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

 

我爸？

 

突然叫我幹什麼？

 

我的精神抖擻了一下，心底浮現些許不安的預感，隨手整理了一下不算凌亂的桌面：「好，我這就過去。」

 

「好的。」

 

等小吳離開，我緊隨其後。

 

當我到董事長辦公室的時候，我爸正在和林衡說些什麼，見到我，眉頭微蹙。

 

我乖順地喊了聲：「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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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個稱呼，我爸眼神微眯，揮了揮手，就讓人先出去了。

 

等辦公室內安靜下來，我指尖微微收緊，給我爸倒了杯茶，試探道：「爸，是有什麼事嗎？」見狀，我爸把茶杯推開，直視著我，開口便是一針見血：「你年紀也不小了，這兩年也玩夠了，該成家了，下個月有個宴會，介紹人給你認識。」

 

這麼快就要給我安排婚事了嗎？

 

雖然早有預料，但真的提起，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換了從前，我隻會乖順地接受，可現在，我心頭略過煩躁，下意識反駁：「爸，我現在還不想結婚。」

 

聽見我的話，男人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猛地一拍桌子：「荒唐！你都二十五了，現在還不結婚，等你老了，誰還會要你！」

 

「嘭」的一聲，我被嚇了一跳，原本要脫口的話頓時說不出口。

 

空氣中，無形的壓迫感席卷而來，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記憶被扯回那段痛苦的時光。

 

7

 

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我才十歲。

 

拎著行李箱離開家的時候，媽媽臉上浮現了難得的輕松。

 

我哭著拽著她的手，求她不要走。

 

但她卻扯開了我的手，如往常一樣蹲下身，與我平視：「思予，媽媽再在這裡待下去，會瘋的。」

 

我一直知道，我爸媽也算是青梅竹馬，結婚初他們也曾有過恩愛的時候，但我爸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者，總是限制我媽，從穿衣到說話，一有看不順眼的就皺眉呵斥。

 

於是原本性情活潑的少女變成了沉默寡言的林太太。

 

她為了我忍了五年，如今，她不想再忍了。

 

籤離婚協議書的時候，我爸還在嘲諷她：「嘖，好好的日子放著不過硬是要搞這出，孩子你別想帶走！」

 

他掌控欲望很強，林家勢力又大，所以我媽沒爭到我的撫養權，隻能含淚離開。

 

於是，十歲的我沒有了疼愛我的母親，隻有嚴厲的父親。

 

我一旦做錯，等待我的就是劈頭蓋臉的怒斥。

 

最嚴重的一次，我逃了課被老師發現告到他那裡，結果被關在儲物間裡足足三天。

 

他沒有聽我的解釋，或許壓根就不在乎。

 

儲物間很黑，沒有光透進來，連帶著我所有叛逆的心思一起被塵封。

 

在那之後，我成了他拿得出手的林家千金。

 

8

 

等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有太陽曬到我身上，可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自嘲地笑了笑。

 

見狀，我的助理唐玥走過來，目露擔憂：「思予姐，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勉強打起精神：「沒事，你去忙吧。」

 

「好吧。」年輕的小姑娘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我正欲回辦公室，但剛邁出幾步，就聽見一道涼涼的聲音：「當林家千金很不容易吧，姐姐。」

 

是林衡。

 

他單手插著兜，屈著腿靠在牆壁上，嘴角噙著笑，見我看來，眉梢微挑了挑。

 

我停住腳步，恢復了在人前的鎮定：「什麼意思？」

 

「姐姐別誤會，我可沒什麼壞心思，我隻是覺得，你一個女孩子，就應該被好好對待，哪裡能在公司裡那麼辛苦呢。」他笑盈盈地說著，似是很關心我。

 

可我卻覺得可笑。

 

我雖然討厭我爸，覺得他冷血，管我太嚴，但我所受到的教育、所享受的資源，都是因為林家千金這個身份。

 

更何況，我爸有時候說得挺對的，若是我什麼都不是，我拿什麼去保護我在意的人？

 

見我不說話，他朝我走近一步：「如果姐姐想，我可以幫你和他結婚。」

 

他口中他是誰，意思很明確。

 

但我卻不相信，他會有那麼好心。

 

我後退一步：「不必了。」

 

我還沒有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若是我真的離開了林家，別說是許景修，就算是我，都討不著什麼好。

 

聽見我的話，林衡眼眸閃爍了下，又笑了笑：「嘖，姐姐真是無情，不過若是爸爸知道了姐姐和一個演員談戀愛，不知道會是什麼想法呢？」

 

「你在威脅我？」

 

我眯了眯眼，再不復之前的散漫。

 

他攤了攤手，仍在笑：「怎麼會？」

 

見他穩操勝券拿捏住我七寸的模樣，我冷下聲音：「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你那媽好像又欠了不少。」

 

我的話一出，青年原本輕浮的態度瞬間變了，眸光凝聚起來。

 

我輕嘖了聲，轉身就走。

 

還真當我是好拿捏的柿子了。

 

9

 

我回了辦公室，忙起來就忘了時間，也忘了煩惱。

 

不知不覺間夕陽落下，金色的餘暉透過落地窗落進來。

 

我恍然地抬起頭，已經那麼晚了。

 

掏出手機一看。

 

許景修已經給我發了不少消息。

 

【寶寶，中午吃過了嗎？】

 

【我今天的戲份有點多，晚上可能不回來吃。】

 

【怎麼不回消息？】

 

【我在你公司樓下了。】

 

我的目光停留在最後一條消息上，時間顯示是在一個小時前。

 

我一個激靈，立馬打電話過去。

 

電話響了不到一秒就被接起來。

 

那頭，男人好聽的嗓音穿過電流傳入耳中，沒有絲毫不耐煩：「下班了嗎？」

 

不知為何，單單是聽見他的聲音，我就覺得心頭有些暖。

 

「嗯，我現在就下來。」掛斷電話之後，我拿了外套，胡亂穿上，就往樓下跑。

 

走到電梯口時，我下意識往我爸辦公室那邊瞟了一眼，確定我爸已經走了，這才放下心來。

 

許景修的車停在公司附近。

 

等我敲響他的車窗時，他降下車窗，掃了我一眼：「你這麼鬼鬼祟祟地做什麼？我又不是見不得人。」

 

「你是公眾人物，要注意影響。」我拉開車門上了車，想起他之前發的幾條消息，又問，「你不是說今天的戲份有點多嗎，怎麼來接我了？」

 

駕駛位上，他發動車子離開。

 

聞言，他沒有回頭，自然道：「女朋友心情不好，我隻好趕趕進度了。」

 

乍一聽見這話，我愣住。

 

他怎麼知道我心情不好？

 

明明，我什麼話都沒說啊。

 

面前，男人側臉線條流暢，眉眼溫潤，迎著夕陽的暖光，溫柔的不可思議。

 

許是察覺到我的視線，他微偏過頭，慢條斯理地解釋：「你隻有兩種情況長時間不回消息，要麼是睡著了，要麼是不高興。」

 

「基於你在上班，前者的可能性排除，那就隻剩後者了。」

 

他語氣說得自然，可我的眼眶忽然有些熱了，調侃道：「你為什麼不考慮我太忙了？」

 

我一直以為，我把情緒藏得很好。

 

有時候就連孟棠都看不出來我不高興。

 

聽見我的話，他倒是認真地回：「你覺得現代人長達八九個小時不看手機，可能？好了，先不想那些煩心的了，去吃飯。」

 

他沒有問我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隻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路。

 

窗外車水馬龍，景物在飛速倒退。

 

我凝視著他，心底有什麼在破土生長。

 

10

 

那天之後，我忙於工作，和負責人對接，談商務。

 

林衡自打上次挑釁不成，便很少出現在我的視野裡。

 

但我時時警惕著，總覺得他沒那麼容易放棄。

 

轉眼便過了半個月。

 

下了班，許景修照例來接我，他帶我去了一間保密性不錯的餐廳。

 

等到吃完飯，還不等我們出去，許景修的電話就響了。

 

我的左眼皮跳了跳，聯想到之前林衡說的那些話，心頭莫名生出一些不安的情緒來。

 

許景修的神情倒是沒什麼異樣，接起了電話：「王哥，怎麼了？」

 

那頭，被稱作王哥的經紀人嗓門很大：「景修，你和林氏千金談戀愛的事情是真的嗎？現在網上都在說……」

 

網上都在說什麼？

 

我正欲細聽，男人卻站起了身，往門外走，同時捂著手機對我道：「你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我沒說話，等他轉身之後，摸出手機，熟練地點開圍脖。

 

果不其然。

 

關於許景修和林氏千金的話題熱度正在飆升。

 

我平生吃了那麼久的瓜，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成為瓜。

 

營銷號也是懂取標題的，#富豪小姐深夜密會許姓男藝人#

 

換了之前，這種瓜我一般看都不看一眼——哦不，我是土狗，愛看。

 

不過自己成了瓜，就沒那麼高興了。

 

我點進去，就看見是有人把我之前和許景修在酒吧門口的照片放了上面。

 

可以明顯看出，我坐上了許景修的車。

 

下面，評論區正在以一秒鍾好幾條評論的速度飆升。

 

【不是吧？難不成說許景修催婚催的就是林氏千金？】

 

【難怪，說到底許景修隻是一個藝人，哪裡能和這種豪門小姐結婚？】

 

【真沒想到，許景修竟然想當贅婿，說白了，不就是吃軟飯的嗎？白粉他了。】

 

【笑S，興許是這林氏千金B養許景修呢？】

 

【……】

 

評論區裡說什麼難聽的都有，我看得臉色鐵青。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也響了。

 

是孟棠打來的。

 

我按了接聽，那邊，孟棠暴躁如雷的嗓音傳出：「我靠，林衡那小崽種這麼搞你？不是我說，他媽的破事還沒搞完呢，他就這麼急？」

 

我沉了臉，估摸著是林衡眼見著單子就要被我拿下，再加上我是林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到時候董事會肯定不好再偏向他。

 

他急了，打算破罐子破摔，把我拉下水。

 

半晌，我緩緩開口：「那就撕破臉面。」

 

「行，你別擔心，我叫上我哥，肯定弄S這鱉孫！」

 

孟棠有個哥哥，如今正在管理孟氏，但孟棠一般情況下不願意找他幫忙。

 

聽見她的話，我心頭一暖：「謝謝！」

 

「說啥謝，咱倆一起長大，我不幫你幫誰，不過就是你爸那邊……」

 

「我自己應付。」

 

「好。」

 

等掛斷電話之後，我抬起頭，卻見許景修站在門口，眼底的光明滅不定。

 

我的心尖莫名一顫。

 

他會不會覺得是我連累了他？

 

11

 

可還不等我說點什麼，他忽然轉身離開了。

 

我的心驀得空落落的，看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

 

他那麼在意他的事業，應該是生氣了吧？

 

在這之後，一連一個星期我都沒有再收到他的消息。

 

微博上的熱搜已經被我花錢撤了，但還是有人嘲諷他吃軟飯，甚至有人懷疑他之前拿獎是不是也是花錢買的。

 

我刷著評論，心裡頭不是滋味，索性化悲憤為動力。

 

買了機票飛往米國，一口氣談下那個大單子。

 

晝夜顛倒，等我回到國內時，已經是五天後了。

 

正好到了我爸說的宴會時間。

 

我原是不想去的，但孟棠說她也要去，不想孤零零一人，隻好陪她一起。

 

和孟棠一起到宴會的時候，她挽住我的手，見我心不在焉地：「你們還是分手了？」

 

我沒有開口，心底滋生出後悔。

 

如果一開始我就選擇了分手，或許不會影響到他。

 

事情鬧出來之後，林衡也沒討著什麼好，有孟棠和她哥哥幫忙，直接將他這些年做的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曝於人前，我爸大怒，一時之間也管不著我談戀愛這麼點小事。

 

宴會廳內，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我一眼就看見了在和別人說話的我爸，唇線微抿。

 

「思予，過來。」

 

我爸的聲音傳來，我如行屍走肉一般過去。

 

站在我爸旁邊的人生得很高，我頭也沒抬，勉強扯起笑容道：「你好！」

 

可不等我說出下一句，熟悉的聲音自上而下響起：「林小姐，你好！」

 

這個聲音……

 

我猛地抬頭，對上那張熟悉的臉，他唇角微彎著，生得一副極好相貌。

 

許景修？

 

12

 

不同於往日裡出行打扮的全副武裝，今日他穿著修身的西裝，清冷矜貴，全然一副貴公子的模樣。

 

但他怎麼會在這裡？

 

還不等我想明白，我爸就開口了，一貫的命令口吻：「這是許家的長子，你們好好聊聊，爸還有點事，先去那邊了。」

 

我訥訥地點頭。

 

等我爸走了，我牽住男人的手，將他帶到角落裡，瞅著他：「你是許家長子？」

 

我自然知道許家，和林氏差不多的門第。

 

不過圈內都說，許家長子在國外讀書，誰能想到，火得家喻戶曉的視帝許景修會是許家長子？

 

聞言，他沒有隱瞞，點頭：「嗯，不過之前我爸媽不同意我進娛樂圈，所以不讓我靠家裡。」

 

他語氣輕松。

 

可我的眸光卻劇烈晃動起來。

 

所以……他消失的那麼長時間，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回家了？

 

現在，他被承認了是許家長子，豈不是意味著他要退圈？

 

可在一起的這兩年。

 

我知道他有多努力，多熱愛這份職業！

 

愧疚感如潮水一般襲來，我松開他的手，垂下眸子，強忍住淚意，輕聲道：「許景修，我不值得你這樣。」

 

我何德何能讓他舍下一切來娶我？

 

可下一刻，我就被擁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低沉的聲音敲在耳畔：「可我見不得你那麼辛苦，我想幫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