意。
我不能說我毫不在乎,畢竟我不過隻有十八歲。
好幾次我走上了天臺,看著天空被灰蒙蒙教學樓分割成一塊一塊的,想著我要是跳下去會怎樣?
我想象著我躺在花壇前,無數的同學站在教學樓的不同位置,凝視的眸子下閃閃發光。
他們會怎麼說呢?
他們會說,B養我的人不要我了,所以我跳樓了;他們會說誰叫我心理不夠堅強呢;他們會說那個不自愛的女孩S了也活該。
他們會怎樣呢?
那些欺凌我的人會考上大學,各自奔向最燦爛的前程。
隻有阿寶和媽媽,她們要麼餓S在出租屋裡無人知道;要麼一個被送到精神病院,一個被送到福利院。
我在桌上貼了高考倒計時:
99 天。
還有 99 天我就可以徹底擺脫這個地方。
每過一天,我都會很用力地用筆在紙上劃下重重的一道,就像是在完成什麼儀式。
宋景城這些日子在忙國外讀書申請,在學雅思,我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我不免患有僥幸,如果能這樣堅持到高考以後就好了。
可是高考的前一個月他回來了。
他看著我的眼神裡,是我看不懂的神色。
我隱隱覺得他性格裡帶著瘋狂的基因,並且消失了這幾個月,他變得更瘋了。
我每天謹小慎微地活著,甚至從不敢正眼看他一眼。
為了在他面前刷好感,表明我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我每天在自己十塊錢的生活費上,拿出兩塊捐給門口的乞丐,盡管我曾看見那個乞丐坐在我未曾去過的高端菜館裡,大吃大喝。
我隻是怕,怕他毀了我的高考。
這種恐懼隨著高考的逐漸逼近,與日俱增。
在高考的前一個星期,我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
7.
高考前有一個三天的假期,放學前,老師說找我有些事情。
我在辦公室外等了很久,卻等到了宋景城。
他穿著校服,松垮地靠在樹下,面上帶著愉悅的微笑,嘴角輕揚:
「意外嗎?」
一步一步向我走來,對於我來說無異於一個索命的惡鬼。
我心中警鈴大響,轉身就想跑。
跑到一半,我感覺到我的後脖頸被一雙冰冷的手扼住了。
「放棄吧,你跑不掉的。就算這次你跑掉了,你也跑不掉下次。」
我極緩慢地僵硬地轉身,宋景城面上依舊帶著招牌的明媚微笑。
他慢慢地掏出一把刀,我說的沒錯他果然就是一個瘋子,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我原是以為他想要S了我,為民除害,可是漸漸地,我的眼睛越睜越大。
「我們一同墮入地獄吧!」
他握著我的手,控制著刀子扎進他的腹部。
眼前的景象一瞬間在我的眼中化為一幕古老的版畫,鮮血彌漫出來,在他的腹部像是綻放出一朵朵妖豔的花朵。
他慢慢往後退,往後退,然後倒在地上。
接著數不清的人湧了進來,尖叫聲,警笛聲,救護車的聲音。
我嚇傻了,握著刀,站在原地。
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我完了。
8.
我被帶上了警車,走入警局的時候。
一個穿著利落精致的女人,走到我面前,像她的穿著那樣,很利落地甩了我一巴掌:
「宋景城要是有半分損傷,我絕不會放過你!」
說完她扭頭,蹬著高跟鞋走了。
我坐在審訊室裡,警察不斷地問我什麼動機,什麼姓名,什麼作案工具的。
可是我的腦子一團糟,我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直到警察把所有證據都擺到我的面前,我才慢慢知道宋景城的這個局布了多久。
他讓一個和我身形相仿的女生,偷拿了我的校服,去附近的店裡買了刀。
又提前在學校裡散布了我與他不和的消息。
接著所有人都知道,今晚宋景城要和我講和。
所有人都知道,隻有我不知道。
這個案子,人證物證俱全,現場又抓了個正著,幾乎沒有翻案的可能性。
我哭得嗓子都啞了,一個女警看我可憐,拍拍我的肩膀:
「宋景城醒了,他的傷不重,如果能取得受害者的原諒,你又是未成年人,可以獲得減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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