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無路那一年,我做了陸遠舟的金絲雀。
他對我很好,幾乎有求必應。
除了在床上。
我揉著酸疼的腰,數著自己的銀行卡餘額。
覺得是時候離開了。
恰好聽說他白月光回國,陸遠舟為了挽回她的心,設計了一場盛大的求婚儀式。
趁著陸遠舟無暇顧及我,我收拾東西跑了。
我以為我們再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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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後來我們公司被陸氏收購。
陸遠舟的名字再次出現在我視野中。
同事談起這位年輕的陸氏太子爺。
「聽說求婚前一天,他喜歡很多年,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跑了,所以這幾年脾氣一直不好。」
(1)
剛出差回來,就收到了我們公司被收購的消息。
我和同事們一起列隊,歡迎新老板。
新老板一直沒來。
同事周怡忍不住和我八卦。
「你說陸氏竟然能看上咱們這種幾十個人的小公司。」
「確實,咱公司算上保潔阿姨和看門大爺,也才四十幾個人。也不知道陸氏……」
等會兒。
我意識到不對勁。
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剛剛說的這個陸氏是?」
「陸氏集團嘛。那可是 A 市數一數二的龍頭企業。不過你這幾年一直在國外,不了解也很正常。」
「陸氏集團的老板叫什麼?」
「陸遠舟啊,大名鼎鼎的陸氏太子爺。我經常在財經雜志上看到他的採訪,年輕有為。就是不知道真人長什麼樣。」
見我一直在走神。
周怡拍了拍我的肩膀。
「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
「不過咱們這種小公司的收購,肯定驚動不了陸遠舟這種大人物。估計等會兒就是總部派來個人視察一圈。」
聽到這兒,我松了一口氣。
見不到陸遠舟就好。
說來奇怪,我也沒做對不起他的事。
當初他白月光回國,我甚至還特別懂事地主動讓了位。
於情於理,我們都兩清了。
再見面也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提到這個名字,我就心跳加速。
手心出了一層汗。
終於,一輛賓利停在了公司門口。
這車有點眼熟。
司機幫忙開了車門。
從後座下來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
那張在我夢裡都快模糊的臉,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時。
我差點忘了該如何呼吸。
周怡激動地晃動我胳膊。
「媽耶,新老板好帥。小玥你快看吶。」
不敢看,根本不敢看。
在陸遠舟的視線看過來之前。
我借口肚子疼要上廁所,離開了現場。
(2)
我給自己找理由。
這可不是慫了,隻是避免不必要的爭端。
萬一因為我,影響陸遠舟對整個公司的印象。
那就不好了。
我故意在廁所磨蹭了好一陣。
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陸遠舟應該早就視察結束離開了。
出了廁所,我特意朝樓下看了一眼。
早就沒了賓利車的影子。
陸遠舟已經走了。
安全。
我瞬間放松,哼著小曲回了自己工位。
結果剛一推門進去就察覺出氣氛不太對勁。
所有同事都站在兩側,仿佛在夾道歡迎我。
表情卻異常嚴肅。
周怡拼命給我使眼色。
我沒懂。
剛想問這是怎麼了。
一道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貴公司的企業文化,也包括遲到這一項嗎?」
這個熟悉得令人後背發涼的聲音。
我艱難地轉過頭。
陸遠舟正單手插兜站在門口。
他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仿佛等候多時。
有些不悅的目光牢牢地落在我身上。
對視時,空氣寂靜了幾秒。
我不知所措。
(3)
公司原老板張哲,也是我高中同學。
眼看氣氛尷尬。
趕緊上前一步,為我解圍:
「抱歉,陸總,她不是遲到。她剛身體不舒服,去廁所了。其實盛玥平時工作特別認真,從不遲到早退,她……」
沒等張哲解釋完。
陸遠舟已經快步走到我面前。
「身體哪裡不舒服?」
他想要拉我的手,被我後退一步躲開了。
按照計劃,他應該早就求婚成功。
然後和蘇瓊潔結婚,幸福生活在一起了吧。
再這樣和我親密,傳出去不成體統。
意識到我的躲閃,陸遠舟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眼中劃過一絲危險的氣息。
我說:「謝謝陸總關心,我已經沒事了。」
全程低著頭,沒敢再去看陸遠舟。
陸遠舟在張哲的帶領下參觀完公司,才終於離開。
這次是真的走了。
所有同事同時癱倒在椅子上。
一起長舒了一口氣。
「剛剛真的是太嚇人了。」
「真沒想到這種收購,陸總還會親自來。」
「在陸總面前,我大氣都不敢出。」
「原來這就是大老板的魄力。」
「上次這麼緊張的時候,還是高中被抽背課文。」
同事們七嘴八舌地討論剛剛的場景。
(4)
周怡湊到我這邊。
問道:「小玥,你剛剛沒事吧?」
「啊?沒事啊,我能有什麼事呢?」
「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你被陸總批評了,會難過呢。」
「我不難過。」
我顧不上難過。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陸遠舟臨走時,留給我的那個飽含深意的眼神。
「反正你也不用太在意他說的話,聽說這個陸總脾氣就是這樣,陰晴不定的。」
「嗯。」
我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周怡繼續八卦:
「聽說求婚前一天,陸遠舟喜歡很多年,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跑了,所以這幾年脾氣一直不好。」
說完,周怡略帶些惋惜地搖搖頭。
「你說竟然真的有女人能拒絕陸遠舟。有錢人的愛情,我真是不懂。」
我捕捉到她話裡的關鍵信息。
「女朋友求婚前一天跑了?」
「對啊,我有個大學同學就是陸氏總部的。這事是人盡皆知的秘密。聽說被拋棄後,陸遠舟性情大變,變得特別不近人情,就是現在這樣。」
周怡說得繪聲繪色。
甚至板著臉模仿陸遠舟。
我的思緒卻飛遠了。
原來他求婚前一天。
不止我這個替身的金絲雀離開了他。
他那好不容易回國的白月光蘇瓊潔,又再次離開了他。
怪不得他剛才看我眼神不太對勁。
這是又通過我想到自己白月光了。
還是又想到那段被拋棄的不堪往事?
這樣想想,我還有些同情陸遠舟了。
(5)
下班的時候,外面下起了暴雨。
今天出門又忘記看天氣預報了。
我正糾結著等雨停,還是打車回家。
張哲剛好從後面拍了拍我肩膀。
「要回家嗎?剛好我順路送你。」
「好,謝謝。」
我們倆是認識很多年的朋友了。
我也沒有推脫,上了他的車。
可能是地下停車場有點黑。
我感覺背後一陣涼風。
好像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盯著我。
張哲問:「怎麼了?」
「沒事,可能下雨了有點冷吧。」
聞言,他脫下外套披到了我身上。
「謝謝。不用了。」
我沒有接受他的外套。
張哲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很快恢復了正常。
一路上,張哲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我聊著天。
他目光疑惑地看了一眼後視鏡。
「是不是有個車跟著我們呢?盛玥,你幫我看一下。」
我從副駕駛那邊的後視鏡往後看。
下班晚高峰,路上車來車往。
雨水模糊了視線。
沒什麼異常。
我搖頭:「沒有啊。」
「那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過了一會兒,張哲像是又想起什麼。
他微微側目看了我一眼,才問:
「盛玥,你以前認識陸遠舟嗎?」
(6)
「啊?為什麼這麼問?」
「今天在公司,陸遠舟特意向我打聽了你的情況,你們以前認識嗎?」
陸遠舟竟然早知道我在這兒。
我趕緊搖頭:「不認識。陸總可能是認識和我同名的人,所以多問了幾句吧。」
我和陸遠舟的那段經歷,並不光彩。
所以我不願提及。
張哲沒有追問,隻是微微垂眸,說:
「哦,那可能是我多想了。」
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
我忘了帶小區門禁卡,外來車輛進不去。
我和張哲說:
「好了,就送到這兒吧,我自己走進去就行。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
在我推開車門要下去的時候,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怎麼了?」
手心的滾燙傳來。
張哲觸電了一般,松開了手。
「外面還在下雨,我車裡也沒有傘。你先披上我的外套避雨吧。」
我看了一眼外面。
雨勢已經變小,隻是蒙蒙細雨。
剛想拒絕。
張哲佯裝生氣:「盛玥,咱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把我當外人?」
「哎呀,沒有,你就像我親哥似的,我沒和你客氣。」
聽到我的話,張哲臉色變了變,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點點收緊。
我說:「那外套洗幹淨我再還給你。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他沒有多說什麼。
我披著外套走進了雨裡。
(7)
回到家,頭發還是湿的。
我把張哲的外套扔進了洗衣機。
然後去了浴室洗澡。
一冷一熱的體感溫度變化太大。
當天晚上,我就發燒了。
我摸著自己滾燙的額頭。
估計燒得不輕。
外面還在下雨。
我也沒什麼力氣去醫院。
撐著意志在美團上買了退燒藥。
然後和張哲發消息說明天要請一天病假。
剛發完消息,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外賣小哥竟然這麼快就到了。
我推開門,愣愣地看著眼前人幾秒。
覺得自己真是燒糊塗了。
竟然把外賣小哥看成了陸遠舟。
「臉怎麼這麼紅?」
連這個冷臉質問人的語氣也很像。
我迷迷糊糊地,大腦反應不過來他在說什麼。
隻看到那張性感的薄唇一張一合。
嘶,想啃一口。
等會兒,他怎麼要進我家啊?
好沒禮貌。
「你放我下來!臭流氓!你再不放開我,我報警啦。」
我的反抗還是阻止不了陸遠舟將我打橫抱起。
「你發燒了,得去醫院。」
「你才發燒了呢。我不要去醫院。不要去醫院。」
陸遠舟拗不過我。
把我抱回了臥室。
將我放到床上。
他去打湿了毛巾放在我額頭上。
嘴裡念叨著:
「離開我你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
(8)
我恢復了一點力氣。
可是還是不夠清醒。
隻是本能地推搡他。
「你走開,我不要看到你。你不去陪你的蘇瓊潔,總是來纏著我做什麼?」
我們早就結束了。
陸遠舟將我攬得更緊。
「我去陪她做什麼?我就是要纏著你,纏著你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永遠。」
「陸遠舟,我討厭你。」
他並不惱,隻是用手指蹭了蹭我的鼻尖。
「口是心非。」
外賣的退燒藥終於到了。
陸遠舟讓我躺在他懷裡。
一點一點地喂我喝完了藥。
喝完藥,我的燒漸漸退了。
陸遠舟緊皺的眉頭才終於舒展。
他將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裡摸索。
「現在呢?還討厭陸遠舟嗎?」
「討厭。」
「為什麼討厭陸遠舟?」
其實心裡有很多委屈。
比如,當初他隻是把我當作自己白月光蘇瓊潔的替身而已。
比如,蘇瓊潔回國那天,他撒謊騙我公司有事,其實是和她在共進晚餐。
比如,他那些所謂朋友總是在背地裡冷嘲熱諷我,暗暗打賭我什麼時候被拋棄。
可是這些委屈,我一句都說不出來。
我知道自己隻是陸遠舟養的金絲雀。
不該吃醋。
不該有太多的非分之想。
更不該把陸遠舟當正常的男朋友,有了太多的佔有欲。
可我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最後我撇撇嘴,說了一個更直白簡單的理由:
「他在床上總不聽我的,讓停也不停。」
害得我每天腰酸屁股痛。
陸遠舟覺得有點好笑。
可還是輕聲接話:
「就因為這個,你當初就要離開他?」
「嗯。」
「那陸遠舟知道錯了,他知道錯了。下次保證你讓停就停,原諒他好不好?」
藥效起了安眠的作用。
我漸漸進入了夢鄉。
夢裡,我又夢到了陸遠舟。
不過不是那些虛無縹緲的陌生場景。
我夢到了我沒有離開陸遠舟的時候。
(9)
大二那一年,我意外得知我爹又在外面欠了不少的賭債。
遠遠超過了我家的承受範圍。
他自己逍遙,躲得無影無蹤。
那些債主每天上門催債,甚至砸了我媽的早餐攤。
我回家那天,剛好撞見。
我擋在我媽面前,拿著刀抵在自己脖子上。
和那些債主說:
「我就是韓建業女兒。你們給我一個月時間,我一定把錢還給你們。但是你們不能再來這裡鬧事。否則我今天就S在這兒,魚S網破。你們背上一條人命,也拿不到一分錢。」
最後那些債主同意了我的話。
他們加了我的手機號碼。
離開了我家。
他們走後,看熱鬧的人群也逐漸散去。
我彎著腰幫我媽收拾一地狼藉。
我說:「媽,你和他離婚吧。我已經成年了,我有獎學金,沒課的時候還可以去做家教賺錢,我以後一定可以讓你過得很好的。」
以前是擔心我未成年。
擔心影響我高考。
現在這些因素都沒了。
我不明白她還在固守什麼。
可她再次搖搖頭。
魚尾紋順著歲月爬上她的眼角。
那雙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裡漂亮溫柔的眼睛裡。
隻剩下散不去的疲憊和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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