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寫好和離書,裴昀就衝過來給撕碎了。
這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剎那間這張紙就變成了散落一地的碎紙片。
他愣愣地看著這滿地碎紙片,過了許久終於緩過神兒來,走上前給我研墨。
他的語氣仿佛輕巧又沉重,慢慢地對我說:
「是我衝動了,公主您……再寫一份吧。」
1
我和裴昀的婚事,其實就是一場賭氣。
兩年前我和皇姐搶永安侯府二公子陸雲崢做驸馬,結果我沒搶過皇姐,陸雲崢給了她做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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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皇姐爭得滿城皆知,倒不是因為我有多喜歡那個陸雲崢,實在是這人本來就是父皇屬意給我的,皇姐她非要和我搶。
從小到大,什麼東西皇姐都和我搶,父皇賞的玉镯子她找理由要走了,賢妃娘娘給的古琴她使了心眼借走了,到現在也沒還我。
甚至我去御膳房偷吃東西弄髒了衣裳,旁人給我的一塊帕子她也要搶。
那日她來找我和母後去涼亭裡喝茶,我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喝著喝著一不留神茶灑了滿衣裳。
身旁的宮女手忙腳亂去擦,到底也沒擦幹淨。
她抬頭看著我問道:「樂昭,你的帕子借皇姐擦擦可好?」
我搖了搖頭:「不好。」
她微怔,眼睛裡逐漸有了淚光,母後給我使了個眼色:「樂昭聽話,一塊帕子而已,還有你姐姐重要嗎?」
這塊帕子當然比她重要了,她算什麼?
這帕子可是那個小豆丁給我的。
我沒有接話。
皇姐見我不言語,在母後面前更加委屈了起來,捂著眼睛開始抽搭。
皇姐那邊委委屈屈,母後那邊眼神犀利。
我心裡煩得很,索性心一橫,直接起身就把那塊帕子扔到了湖裡。
我回頭衝她笑:「皇姐若是非要這帕子的話,就自己下去拿吧。」
這簡直是在當面打她的臉。
皇姐愣了愣,一下子哭了出來。
「李樂昭!」
母後拍著桌子起身呵斥我。
那日我被母後罰在階前跪了三個時辰,膝蓋都跪得烏青。
我真不明白,明明是李樂明來搶我的東西,結果竟還是我挨罰。
母後也真是奇怪,明明我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偏袒那個李樂明。
不過我不後悔,小豆丁給的帕子,我就是丟湖裡了,也不會讓別的女孩子用。
這念頭出現得荒唐又奇怪,但不知為什麼,我又覺得很合理。
我記得那日我是去御膳房偷吃,他去御膳房好像拿什麼東西吧,我沒有細問,最後是我偷吃的醬雞腿兒掉衣服上了,他見狀過來給了我一方帕子。
那帕子上繡著好看的桃花。
我後來找人打聽過,誰也不知道那個小豆丁是誰,世家公子怎麼會沒事兒進宮還去了御膳房?若說是侍衛太監吧,看那裝束又不大像。
所以結果就是這桃花我沒留幾天就落在了湖裡,和他這個人一樣,尋不見了。
我想,肯定是因為我心地善良,為人和善。
所以才對那個隻有過一面之緣的小豆丁這般記憶深刻。
後來,這件事過去便過去了,我再也沒見過他。
我一直記著這件事,都是皇姐才讓我連小豆丁的帕子都沒留住。
所以當父皇說要找陸雲崢給我做驸馬時,我本還想推脫一下。
可李樂明說她也喜歡陸雲崢,這我一下就起了鬥志,我說我也就要陸雲崢做驸馬。
我們倆吵了三百回合,結果還是我敗了,陸雲崢給了皇姐。
她還是厲害,為了和我爭,竟都把生米給煮成熟飯了。
我還是略遜一籌,甘拜下風。
但說我喜歡陸雲崢喜歡得要S要活的風言風語,不知怎麼都傳到宮外去了。
自小和我關系好的世家小姐都來安慰我,說什麼肯定還有更好的。
可她們越安慰我,我就越生氣。
陸雲崢算什麼?!
他不就生得秀氣一點嗎?會寫幾篇文章作幾首詩嗎?
這天底下的好男兒多了去了,我就要找一個長得比他好看得多、打架厲害得不得了的人做驸馬。
我要讓李樂明知道我的驸馬比他的強一千倍一萬倍。
於是,找到了最後,雲兒把裴昀的畫像送到了我眼前。
我看著畫像,聽了他的履歷,拍桌子宣布:
「我馬上找父皇賜婚!」
可雲兒攔卻住我說:
「公主你等等,裴公子他……出身不太好。」
我聽著雲兒絮絮叨叨地勸我。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他娘是戶部裴尚書的洗腳婢女,與裴尚書酒後一次有了裴昀,後來生裴昀的時候又難產走了。
裴尚書覺得裴昀身份卑微,又克母不祥,自小就特別討厭他。
後來顧老將軍覺得裴昀有練武的天賦,就收了他做學生,他一直住在顧府。
在顧府從小長到大,他爹也沒說讓他回自己家去住。
總之就是爹不疼娘不在,連家都回不去。
雲兒為難道:「這家世可比永安侯府嫡出公子,差遠了。」
什麼?家世?
我輕笑,反駁她:「難道我李樂昭還需要用驸馬的家世,來給我臉上貼金?」
雲兒登時啞口無言。
我拂袖而去,緊接著就去見了父皇,拿了賜婚聖旨。
但是拿了聖旨沒幾天,我就有點後悔了。
這倒不是我嫌棄裴昀,是我後來聽說那裴昀他拖著好幾年不娶妻,是因為他心裡有了意中人。
我心裡突然特別過意不去。
我感覺我就是那個棒打鴛鴦的壞人,拆散了他們這一對兒苦命的鴛鴦。
可聖旨已下,再無轉圜。
我和裴昀就這樣成了親。
大婚那日,我在紅蓋頭下看著他一步步走近,伸出手握住我的紅蓋頭,輕輕掀起。
他的手指劃過我的額頭,帶來一絲溫涼的觸感,像是一塊觸久生溫的白玉。
我抬頭看向他,對上他漆黑澄亮的眼眸。
他長得真的很好看。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而且比畫像上的,好看太多太多了。
但我知道這麼好看的一張臉裡面,估計還藏著一顆討厭我討厭得不行的心。
果然,還沒等我開口,他就低頭對我說:
「公主若是喜歡旁人,想找進來做面首,我……沒意見。」
這……這就開始和我劃清界限了?
我聽了這話也輕咳了兩聲,誠懇道:
「驸馬若是想尋個紅顏知己養在府裡,我也沒意見。」
他沒看我,隻略略低著頭,道了一句「好」。
語氣輕輕的,像是一團被風吹起來的棉花。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又感覺這句話聽起來,透著一股難過的味道。
果然了,和我成親,對他而言終究還是難過的。
然後我們倆就一直各睡各的,互不幹涉。
他練他的武,我逛我的街。
但是我逛街的時候,會有時突然折回來,爬上牆角看裴昀舞劍。
他舞劍很好看,比外面耍雜技的好看多了。
爬牆頭看時間長了,屁股有些麻,我就跳下來,被人攙扶著,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裴昀看見我這樣,會急急地上前問我怎麼了。
我幹幹地笑幾聲,搪塞道:「酒喝多了,沒事沒事。」
裴昀突然不作聲了。
然後我就揉著腰,託著我那個疲累的身子,慢慢地回了屋。
裴昀這個時候通常不會跟過來,而是沉默地在那裡站著。
我在屋裡時,會悄悄地把窗子開一個小縫,望著裴昀站在院子裡看落花的背影。
一站就是小半天。
我想,裴昀又在思念他的意中人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快兩年。
不過裴昀對我是還挺好的,與我相敬如賓,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有時候都不覺得我和他是夫妻,我覺得他就是我一個小跟班的。
我和他說話,總是我要怎麼做就怎麼做,他從來不反駁我,隻低著頭說好。
我和他並排而走,他也要略略退後半步,我一開始還以為他腿腳不好,還特地慢了些腳步。
後來才想到他一個打仗的人,怎麼可能有腿疾?
我現在是後悔得徹徹底底,我不僅棒打鴛鴦被裴昀討厭,還連累裴昀被李樂明嘲笑。
李樂明摸著大肚子和我炫耀,說陸雲崢怎麼怎麼厲害,還看著我的肚子,諷刺裴昀是不是不行。
裴昀行不行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肯定不希望知道他行不行的那個人,是我。
我生氣得把李樂明撵走了,成親之後每次李樂明來看我,我都要生一回氣。
裴昀也不問我為什麼生氣。
好像他早就知道李樂明一來我就會生氣一樣,甚至看他的樣子好像都知道我生氣的原因是什麼。
他隻泡了一壺茶在外面等著,見我氣衝衝地出,來就端上茶讓我消消火。
我想著李樂明的話,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或許他不找紅顏知己,是想給那姑娘一個妻子的名分。
我覺得我這樣特別沒勁,為著自己的賭氣佔著裴昀誤了他,又帶著他被李樂明嘲笑。
我和李樂明爭了十幾年,就沒佔過上風。
我覺得我想開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於是,我提筆寫下了和離書。
就當我……圓了裴昀的一段情吧。
2
可我沒想到,我剛寫好和離書,裴昀進了屋子,掃到那幾個字,突然衝過來把它給撕碎了。
這一系列動作在我看來完全都是下意識的,他似乎思考都沒思考一下。
我驚訝地看著他。
成親兩年,裴昀在我面前永遠都是安靜沉穩的。
他從來不忤逆我,甚至比我的侍女雲兒還聽我的話,這是我第一次看他著急失態的模樣。
他看著滿地的碎紙片愣神兒,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低著頭走到案前研墨。
他的語氣仿佛輕巧又沉重,慢慢地對我說:
「是我衝動了,公主……再寫一份吧。」
他那雙挽弓舞劍的手一向都很穩,可此刻不知道為什麼,僅僅是握著一方墨,竟也在微微地顫抖。
我看著他低頭磨墨的樣子,突然就想到了失落這兩個字。
裴昀在失落嗎?
不大可能吧?他不是成親前就有了喜歡的人嗎?怎麼可能不想與我和離?
我忽然又想到了一種可能,難道是他喜歡的姑娘,不喜歡他?
所以就算裴昀與我和離,也娶不到他的意中人,還得背上和公主和離的不好名聲。
若是這樣,那他剛才撕了和離書,倒也合情合理。
我一直不太好意思直接問他是不是已經有了意中人,但今日既然我們都談到和離了,那問一問應該也無妨吧?
我試探地問他:「裴昀,你心裡……是不是早就有了意中人?」
裴昀研墨的手微微頓了頓,我感覺他本來就低著的頭好像又低了低。
「嗯。」
我聽了他的回答,又問:「那她,喜歡你嗎?」
裴昀研墨的手並沒有停下,他沉默半晌,終於是輕輕搖了搖頭。
原來真的是這樣,我還真猜對了。
要這麼說的話,他意中人不喜歡他,那我這也不算是棒打鴛鴦吧?
既然不算,那裴昀我就得留著。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裴昀生得俊俏,我就是天天看著心情也舒暢啊。
我把手裡的毛筆放下,說:「算了,不和離了。」
裴昀研墨的手突然一頓,抬起頭看我,小心翼翼地問:
「不和離了?」
我反問:「你不願意?」
他慌忙搖了搖頭:「沒,沒有。」
裴昀並沒有松開研墨的手,但他也不繼續磨墨,那個手指頭就在那塊墨上搓啊搓啊。
他站在那兒似乎還想要和我說些什麼,但是憋了半天也沒吐出一個字。
我終於等累了,問他:「裴昀,你這個時辰不應該在校場嗎?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他點了點頭,組織了半天語言,對我說:「早上我在校場遇見顧澤了。」
顧澤是顧老將軍的獨子,裴昀自小住在顧府,算是和他一起長大。
我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又問:「然後呢?」
他躊躇半晌,手指頭還是在那塊墨上搓啊搓,對我說:
「顧澤說他昨天去怡紅院,碰見陸雲崢了。你別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說一聲,或許陸雲崢他……也不算良人。」
陸雲崢還去妓院啊,怪不得李樂明在我面前一直炫耀他怎麼怎麼行,合著都是熟能生巧。
想起李樂明衝我炫耀的樣子,我此刻特別想笑。
但是在裴昀面前,我又不得不把笑意給憋回去。
我了悟地點了點頭:「怪不得他做那種事那麼行,合著都是練出來的啊。」
這話實在說得太快太快了,我一點兒都沒過大腦。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眼前的裴昀整個身子僵硬得就像是一塊大石頭。
完了完了,這誤會大了。
我趕緊向他擺手解釋說:「你別誤會啊,我和他什麼都沒做,我是那天和李樂明談起了這個事,她和我說的。」
「哦……」裴昀僵硬的身子微微動了動,又低下頭去研墨。
他慢吞吞地磨墨,過了一會兒又慢吞吞地問我:「那公主是怎麼和她,說我的?」
「啊?」
我這才反應過來,若說我和李樂明在談這種事,那自然是談完她的驸馬就來說我的。
但是那日分明是李樂明摸著大肚子在諷刺裴昀不行啊,這我要怎麼和他說?
我總不能說李樂明說我居然還沒懷孕,難道是你不行?
我隻能編瞎話說:「我自然不能讓你落於下風啦,我說你也……也挺好的。」
「哦……」
裴昀還在研墨,這砚臺裡的墨越來越黑,他的臉是越來越紅,從臉一直紅到了耳朵根。
他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就這樣尷尬地站在一旁。
我看他臉紅了,我竟然也開始臉紅,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著了火一般。
許久沒有人說話,我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裴昀。
他還在慢吞吞地研墨,整張臉都是好看的淺紅色,從側面看去,那濃黑的劍眉,湖水似的眼眸,高挺的鼻梁,還有那輕輕抿住的薄唇……
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突然想知道裴昀他到底行不行。
怎麼回事?!
我趕緊使勁搖了搖頭。
李樂昭,你個變態啊。
3
我這幾天都沒太好意思見裴昀。
裴昀也不怎麼來找我。
隻有一次,我爬上樹去看風景,無意間一個回頭,看見裴昀手執書卷坐在窗前,歪著頭探出窗外去看我。
我驀地對上他的眼眸,他竟然驚得手一哆嗦,書都掉了。
我有些不解,看著他故作淡定地拿起書繼續看著。
然後,他就這樣看了好一會兒,看了好多頁……
都沒有發現他的書拿倒了。
我覺得裴昀肯定是被我那日給嚇壞了。
可我想想又覺得不對啊,我和裴昀是正兒八經的夫妻,就算是我想和裴昀做一些不正經的事,這哪裡不正常了?
正常,正常得很。
話雖如此,可我還是覺得我反復地想著這種事,實在是個女流氓。
不過裴昀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異樣,還是和往日一樣有了空闲就把自己關在房裡練字。
裴昀總是很喜歡練字。
裴家是書香門第,裴昀的三個哥哥隨便哪一個拎出來都能寫得一手好字。
偏就裴昀那一雙會把劍舞得漂亮的手,就是寫字醜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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