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冷笑一聲。

 

「明明是客人有錯在先，你卻讓我承擔後果，滿足他胡攪蠻纏的不合理要求，我看你這個店離關門也不遠了！周扒皮，要不是離我家近，我才不會被你壓榨卻一直忍著不說，今天不是你解僱我，而是姑奶奶我不幹了！」

 

許深在門外等我，見我臉色不對，試探著問了一句。

 

我正憋著難受，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打工以來的委屈說了個遍，末了才擦幹眼淚。

 

「不是為了掙錢，我才不受這份氣！如果你敢不好好學習，我就揍你，聽到沒有？」

 

許深眼神陰鬱，好半晌後才應了一句。

 

當天晚上他說去同學家看書，一直到深夜才回來。

 

第二天我打起精神，正準備再找個和其他工作時間都不衝突的新工作，之前那個咖啡館的店長突然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去，還保證以後不會再壓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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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原因，他支支吾吾，隻說現在店裡忙，新員工不好招。

 

我大喜過望，趕緊去超市買菜，把飯做好放冰箱裡後就去上班了。

 

幾天後，我再次見到了那個來找事的客人，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看起來像是挨了一頓打。

 

而後徑直朝我走來。

 

我正要擺出戰鬥姿勢，他突然苦著臉開口。

 

「對不起，上次是我混蛋，我有眼不識泰山，姐你消消氣，原諒我吧。」

 

8

 

我一臉問號，他卻一連朝我鞠了好幾個躬，而又一溜煙地跑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門外許深的臉似乎一閃而過。

 

我搖搖頭，想著這會是上課時間，他肯定在學校裡，很快把這件事情拋諸腦後。

 

高考轉眼間來臨，又在盛夏和蟬鳴聲中畫上句點。

 

等待成績的時間格外漫長難熬，好在許深不負眾望，考上和原劇情裡一模一樣的重點院校。

 

我松了口氣，卻絲毫不敢懈怠。

 

畢竟大學不比高中，需要更多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必須得多攢點錢。

 

許深見我辛苦，也沒闲著，憑著錄取大學的名號找了一份時薪不低的家教工作。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偏偏有人見不得我們過得好，非要出來搞事。

 

大伯、二伯和三姑美其名曰慶祝，請我和許深出去吃飯。

 

我本著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的原則，欣然赴約。

 

飯桌上，一番場面話後，他們按捺不住，很快步入正題。

 

原來是想讓許深給幾家的孩子補課。

 

「深深啊，你是家裡的榜樣，多付出些是應該的。當初你爸媽出事，如果不是我們跑上跑下，葬禮能辦得那麼好？這份恩情你要記在心裡才是。」

 

大伯冠冕堂皇地拿長輩的身份施壓，似乎許深不答應就是不孝順。

 

我慢悠悠問道。

 

「補課當然沒問題，隻是親兄弟明算賬，看在咱們是親戚的份上，費用就給你們打九折吧！」

 

二伯果不其然生氣了，指責我。

 

「一家人，說什麼錢不錢？也不怕外人笑話！」

 

「就是啊深深，別聽你姐的，她一個沒上過學，有什麼見識？聽說之前她還鬧到你們學校和其他學生的家長打起來了，嘖嘖，怕不是丟盡了你的人……」

 

三姑也在旁邊添油加醋，想離間我們。

 

我怒火中燒，剛要和他們開撕，許深突然按住我的手，站起身來，微微一笑。

 

「本來不想鬧得太難看，沒想到你們的臉皮比城牆還厚！佔便宜就佔便宜，還非要用親情當幌子，我聽了都惡心得差點吐出來！」

 

「看我考上名牌大學了才來巴結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算盤？當年我爸媽葬禮上你們對我避如蛇蠍的嘴臉我可都還記得清清楚楚！還想來挑撥我和我姐的關系，一把年紀連臉都不要了！如果不是我姐，我不會有今天，任何人敢再說她一句壞話，別怪我不留情面！」

 

說罷，他不顧幾個親戚臉色有多難看，拉著我離開。

 

「姐，咱們下次別出來吃飯了，看著他們的臉，我都吃不下，還不如你在家做呢。」

 

回去路上，許深拉著我的胳膊撒嬌。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試探著開口問他。

 

「你覺得……我對你很好？可我總打你罵你，讓你幹這幹那，你不應該討厭我嗎？」

 

他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似乎不想和我多說話，被我問煩才勉強回了一句。

 

「打是親，罵是愛，姐，你就當我是受虐狂吧。」

 

9

 

許深去上大學後，我生怕他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劇情會走偏，於是也跟著去了同一座城市，繼續打工賺錢。

 

但他說什麼也不肯要我給的生活費，隻說有獎學金和助學金。

 

我隻好把錢攢下來，偶爾自己出去吃吃喝喝，日子過得也是有滋有味。

 

許深大二時，終於遇見女主蘇佳佳。

 

彼時蘇佳佳的包被歹徒搶走，他衝上去見義勇為，自然而然和她認識，並產生了聯系。

 

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隱隱有些擔憂。

 

現在的許深和原書裡的性格差距很大，不再是一副冷沉陰暗的模樣，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再把蘇佳佳看作生命裡唯一的光。

 

但沒等我想清楚，就又遇到了新的難題。

 

那天晚上我給許深收拾書包，發現一張出國留學申請表。

 

表被人揉過，帶著明顯的褶皺。

 

想到許深最近悶悶不樂的表情，我立刻猜到他估計就是在為這件事發愁。

 

很明顯，他是在為錢擔心。

 

國外不比國內，消費水平高，學校就算可以出學費，但生活還是要自己解決，他又要忙著學習，根本抽不出太多時間打工。

 

許深懂事，肯定不想再讓我操心，所以什麼都沒說。

 

我嘆了口氣。

 

許深正好做完家教回來，不由分說將那張申請表扔進了垃圾桶。

 

「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認真考慮過了，那不是我想要的，你總不能永遠都替我付出，我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也不想你總是受累辛苦，相信我，好嗎？」

 

他說得真心實意，我隻能點點頭。

 

半夜，系統又跑出來勸我。

 

「宿主，你還記得當初的惡毒人設嗎？你看看你現在，明顯完全偏離了好不好？這樣下去男主……」

 

「系統。」

 

我鄭重其事地打斷它的話。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多年相處，我能看得出許深不是壞人，他很可憐，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按既定的劇情走呢？為什麼非要讓他受盡折磨，才能等到那個拯救他於水火的人？殊途同歸不好嗎？」

 

它難得沉默，我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不管怎麼樣，我不忍心許深再受苦，他已經很可憐了，無論任務是否完成，我都要讓他平安順遂地過完一輩子，至於懲罰，我都認。」

 

「哪怕劇情結束後你靈魂消散，生命徹底終結，也在所不惜嗎？」

 

「是。」

 

我攥緊手心，語氣堅定。

 

我不知道我的選擇究竟對不對，但我不後悔。

 

僵持半晌後，系統默默嘆了口氣。

 

「這樣吧，我們來打個賭。」

 

「按劇情走的話，許深會和他命中注定的女主角蘇佳佳在一起，但是因為出現變數，結局仍未可知。你既然說殊途同歸，那麼如果主角到最後皆大歡喜，就算你贏，反之算我贏，怎麼樣？」

 

「好。」

 

其實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但系統既然這麼說，我也想看看劇情究竟會走到那一步才算終止。

 

10

 

許深準備參加學生會主席競選，我去現場幫他加油。

 

不得不說，臺上的他的確耀眼而又自信。

 

我突然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微妙之感，繼而想到如果按原劇情走，此時此刻的他飽受折磨，性格應該極端而又陰鬱，還會這麼朗朗大方地為了前途而努力嗎？

 

答案顯而易見。

 

或許蘇佳佳可以拯救他。

 

但比不上他靠自己的拼搏來得意義深刻。

 

所以我沒錯。

 

錯的隻是這個試圖用既定規則束縛一切的世界框架。

 

演講進行到一半，大屏幕上突然出現許多以許深為背景的照片。

 

我認出那些都是他人生的至暗時刻。

 

有我父母車禍去世的葬禮現場，還有他被小混混勒索，怒而反擊，以至於自己也受傷的狼狽模樣。

 

始作俑者應該是想讓他難堪，再放棄這場競爭。

 

可許深站在臺上，沉默半晌後, 突然笑出聲。

 

「我都忘了我還有過這樣的經歷,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我並不覺得羞恥，因為這些足夠打倒我，足夠讓我一蹶不振的瞬間，都有一個人堅定地陪在我身邊，就是我的姐姐。」

 

「親戚不要我，是姐姐把我護在身後, 說她養我，我被同學欺負，是姐姐挺身而出，替我找回公道，她供我讀書，給我做飯, 攢的錢自己舍不得花，都花到我身上, 如果沒有她, 我不敢想象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所以我感謝她。」

 

許深紅著眼眶看向我這邊，我亦是沒忍住淚水。

 

最後他以全票當選學生會主席, 畢業後放棄朝九晚五的工作，開始創業。

 

一開始蘇佳佳還陪在他身邊，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 我再也沒看見過她的身影。

 

聽說她和許深鬧矛盾後，竟然跑去他競爭對手那裡，用他的公司機密換錢。

 

好在許深力挽狂瀾, 將損失降到了最低。

 

許深創業成功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接進他買的大別墅裡, 說是寫了我的名字, 當作送給我的禮物。

 

我心裡既開心又沉重。

 

因為按照我和系統的賭約，許深和蘇佳佳分手，我也就輸了。

 

我隻能惴惴不安地等待屬於自己的魂飛魄散的結局。

 

可奇怪的是, 懲罰卻遲遲沒有來。

 

當我召喚出系統, 它的回答令我大為意外。

 

「我們隻說主角各得其所，沒說一定要讓他們在一起才算啊！」

 

「什麼意思？你能不能說明白點？」

 

我越聽越糊塗，語氣忍不住有些著急。

 

「意思就是許深作為男主，得到的是好結局, 你因為幫了他, 獲得正向回報, 不就是各得其所嗎？你雖然不是許深愛情裡的女主角, 可你是自己世界裡的女主角, 當然也算主角啊！」

 

它說得很繞，我卻立刻反應過來。

 

原來我一開始以為許深和蘇佳佳在一起才算是皆大歡喜的結局的想法是錯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贏了？」

 

「不然呢？好啦, 本系統在這個世界的體驗到此結束, 該去往下一個地方啦！至於你呢，就盡情享受自己的人生吧！」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聽到過系統的聲音。

 

後來許深的事業越來越成功，還結識了一位生意上的好伙伴, 兩人共同走進婚姻的殿堂。

 

而我則是在拒絕許多別有用心之人的追求後，選擇一個人自由自在地過完餘生。

 

總之，我們兩個人都有了美好圓滿的結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