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病以來，她的腸胃功能變得越來越脆弱。

 

稍微多吃一點，胃裡就像翻江倒海一樣。

 

難受的感覺不斷地衝擊著她的身體，讓她直冒冷汗，甚至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

 

許霽冬眼裡滿是擔憂，他輕輕握住安瀾的手，眼神中帶著一絲哀求，溫柔地勸說道：“再吃一點好不好？就再吃一小口也行啊，你不多吃點東西，身體怎麼能恢復呢？”

 

安瀾抬眼，對上許霽冬擔心的目光，終究還是輕輕嘆了口氣，勉強又吃了一點飯菜下去。

 

旁邊一直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爺爺奶奶，將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裡。

 

他們眼神裡透著欣慰，臉上掛上了淡淡的笑容。

 

吃完飯後，許霽冬輕輕站起身來，拿過一件外套，動作輕柔地披在了安瀾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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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理了理外套的領口，“我帶你出去走走。”

 

他想著，出去透透氣，或許能讓安瀾的心情好一些，也有助於她身體的恢復。

 

安瀾靜靜地看著披在身上的衣服，眼神有些空洞，她的思緒仿佛還停留在某個遙遠的地方。

 

許霽冬見安瀾沒有回應，沒有一絲不耐，隻是微微彎下腰，更加仔細地將披在安瀾身上的外套又裹緊了些。

 

“想自己出去走走還是坐輪椅呢？你要是覺得累，坐輪椅會輕松一些，要是想活動活動，我就扶著你慢慢走。”

 

她沉默了片刻，緩緩伸出手，扶著輪椅的扶手，一點點地、極為緩慢地站了起來。

 

她的動作顯得有些吃力，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瘦弱的雙腿在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努力支撐著她此刻想要站起來的決心。

 

見安瀾終於緩緩站了起來，許霽冬一直緊繃著的神情這才稍稍松了松，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

 

他趕忙上前一步，伸出手臂穩穩地扶住了安瀾，眼神中滿是關切與小心，生怕她一個不穩就會摔倒。

 

他的那件衣服穿在安瀾身上，顯得著實有些大了。

 

安瀾被裹在其中，走起路來都有些晃蕩，越發襯得她身形單薄，惹人憐惜。

 

安瀾的每一步都像是帶著千鈞重負，她的手緊緊地挽在許霽冬的手臂上。

 

就這麼一段並不算遠的路程，他們卻花費了足足二十多分鍾，才終於慢慢地走出了住院部。

 

安瀾已經好久沒這樣走著出來過了。

 

以往即便偶爾想要出來透透氣，也都是拜託護士小陳幫忙推著輪椅帶自己出來。

 

此刻，外面的空氣格外清新，絲絲涼意卻又不失柔和。

 

許霽冬穩穩地扶著安瀾，他的手臂像最堅實的依靠，給予安瀾足夠的支撐力。

 

兩人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著，步伐雖慢，卻透著默契。

 

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是靜靜地走著，仿佛歲月從未流逝，一切都還停留在最初的模樣。

 

沒有病痛的折磨。

 

沒有分離的傷痛。

 

隻有彼此相伴的寧靜與安心。

 

晚上，夜空深邃，星星閃爍。

 

許霽冬輕輕握住安瀾的手：“回去吧，要是喜歡，明天再帶你出來。”

 

他想著，隻要能讓安瀾開心一些，他每天都陪她多出來走走。

 

安瀾抬頭，目光有些迷離地看著最亮的那顆星星，並沒有回應許霽冬的話。

 

過了片刻，她輕聲呢喃：“聽說人S了以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許霽冬聽到這話，微微一怔，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揪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順著安瀾的目光看去。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瞬間湧上心頭。

 

“如果以後你想起我，就可以抬頭看一看星星。”

 

安瀾的聲音很輕，仿佛一片羽毛飄落，卻重重地砸在了許霽冬的心上。

 

許霽冬猛地將安瀾緊緊抱在懷裡，他抱得那樣用力，仿佛要把安瀾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好讓她再也離不開自己。

 

“不會有那一天的。”

 

安瀾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卻不再說話。

 

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得很，這個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沒有治愈的可能了。

 

所謂的堅持治療，所謂的會好起來，不過是他們給自己編造的、用來支撐著繼續走下去的謊言而已。

 

可即便是謊言，許霽冬也不願意放棄一分。

 

第3章 3

 

6

 

許霽冬像定了時的鍾表，每天雷打不動地出現在醫院裡。

 

白天，他在橫店緊張地拍戲，穿梭於各個片場，演繹著別人的人生。

 

可一到晚上，無論多累，無論拍攝進度有多趕，他都會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來。

 

哪怕有時候實在因為工作上的事情脫不開身，來不了醫院，他也會細心地安排好一切，每天依舊讓人按時送來精心準備的飯菜，那些飯菜裡滿是他對安瀾的關懷與牽掛，仿佛即便他人不在，也想用這種方式陪伴在安瀾身邊。

 

隔壁床的爺爺奶奶看在眼裡，心中滿是好奇。

 

這天，奶奶拉著安瀾的手：“丫頭，他是你什麼人呀？”

 

安瀾聽到這個問題，微微頓了頓。

 

腦海中閃過與許霽冬的點點滴滴，隨後輕輕嘆了口氣：“他是我曾經的愛人。”

 

在安瀾心裡，曾經他們確實相愛過，隻是如今自己身患重病，未來一片迷茫，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奶奶卻輕輕搖了搖頭：“這話不對，丫頭，從我們這旁人看來，你們可還愛著彼此呢。

 

安瀾微微一愣，張張嘴，卻發現自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作答。

 

是啊，自己對許霽冬的感情，又豈是一句 “曾經的愛人” 就能簡單概括的呢？她能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對他的眷戀，可又害怕面對這份感情。奶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緩緩抬起手，溫柔地摸了摸安瀾的頭，就像在安撫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丫頭啊，聽我老婆子一句勸吧。這人吶，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兒。” 奶奶的聲音帶著歲月沉澱下來的溫和與智慧。

 

“你看看現在，小伙子對你多上心吶，每天不管多忙多累都要來陪你，來不了還惦記著給你送吃的，你就珍惜眼前這一刻吧。說不定哪天，老天爺就把這機會給收走了，到時候想後悔都來不及嘍。”

 

冬至這天，寒風凜冽。

 

許霽冬穿著一件米色的風衣，步伐匆匆地走進了病房。

 

顯眼的是，風衣上別著一個小巧可愛的小熊玩偶，毛茸茸的。

 

安瀾身上穿的恰好也是一件米色的毛衣。

 

兩人的穿著搭配，看起來像情侶裝。

 

安瀾靜靜地坐在病床上，當看到許霽冬的那一刻，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掛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這份細微的變化。

 

她的目光緊緊追隨著許霽冬的身影，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喜悅與安心。

 

許霽冬先是將帶給隔壁床爺爺奶奶的補品細心地放好，隨後便徑直走到安瀾身邊坐下。

 

他微微傾身向前，眼神中滿是關切，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安瀾，就像在審視一件無比珍貴的寶貝。

 

過了片刻，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輕聲說道：“還好，長肉了。”

 

那語氣裡透著滿滿的驚喜與欣慰，仿佛安瀾能長一點肉，就是這世上最讓他開心的事情了。

 

“诶呦小許這麼細心地養著，瀾瀾不長肉也難呀！”

 

奶奶臉上洋溢著笑容，眼中滿是對這兩個年輕人的歡喜與祝福。

 

她的這一句話，讓病房裡原本就溫馨的氣氛愈發濃鬱起來。

 

許霽冬從帶來的保溫盒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盒盒餃子，剛一打開，嫋嫋升騰的熱氣便撲面而來。

 

大家圍坐在一起，吃著熱氣騰騰的餃子，有說有笑，享受著這難得的溫馨時刻。

 

吃完餃子後，許霽冬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準備離開，或許是連日以來在橫店拍戲太過勞累，身體早已疲憊不堪。

 

他靜靜地趴在安瀾的床邊，將頭輕輕枕在手臂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安瀾靜靜地看著熟睡中的許霽冬，眼中滿是復雜的情感。

 

這一刻，她隻希望時間能夠靜止。

 

安瀾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趴在床邊沉睡的許霽冬。

 

此時，皎潔的月光溫柔地透過窗臺灑進屋內。

 

借著月光，安瀾細細打量著許霽冬。

 

她發現，許霽冬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一些，原本線條分明的臉龐此刻更顯清瘦，那下巴也越發尖了起來，眼下還帶著淡淡的烏青。

 

其實，就算許霽冬什麼都不說，安瀾心裡也十分清楚。

 

這些天來，他雖然在自己面前總是表現得雲淡風輕，仿佛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可實際上，他已經背著自己默默地找了好幾家醫院，想盡辦法聯系了好幾個醫術精湛的醫生，隻為了能找到一絲治愈自己的希望

 

然而，每一次得到的結果卻都不盡如人意。

 

殘酷的病情判定就像一座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橫亙在他們面前。

 

隻是，許霽冬一直在自己面前隱忍不言，他不想讓自己再承受更多的壓力與絕望。

 

安瀾的腦海中不斷回想著奶奶之前跟自己說的那些話，是啊，他們明明都深愛著彼此，不是嗎？

 

原本，在一次次被病痛折磨，在得知病情毫無治愈希望之後，安瀾已經漸漸地不抱什麼希望了。

 

可是此刻，看著眼前疲憊消瘦卻依舊堅守在自己身邊的許霽冬。

 

安瀾心中那熄滅已久的希望之火竟又重新熊熊燃燒了起來。

 

她在心裡默默地祈禱著：“老天爺呀，如果你真的有靈，能不能就顯靈一次呢？哪怕隻有這一次，讓我好起來吧。”

 

安瀾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想著與許霽冬的點點滴滴，想著對未來的憧憬與期盼。

 

漸漸地，她也睡了過去。

 

病房裡，一時間隻剩下兩人均勻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輕微風聲，靜謐而祥和。

 

這份寧靜並沒有持續太久。

 

半夜，一陣尖銳刺耳的警報聲突然打破了寂靜。

 

是臨床的儀器發出的緊急呼叫。

 

然後，安瀾驚恐地看到，隔壁床的方向突然就被拉上了一塊大大的白布做遮擋。

 

白布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像一道無情的屏障，將生與S瞬間分隔開來。

 

安瀾的心跳陡然加快，她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許霽冬的手，眼中滿是驚恐與無助。

 

雖然在這醫院裡待久了，也算是見慣了生S輪回，安瀾曾以為自己的心早已在一次次的生離S別面前變得麻木不仁。

 

可這一回，情況卻大不相同，畢竟奶奶是與自己朝夕相處了這麼久的人啊。

 

此刻的安瀾，被恐懼緊緊攫住，害怕得全身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讓她頭暈目眩，幾近站立不穩。

 

她的雙手像是抓住最後一絲救命稻草般，SS地抓住許霽冬的手，指甲因為用力過度，都深深地扣進了他的肉裡，可她卻渾然不知，滿心滿腦都被隔壁床奶奶的突發狀況所佔據。

 

許霽冬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他緊緊抱住安瀾，將她緊緊地護在懷裡。

 

後半夜，一陣慌亂的忙碌後，奶奶被醫生和護士們匆匆推進了手術室。

 

安瀾和許霽冬默默地陪著爺爺坐在手術室外面的長椅上，三個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手術室門，每一秒的等待都顯得無比漫長。

 

爺爺竭力地想要維持住臉上的那一絲平靜，可微微顫抖的嘴唇，還有那不自覺抖動著的雙手，還是將他內心的恐懼與擔憂暴露無遺。

 

他將自己的身體慢慢地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孤單地坐在手術室門外的長椅上，一言不發，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SS盯著那扇緊閉著的手術室門。

 

安瀾見狀，心裡一陣揪痛，她心疼爺爺這般無助的模樣，便想著起身去扶起爺爺，給他一些安慰和支撐

 

然而，還沒等她有所動作，許霽冬就已經先她一步走到了爺爺身旁。

 

許霽冬輕輕地蹲下身子，伸出手扶住爺爺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