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後一首歌的旋律落下，安瀾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即將走向盡頭，但她已經沒有了遺憾。

 

演唱會過後，許霽冬帶著安瀾出去走走。

 

安瀾好久沒吃到冰淇淋了。

 

盡管許霽冬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滿臉都是不贊同的神色，可安瀾還是不管不顧地湊上前去，美滋滋地吃了一口。

 

冰冰涼涼、甜絲絲的味道在口中散開，讓她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你笑一笑嘛，我就隻吃了一點點啦！”

 

安瀾瞧見許霽冬那副無奈嚴肅的樣子，笑嘻嘻地伸手捏著他的臉，用力地把他的嘴角往上扯，非要讓他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來。

 

安瀾被許霽冬半拖半拽地來到了一座據說很靈驗的許願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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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這座許願池是人們為了紀念海神而特意建造的。

 

海神有著神奇的能力，能夠聽到人們內心深處最虔誠的願望。

 

安瀾緩緩收回目光，仔細打量起眼前的許願池來。

 

造型別致、閃耀著光芒的許願池旁，聚集著一群形形色色的人，他們就像是最虔誠的信徒一般，沉浸在各自的祈願世界裡，紛紛閉目祈禱，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此刻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那一份對美好期許的專注。

 

許霽冬卻沒過多在意這周圍的熱鬧景象，他瞧見不遠處有個小販在售賣許願幣，大步走了過去。

 

到了跟前，他大手一揮，幹脆利落地買下了商販手裡剩下的所有許願幣。

 

安瀾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瞪大眼睛，看著那裝了半框的許願幣，驚訝地說道：“許霽冬，這得有五百個吧？”

 

許霽冬聽了這話，挑了挑眉，嘴角上揚，示意安瀾拿一個試試。

 

安瀾見狀，不禁有些疑惑地問道：“你該不會是信這個吧？” 在她看來，這許願池的傳說雖然美好，但終究也隻是個傳說而已，她實在沒想到許霽冬會買下這麼多許願幣。

 

“叮~”

 

一聲清脆悅耳的磕碰聲在許願池邊響起，許願幣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後，落在了正中心那處緩緩旋轉的水渦裡。

 

安瀾看到這一幕，臉上瞬間漾開了一抹歡愉的笑容。

 

“許的什麼願？” 許霽冬好奇地湊了過來，眼睛裡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想要一探究竟。

 

安瀾調皮地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許的什麼願？”

 

“不告訴你。” 許霽冬像是個得到了寶貝卻又不想與人分享的孩子一般，得意洋洋地揚了揚下巴，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

 

他們心裡都清楚，這許願池的傳說或許隻是用來哄騙遊人的一種美好說辭罷了，並沒有什麼真正的魔力。可不知為何，當真正到了問對方願望的時候，卻誰也不肯說出口，仿佛一旦說出來，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與美好就會消失不見。

 

安瀾靜靜地看著繼續往許願池中心投硬幣的許霽冬，眼神中透著溫柔與深情。

 

她在心裡默默地向神明祈禱：神明啊，我希望我的許霽冬能夠長命百歲，在以後的日子裡，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快快樂樂的。哪怕我不在他身邊了，也希望他能好好地生活下去，被這世間的溫柔以待，永遠不要被悲傷和痛苦所困擾。

 

9

 

安瀾的身體狀況愈發糟糕，每天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昏睡中。

 

窗外，煙花在夜空中絢爛綻放，五彩斑斓的光芒瞬間炸開，如同一朵朵嬌豔盛放的花兒，將漆黑的夜空裝點得如夢如幻。

 

安瀾靜靜地靠在許霽冬的懷裡，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在這難得清醒的時刻，她開始絮絮叨叨地訴說著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那些屬於他們兩人的珍貴回憶。

 

她回憶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的許霽冬啊，還帶著一副兇兇的小模樣，如今看來，卻又那麼的可愛，仿佛從那時起，命運的紅線就已經將他們緊緊相連。

 

還有他們決定在一起的那一刻，許霽冬那紅紅的耳尖，泄露了他內心的羞澀與緊張，那一抹紅暈就像天邊的晚霞，深深地印在了安瀾的心裡，每每想起，都覺得心頭暖乎乎的。

 

老人常說，走馬燈的出現，往往意味著人也快不行了。

 

此刻的安瀾，感覺到身體中的力氣正一點一點地流逝，就像握在手中的沙子，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阻止它從指縫間溜走。

 

她的眼神也逐漸開始渙散，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許霽冬。” 安瀾用盡全身的力氣，更用力地抱了抱他，仿佛想要將自己最後的溫度傳遞給他，想要把這一刻的相擁永遠定格。

 

“嗯？”

 

“我們下一輩子，一定不要分開，好好在一起。” 安瀾的聲音很輕很輕。

 

許霽冬一聽這話，一下子變得很緊張起來，他緊緊地握住安瀾的肩膀，焦急地問：“你怎麼了瀾瀾？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安瀾強撐出一抹虛弱的笑，努力抬起頭，輕輕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安撫道：“我好好的啊，我隻是覺得這一生太苦了，所以想下一輩子甜一點。”

 

許霽冬聽了，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他輕輕撫摸著安瀾的頭發，溫柔地說：“這輩子也會甜甜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安瀾微微點了點頭，她的目光緊緊地鎖在許霽冬的眉眼上，想要將他的模樣深深地刻在心裡，烙印在靈魂深處。

 

或許這一別，便是永別了。

 

“許霽冬，我想吃草莓。” 安瀾突然說。

 

許霽冬沒有絲毫猶豫，他輕輕放下安瀾，起身：“好，我這就去給你買草莓，你等我一會兒啊。”

 

說完，便快步走出了房間。

 

安瀾靜靜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那背影在她逐漸模糊的視線裡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在心中默默地說道：“再見，許霽冬。”

 

安瀾這一輩子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從不相信有什麼來生轉世。

 

然而，唯有對於許霽冬，她卻滿心希望真的有來生。

 

希望在下一世，他們能夠再次相遇，不再經歷這一世的苦難與分離，能夠好好地在一起。

 

10

 

小陳一襲黑色連衣裙，靜靜地佇立在原地。

 

她的面容上帶著沉痛與肅穆，雙眼凝視著前方。

 

安瀾生前朋友寥寥無幾，此刻前來悼念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整個悼念現場顯得格外冷清。

 

小陳的目光緩緩落在了安瀾的照片前，不知想到什麼，她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原來安瀾在醫院時養的那一株鮮花，小陳特意從醫院帶了回來，並早早地擺放在了她照片的一側。

 

可眼下，照片旁卻空無一物，那束鮮花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沒留下絲毫蹤跡。

 

小陳頓時覺得情況十分不對勁，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

 

沒有絲毫猶豫，她拔腿就往旁邊的公寓跑去。

 

“快點，再快點！” 她在心裡不停地催促著自己，每一步都帶著急切與惶恐。

 

小陳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明顯，她索性直接脫下了高跟鞋，拎在手裡，繼續不顧一切地朝著公寓狂奔而去。

 

很快，她就來到了許霽冬所住的公寓門前。

 

“嘭嘭嘭 ——！” 她開始用力地砸門。

 

一邊反復擰動著門把手，一邊繼續嘭嘭地拍打起房門，嘴裡不停地呼喊著許霽冬的名字，然而裡面卻安靜得嚇人，始終沒有半點回應。

 

每一秒的等待對於小陳來說都像是漫長的煎熬，無盡的沉默讓她的內心多了幾分絕望。

 

“不是吧，難道又要辦一場葬禮嗎？！”

 

小陳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她不敢想象那可能發生的可怕場景。她轉頭看了看空蕩蕩的走廊，四周根本沒有其他人的身影，一種孤立無援的感覺油然而生。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牆壁裡嵌著的滅火器上。

 

她快步跑上前去，用手中的高跟鞋狠狠地將透明的玻璃砸碎，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格外刺耳。

 

隨後，她迅速將滅火器拿了出來，雙手緊緊握住，舉著它對著門鎖的位置反復重擊起來。

 

“嘭！嘭！嘭！” 每一下重擊的聲音都在走廊裡震耳欲聾，一聲比一聲大，可那房門卻隻是在表面增添了一些痕跡，門鎖依舊頑強地堅守著，沒有絲毫被打開的跡象。

 

這巨大的動靜終於引來了公寓裡的其他住戶。

 

大家紛紛趕來，在幾人的共同努力下，門終於被砸開了。

 

小陳顧不上穿上鞋子，光著腳就衝進了房間。

 

剛一進屋，她一眼就瞧見了染湿了大片地毯的血跡，刺目的紅色讓她的眼睛瞬間紅了起來。

 

她轉過頭，朝著身後的眾人吼道：“快！叫急救！”

 

完

 

第5章 5

 

許霽冬視角

 

1

 

許霽冬終於找到了夏安瀾。

 

他的腳步在踏入病房的瞬間變得遲緩而沉重，目光急切地搜尋著，直至定格在那個瘦弱的身影上。

 

此時的她，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許霽冬望著她，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半晌才艱難地挪動腳步靠近。

 

他緩緩地、緩緩地伸出自己的手，那隻手在空中微微顫抖著，帶著一絲猶豫與敬畏。

 

當他的指尖輕輕觸碰到她的手背時，他仿佛觸碰到了一片易碎的雪花，動作瞬間凝固。

 

他極其小心地、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手指合攏，握住她的手，那力道輕得仿佛隻是一片羽毛的輕撫，不敢有絲毫的加重。

 

雙眼緊緊盯著兩人相握的手，心中被一種巨大的恐懼所籠罩，腦海裡不斷浮現出可怕的念頭。

 

安瀾的聲音微弱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決：“許霽冬，你走吧。”

 

許霽冬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他的眼神中滿是痛苦與執著，決然地回應：“我不會走。”

 

曾經，命運的捉弄讓他們分離，那些失去她的日日夜夜，他如同行屍走肉般在黑暗中徘徊，滿心都是對她的思念與悔恨。

 

如今，好不容易在這茫茫人海中再次尋覓到她的身影，他怎能輕易放手？

 

他深知，若再次失去她，自己的世界將徹底崩塌，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那種刻骨銘心的痛，他此生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看著眼前瀾瀾那消瘦得近乎脫形的模樣，許霽冬的心像是被無數根針狠狠地扎著。

 

“她肯定能好起來。”

 

在他的設想裡，隻要安瀾能戰勝病魔，他就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把她調養好，讓她重新變得健康。

 

“我得天天變著法兒給她做好吃的，把她缺失的營養都補回來，讓她身上能多長點肉，臉色也紅潤起來。”

 

2

 

病房裡的日子單調而又漫長，同病房的一位奶奶，每日看著許霽冬忙裡忙外悉心照顧安瀾，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這天，奶奶瞅著許霽冬：“小伙子，你是這丫頭什麼人吶？”

 

許霽冬聽到奶奶的話，微微頓了一下，腦海中瞬間閃過他和安瀾過往的種種，那些或甜蜜或苦澀的回憶交織在一起，讓他心中五味雜陳。

 

他眼神堅定而又溫柔地回答：“她是我的愛人。”

 

奶奶聽了他的回答，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們倆呀。”

 

日子一天天過去，瀾瀾的身體狀況有了些許起色。

 

原本隻能整日臥床的她，現在已經能在床邊緩慢地挪動腳步。

 

雖然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像是一個稚嫩的孩童在初次學習走路，腳步虛浮且搖晃不定。

 

但這對許霽冬而言，卻如同看到了奇跡降臨。

 

她的雙腿還在微微顫抖，仿佛下一刻就會支撐不住，但她仍倔強地堅持著，一點點地試探著自己的力量

 

飲食方面，她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毫無食欲，能夠吃下比從前稍多一些的飯菜了。

 

盡管吃的速度依舊很慢，每一口都需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去咀嚼和吞咽，但這微小的進步已足以讓許霽冬欣喜若狂。

 

許霽冬時刻關注著瀾瀾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她的每一個小小舉動都如同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一顆石子，在許霽冬的心間激起層層驚喜的漣漪。他

 

會因瀾瀾能多走幾步路而興奮不已，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未來他們攜手漫步在陽光下的美好畫面。

 

也會因她能多吃下一口飯而倍感欣慰，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仿佛這一口飯就是瀾瀾走向康復的堅實一步。

 

在病房的角落裡，擺放著一株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