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嫋嫋S在了她五歲生辰那年。

 

上一刻，她還在滿心歡喜的期盼著自己的父皇今日能為她慶生。

 

下一刻，就渾身冰冷的躺在那裡，小小的手中還攥著我為她縫制的紙鳶。

 

推她下去之人正哆哆嗦嗦的倒在我夫君的懷裡輕聲哭訴：

 

“對不起成哥哥，我不是有意的，是小公主說她的紙鳶掉到池子裡了，我是好心讓她下去撿，沒想到……”

 

崔成心疼的抱著蘇梧安慰：“不怪你，是她不小心。”

 

我想為女兒討回公道，卻被崔成訓斥：“梧兒並非有意，你又何必窮追不舍？你是皇後，就不能大度一些？你這樣子，與市井潑婦有何區別？”

 

我僵住了，就這麼看著他們二人耳鬢廝磨的消失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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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後，我循規蹈矩，體貼入微，溫柔似水，做好了一個皇後應有的“本分”，崔成卻後悔了。

 

……

 

“母後，今日是孩兒的生日，你說父皇他會來嗎？”

 

嫋嫋揚起一張小臉，如明媚陽光般對我燦爛一笑。

 

我手中拿著剛剛給她做好的生辰禮點了點頭，“你父皇疼你，他肯定會來的。”

 

聞言，嫋嫋開心的一蹦三尺高，她拿著我給她做好的紙鳶親了又親，“母後做的紙鳶最漂亮了，孩兒要出去玩，午膳的時候便會回來，到時候孩兒要與父皇母後一同用膳！”

 

“對了母後，孩兒在桌子上準備了送給父皇的禮物，如果父皇先來了，母後記得替孩兒送給他。”

 

說罷，這小家伙便一溜煙的跑了出去，就連宮女太監都跟不上。

 

我看著桌子上，這小家伙沒日沒夜描繪出的丹青無奈一笑，上面畫著的正是崔成的面容。

 

鎖芯姑姑欣慰的看著她離去方才為難開口：“娘娘，皇上已經半年不曾踏足您這了，今日是公主生辰，是否需要奴婢去請皇上過來？”

 

我頓了頓，有些恍惚的望著藍天。

 

原來已經半年那麼久了。

 

當初崔成以皇子之尊跪在我家門外，求我祖父將我嫁給他，並立下誓言，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納妾，更不會讓我受一點委屈。

 

我祖父乃三朝元老，地位之高，僅在皇權之下，我被崔成的體貼入微和堅定決心所感動，心生愛慕之心，祖父這才將我嫁入皇室之中，從而也不得不扶持他上位。

 

成婚後，我與崔成舉案投眉，也算是京城內的一段佳話。

 

一年後，我們有了嫋嫋，因為生產艱難，他也曾握著我的手，落淚愧疚，與我說，“我願此生無子，也不願你在受這等罪了。”

 

後來他成了皇上，我也順理成章坐在了皇後的位置上。

 

不過一年時間，他便違背了諾言，娶了自己的青梅竹馬蘇梧入宮，並封為妃。

 

這半年來，他日日陪著蘇梧，甚至連看我一面都不肯，對嫋嫋也不似那般寵愛了。

 

郎君心已變，我亦無能為力。

 

這皇宮本就是吃人的地方，我想，隻要餘生有嫋嫋陪我，哪怕一輩子出不了這皇城，我也毫不關心。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早上還在我面前調皮搗蛋的小人會在區區幾個時辰之內便徹底得離開了我。

 

而始作俑者，卻像個被害者一般撲到我夫君懷裡哭的梨花帶雨。

 

2

 

“不好了娘娘！公主，小公主出事了！”

 

手中縫制到一半的衣服被我丟在地上，手上被針扎破了也全然不知。

 

我跟著宮人一路向著荷花池跑去。

 

什麼皇後禮儀，什麼後宮規矩，通通都不重要！

 

我現在隻想看見嫋嫋平安無事！

 

剛到荷花池旁，我便瞧見了數十名宮人紛紛跪在那面，崔成也早就到了，透過人群中的間隙便可瞧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的雙腿瞬間癱軟了，若非身邊有人攙扶，隻怕我已經如爛泥般跪倒在地。

 

我甩開周圍的人，像蜉蝣般從地上一路爬到嫋嫋面前，周圍的肉宮人也自覺得給我讓出一條路。

 

我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小家伙，明明就在幾個時辰前，她還在甜甜的喚我母後，可如今，她卻雙唇發白，渾身浮腫的躺在那裡，湿漉漉的發絲和衣服全都宣告著她的S亡，小家伙的手中甚至還SS攥著我為她縫制的紙鳶。

 

剎那間，我整個腦袋都變得空白。

 

我顫抖著伸出手，淚眼模糊了視線，我閉上眼睛將嫋嫋摟在懷裡。

 

過了片刻，我抱起嫋嫋怒視著周圍的人，聲音接近瘋魔：“怎麼回事！公主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如何會溺斃在這荷花池中！一五一十的給我說出來，否則通通S了！”

 

嫋嫋自幼懂事，從來不會靠近水池或者枯井，這其中必有緣故！

 

跟在嫋嫋身邊的宮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年紀較小的丫頭顫顫巍巍的開口道：“是……是蘇妃娘娘把小公主推下去的！”

 

“放肆！”

 

一直默不作聲的崔成此刻聽見有人提起他的心上人方才開口，帝王威嚴一旦施下，並非是一個小小宮人可以承擔的。

 

他凌冽的看向那小宮女，“你們這些人未曾看管好公主也就罷了，竟然還口出狂言汙蔑朕的愛妃，來人啊，S。”

 

隻是簡單的一個字，就決定了眼下數十人的生S。

 

她們還都說花一樣的年紀。

 

我強忍著悲痛，跪在崔成面前，聲音哽咽道：“求皇上開恩，此事上有蹊蹺，如何能這般決斷？”

 

崔成不悅，“你是在質疑朕？”

 

“臣妾不敢，隻是剛才臣妾也聽見了，我兒之S與蘇妃有關，還請蘇妃，給本宮一個答復。”

 

我抬起頭，一雙美目皆是恨意，看著十分可怖。

 

蘇梧挑了挑眉，根本沒把我的怒火放在眼裡。

 

她像個受驚的兔子，哆哆嗦嗦的靠在崔成懷內，手還柔弱的勾住了搓成的一縷頭發繞在指尖，她哭的梨花帶雨，讓人心生憐愛，“對不起成哥哥，我並非有意，是小公主的紙鳶掉進荷花池裡了，我看她著急難過，又擔心那些笨手笨腳之人弄壞了那麼漂亮的紙鳶，才讓小公主親自下去撿的，可我真的不知道那荷花池有那麼深，我，我也是沒想到……”

 

說著，她哭的更加傷心。

 

而我聽著她的一詞一句卻都像刀子一樣深深地扎進我的心裡。

 

我的嫋嫋還年幼，不會水，她是如何忍受那滿腔湖水淹沒自己的？

 

我抱著嫋嫋的手緊了緊，依舊是跪在原地，指甲已經扎進肉裡卻不覺得疼，我一字一頓道：“既如此，你為何不叫宮人搭救？”

 

蘇梧橫著眼睛，淚眼婆娑道：“我以為，小公主是在水池裡嬉戲，哪曾想……”

 

“你！”我剛要發作，便被崔成打斷了。

 

“行了。”

 

他溫柔的摸了摸蘇梧慘白的臉，“梧兒也是好心做了壞事，而且她秉性純良，定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嫋嫋S去，皇後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3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崔成，心中早已翻雲覆雨，悲傷和恨意交織在一起讓我苦不堪言。

 

可他卻說我，咄咄逼人。

 

我雙唇微微輕顫，艱難開口：“皇上，嫋嫋，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啊。”

 

看著我懷中已經沒了氣息的小人，崔成稍稍動容了幾分。

 

畢竟那也是他從小抱到大的孩子，是他曾經細心呵護的長女。

 

“成哥哥，我心口痛。”蘇梧的一聲呻吟馬上就把崔成的心思勾了回去。

 

她捂著心口，柳眉微蹙，“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的話，小公主就不會遭此橫禍，我不願見成哥哥為難，我這就去給皇後娘娘一個交代！”

 

話落，她便自顧自的奔著荷花池就要一頭扎過去，還沒等走幾步，她就被崔成抓著手腕一把摟在懷裡。

 

崔成按著她的頭，讓她可以靠在自己肩膀上，輕聲安慰：“不怪你，是她自己不小心，一個公主而已，S了就S了。”

 

公主而已，S了，就S了？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怎麼也想不到，崔成面對嫋嫋的S會是這般抉擇，我以為，他隻是因為喜愛蘇梧才冷落了我和嫋嫋，如今我算是徹底明白了，他或許從始至終不曾愛過我，也不曾，愛過嫋嫋這個女兒。

 

良久，我緩緩道：“難道此事，皇上就打算這麼算了嗎？臣妾的嫋嫋S的不明不白，皇上也不打算追究了嗎？”

 

被我再度追問，崔成不耐煩的皺眉怒視著我，“梧兒都已經要以命相陪了，你還想怎樣？她並非有意，你何必窮追不舍？你是皇後，就不能大度一些？你這樣子與那些市井潑婦有何區別？林青陽，朕念在你林家世代為國盡忠，便不追究你今日之錯，趕緊帶著嫋嫋下去吧。”

 

眼見他摟著蘇梧的腰就要離去，我直接起身擋住了二人的去路，雙眸含淚，“皇上便昏庸至此嗎？”

 

“啪！”

 

不等我下一句話說完，崔成已經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放肆！你身為皇後，竟敢忤逆君王，真是該S！”

 

周圍的宮人紛紛跪下，不敢注視這一幕。

 

我紅著半邊臉，再度看向崔成，那雙熟悉的眸子早就沒了當初的愛意。

 

崔成指著我的臉，聲音略帶溫怒，“若非你祖父得緣故，朕如今早就廢了你這個皇後，省著你總是在這礙朕的眼，你如今也不瞧瞧自己現在的模樣，哪裡還有一點皇後該有的樣子？早知你生完孩子會這般無趣，朕當初就不該娶你。”

 

“你也該向梧兒學學，身為妃子，應該如何討君王的歡心才是。”

 

他不耐煩的擺擺手，神色厭惡，“罷了，朕念在你剛剛失去了孩子，就不嚴懲你了，嫋嫋的後事你自行抉擇就是，今日梧兒也嚇壞了，等處理完嫋嫋的事，你記得把你嫁妝裡的那個同心鎖給梧兒送來，就當是你賠罪了。”

 

我就這麼站在原地，冷眼看著崔成摟著蘇梧的腰打情罵俏的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當年崔成隻是一個不入流的皇子，爹不疼娘不愛，若非我祖父和兄長一路扶持，他怎會有今日作為？

 

我林家，世代忠良，可並非軟柿子。

 

這些年我念著夫妻情分與嫋嫋生父這層關系屢次縱容，竟把自己活成了這般鬼樣子。

 

祖父若泉下有知，隻怕會一跳三尺高。

 

如此悲傷的時候，我居然笑了出來。

 

嫋嫋，你且安心去吧，你喜愛的東西，母後都會給一一你送去，包括，你敬愛的父皇。

 

4

 

公主歸天，理應擺放七日靈臺，七日內不許城內有煙花爆竹，或者民間嫁娶。

 

因蘇梧生辰將至，崔成不願她生日過得這般晦氣，便隻讓嫋嫋的棺材擺了三日便草草葬入皇陵，對此，我甚至連個不字都不能說。

 

為了讓蘇梧高興，他連這種事，都是親自寫下聖旨前來的。

 

今天是嫋嫋的頭七，亦是蘇梧的生辰。

 

崔成正為她大擺壽宴，不惜放了滿城煙火為她慶生。

 

我身著樸素坐在慈安宮院內，默默守著一抹香爐發呆，手中拿著嫋嫋下葬前從她頭上剪下來的一縷青絲揉搓著。

 

外面可真熱鬧的，顯得我這院內倒像冷宮一樣悽涼。

 

不知過了多久，煙花聲停了，絢麗的夜晚變的漆黑無比。

 

我雙腿因為久坐已經有些酸澀，就在我起身打算回屋的時候，慈安宮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隨即而來的便是崔成的怒火。

 

隻見他氣勢洶洶的奔我而來，不等我開口，他便揚起胳膊，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我莫名挨了這一下，整個人都是愣住的，唯有臉上的疼是真的。

 

“你知不知道梧兒昨日才查出有孕？”

 

他貿然來了這一句，我身子一抖，錯愕的看著他，蘇梧，懷孕了……

 

她害S了我的孩子，然後有孕了？

 

我頓感諷刺，冷笑的盯著崔成：“所以呢？皇上今日，意欲何為？”

 

崔成背過手，冷冷道：“今日是梧兒生辰，你身為皇後，嫔妃生辰且有孕，你不去就罷了，連個生辰禮都不曾送上，你可知梧兒因你沒來傷心了許久？朕看你是皇後的位置坐久了，連規矩都忘了。”

 

他瞥了我一眼今日的穿著，眉頭皺的更緊了，“你瞧瞧你穿的這是什麼？不倫不類的，如此這般，不去也好，省著梧兒看見你都覺得晦氣。”

 

我忍著臉上疼痛，手中的發絲握的更緊了，咬牙問道：“皇上可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晚風吹的人心都冷了。

 

樹葉的倒影遮蓋住了崔成臉上的疑惑，他毫不在意道：“除了梧兒的生辰，還有什麼？”

 

“今日，是嫋嫋頭七。”我一字一頓，心寒無比。

 

崔成一下子啞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