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蕭鳴身形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


我姜家,武學治家,手下暗衛護衛非尋常府邸可比。


 


幾年前,蕭鳴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有一日他說有急事要借姜家暗衛一用。


 


我便將功夫最好的十幾個暗衛都給了他。


 


後來知道,他為了沈娉婷,和南詔皇子爭風吃醋,打了南詔皇子。


 


南詔皇帝動怒,聖上為了平息怒火,隻得斬S了十幾個參與打人的暗衛。


 


我姜家培養了十幾年的暗衛,沒S在戰場上,沒S在朝堂奪權裡,S在了斷頭臺上。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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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


 


蕭鳴沉著嗓音,眼裡浮現出一股懊惱。


 


這真是久違的眼神了。


 


我已經很久沒看到他這麼看我了。


 


哪怕已經沒有了情感,但此時此刻,他這麼看我,我還是能從他眼神裡看到過去的深情款款。


 


“暗衛……能不能緩一緩?”


 


憑什麼?


 


“想賴賬啊?我記得你東宮不少能人異士啊,怎麼,這點人都不想還?”


 


“因為……姜家軍,解散了。”


 


2


 


姜家軍解散了,就算有了暗衛,也無處安置。


 


我霍然抬頭,手裡的瓜子落了一地,噼裡啪啦聲砸在我心裡。


 


“不可能!”


 


我抓住他的領口將他推到柱子上抵著。


 


“姜家軍解散了我怎麼不知道?”


 


我發瘋似的捶在他身上,絲毫不顧及他痛不痛。


 


蕭鳴告訴我,聖上忌憚姜家兵權,沈娉婷的大哥便向他進言,說隻要解散姜家軍,聖上必然龍心大悅。


 


於是蕭鳴背著我偷了姜家的令牌,解散了姜家軍。


 


都怪我,都怪我識人不明!


 


姜家軍的統帥本是我爹,我爹S後,將令牌交給我。


 


他說隻要有姜家軍在,哪怕是蕭鳴未來變心,我也可以憑借兵力與之一爭。


 


他讓我將此事保密。


 


可我卻在爹S後,認為蕭鳴是我全心全意依賴的人,主動將令牌一事和盤託出。


 


難怪啊。


 


難怪蕭鳴敢如此對我。


 


難怪沈娉婷敢與我叫板。


 


原來我早就是迥然一身了。


 


早已沒有了任何倚仗!


 


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蕭鳴緊緊抱著我,像從前那樣溫柔安慰:


 


“明珠,別這樣,你還有我。”


 


“滾!”我一巴掌扇到他臉上,“我爹的S有沒有你的手筆?”


 


我爹是S於戰場上的傷後不愈,彼時蕭鳴正忙著爭權。


 


我說出這句話,完全是怒氣上湧下意識地說出來。


 


然而,蕭鳴沉默了。


 


我這才知道。


 


是他,他為了兵權對我示好,迫不及待地迎娶我,還承諾給我正妃之位。


 


他用我當誘餌誘騙爹去與突厥一戰,我爹打贏了,卻受了重傷。


 


爹臨S前的那晚,太醫院的醫正被請到了沈府給他的心上人治頭疼,這才讓我爹耽誤了病情。


 


後來,我爹S了,沈娉婷的大哥沈兆成了御前紅人。


 


如今,蕭鳴說,他的太子之位是沈家給的,太子妃也該是沈家的。


 


真是笑話!


 


我真是活生生的笑話!


 


9.


 


這一夜是昏過去的。


 


中了毒藥,是沒有七情六欲的,強行刺激產生的情感,會讓人產生巨大的痛楚。


 


醒來時,我頭疼得像刀鑽一樣。


 


蕭鳴讓人送來了一副上好的馬鞭。


 


我心頭顫了一下。


 


爹教我的第一個兵器,就是長鞭。


 


我冷了下來,決定親自去聖上前請和離的聖旨。


 


蕭鳴聞訊趕來阻止我:


 


“嶽父生前囑咐我,讓我照顧好你。”


 


“我在他面前發過誓,立誓愛護你一輩子,絕不負你。”


 


“是嗎?”我冷靜下來,睨了他一眼:“可你沒做到啊。”


 


一夜之間,發現自己被枕邊人騙了,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在待在他身邊了。


 


蕭鳴讓人時時刻刻跟著我,不許我去見聖上。


 


他甚至開始恢復剛成婚時的樣子,每日與我訴說朝堂上的事,還想與我拿個主意。


 


那個曾經與我相看兩相厭的太子殿下,如今已經變得與過去大相徑庭。


 


終於,我忍不住問:


 


“你日日來我這裡,你的心上人不生氣?”


 


蕭鳴往我這邊靠近幾分,“別說這些,說點高興的。”


 


我想了想,也沒什麼高興的話可說。


 


便不再說話。


 


我看著門外一個個按著腰刀當值的侍衛,思緒飄去了遠處。


 


很小,爹就帶我出入軍營。


 


他說女孩子更要習武,除了能強身健體,還能保護自己。


 


他說世間男兒最大的好處就是每個他身邊的人都要他上進,無論是讀書還是習武,哪怕是種地送貨。


 


而女子,卻被規訓為男子的附庸。


 


從她生下來那一刻,似乎她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是某個人的妻子。


 


爹說,他不想他的女兒變成那樣子。


 


想起這一切,我忽然起身去找我的劍。


 


蕭鳴一驚,發現我手裡拿著劍:


 


“你拿劍幹什麼?”


 


“你管得著嗎?”


 


“你是不是想出宮,想闖蕩,我告訴你,那都是你不切實際的幻想,你沒拿到和離的聖旨,哪裡也去不了。”


 


“放心,我有辦法拿到聖旨。”


 


他煩躁地踱來踱去:


 


“你走了,誰來照顧凌兒。”


 


“我說過了,送凌兒去皇後娘娘宮裡。”


 


我冷冷打斷他。


 


蕭鳴嘆了口氣:“好,我認輸了,你當正妃,讓沈氏當側妃。”


 


“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都快氣笑了:


 


“我說蕭鳴,你是腦子不好還是耳朵不好啊。”


 


“太醫院這麼多大夫,你實在有病就去看大夫。”


 


“你以為你的妃子是香饽饽嗎,人人搶著當?”


 


10.


 


我所謂的拿到聖旨的辦法,就是去找皇後。


 


皇後失去了兒子,卻沒失掉盛寵,她與聖上少年夫妻,青梅竹馬,哪怕後宮妃子眾多,聖上最喜歡的還是皇後。


 


一聽說我願意將蕭凌送到她宮裡撫養。


 


皇後迫不及待地答應了我的條件。


 


三天後,命太子與太子妃和離的聖旨下來了。


 


離開皇宮的那天,宮門外我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明珠,可真有你的。”


 


“沒想到嫁給了太子還能和離,和離了還能出宮逍遙,你可真讓人佩服。”


 


說話這人是皇商謝家的三姑娘謝芷蘭,從小我就從她這裡劫富濟貧,一來二去,兩人成了好友。


 


“我要去北疆進貨,你去不去?”


 


去,當然去了。


 


我不假思索,登上了商隊馬車。


 


北疆是姜家軍駐軍的地方,哪怕很多年沒踏足這塊土地了,這裡的空氣土壤依然有種親切感。


 


似乎是為了逗我開心,芷蘭一直說些小時候的事:


 


“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為了接濟小乞丐,非讓我拿銀子,我不給,你還打我。”


 


我笑了笑:“有嗎?我隻記得我想施粥,銀子不夠就偷了你的銀镯子。”


 


謝芝蘭氣得撲過來掐我腰上的肉,又問我記不記得霍東。


 


說到這個人,那我可太有話說了。


 


霍東是我爹的徒弟,習武天賦極佳,小小年紀就S敵立功。


 


謝芝蘭說:


 


“他本來要成親的,可不知為什麼未婚妻突然退婚了。”


 


“好像聽說未婚妻攀上了什麼高枝,他心如S灰,此後便在北疆,再不進京。”


 


這遭遇聽著十分耳熟啊。


 


這不就是我的遭遇嗎。


 


不過他比我幸運,畢竟變心的是他的未婚妻,還沒成親,而我這裡,變心的貨真價實的夫君。


 


11.


 


商隊下榻在謝家一處別院,我們安頓好沒多久,就迎來第一個客人。


 


霍東繞著我轉了一圈:


 


“聽說你中毒了。”


 


北疆的風吹日曬讓原本舉世無雙的端方公子成了黑黝黝的壯漢,一眼看上去十分有力氣。


 


我覺得十分沒面子:


 


“我還和離了,你知道了嗎?”


 


霍東點點頭。


 


他忽然變得局促起來,捏著手笑道:


 


“要不,你就留在北疆吧。”


 


“你一身武藝,不如闖出點名堂來給那勞什子太子看看。”


 


畢竟當年我也是能和他大戰三百個回合的高手啊。


 


“軍營是想進就能進的嗎?”


 


霍東笑笑:“你猜我在軍營是幹嗎的?”


 


北疆貧瘠,遠不如京城繁華,但卻讓我找到了久違的自由。


 


謝芝蘭天天拉著我東奔西走。


 


我認識許多朋友。


 


她們驚奇地追問:


 


“你真的甩了太子了?那太子長得好看不好看啊。”


 


“唉,你在宮裡是不是吃飯的時候吃一個扔一個?”


 


她們嘰嘰喳喳說著各自的猜測見聞,我笑哈哈地給他們一個一個解釋。


 


“太子長得人模狗樣的。”


 


“宮裡吃飯哪裡是吃一個扔一個,是吃一個扔好幾個。”


 


一群人“哦……”的拖著長腔。


 


然後我們一起互相看一眼,哈哈大笑。


 


霍東果然說到做到,沒多久就傳出北疆軍中公開比武選拔武將的消息。


 


我拿出少女時期的練武勁頭。


 


幸運的是,學過的武藝早已經融化在了血液裡,隻要稍加引導,便能恢復如初。


 


我甚至學著用軍營裡常用的長槍,霍東每日來幫我練習,給我當陪練。


 


他說以我的習武天分,隻需兩三個月便能學會長槍的基本用法。


 


比武選拔十分順利,我和其他幾十個女子一同進了軍營,組成了青雀軍。


 


與此同時,我接到了皇後的來信。


 


她說我走後沈娉婷逼得緊,但是不知為什麼蕭鳴就是沒松口。


 


蕭凌開始學寫字了,他歪歪扭扭地給我寫了一封信。


 


他說讓我不用掛念他,他會照顧好自己,他喜歡拿長劍的母親。


 


從前,我端莊賢淑,處處端著太子妃的架子。


 


如今,我自由自在,想穿什麼穿什麼,想吃什麼吃什麼,我甚至學會了和軍營裡的將士拼酒。


 


一場酣暢淋漓的拼酒後,睡一覺,感覺全身通透。


 


直到我在北疆見到了個不速之客。


 


蕭鳴以視察軍營的名義來到北疆,對我一頓呵斥:


 


“姜明珠,你知不知道皇後對蕭凌教導嚴苛,小小年紀就讓他識字習武。”


 


“蕭凌前幾日因為練武受了重傷,這都怪你,你簡直不是個母親。”


 


這陣子,我雖日日在軍營,但與皇後常有信箋來往。


 


想起信箋上說到,蕭凌練射箭時傷了手腕。


 


我當時的心狠狠地疼了。


 


但蕭鳴的這副指責的嘴臉實在讓我惡心。


 


我怒氣上湧:“怎麼?你不就在京城嗎?你心疼凌兒就去找皇後說理去啊。”


 


“你自己不敢惹皇後,卻跑來我這裡吆喝,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啊。”


 


蕭鳴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他被我說中了心事。


 


奪儲時,皇後的嫡子因蕭鳴而S,皇後心中一直嫉恨蕭鳴,我將蕭凌送到了她宮裡。


 


看到蕭凌,皇後似乎又有了鬥志。


 


畢竟蕭鳴是太子,是正統,他的嫡長子也是正統。


 


在替我求和離聖旨時,皇後沒少在聖上面前上眼藥。


 


以至於,我走以後,聖上對蕭鳴一直沒有好臉色,現在更是直接撵蕭鳴出京了。


 


突如其來的變動,讓蕭鳴愕然之間發現,他的儲位是多麼脆弱啊。


 


12.


 


在軍營裡,蕭鳴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我。


 


我騎馬飛奔,我百步穿楊,我與將士比武打架。


 


蕭鳴待在中軍帳裡,久久沒有出聲。


 


就在我擦擦汗要回營帳時,蕭鳴在我身後開口:


 


“明珠,跟我回去吧,你還是太子妃,我不娶沈娉婷了。”


 


我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不娶沈娉婷了?然後遇到張娉婷、李娉婷的時候再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從前你能為了我久居東宮,為什麼現在不行?”


 


我幾乎要笑出了聲:


 


“從前我傻,現在我中毒了,沒了愛你的心了,更不想天天見著你這張臉。”


 


“另外,我今日能當百夫長是我自己打來的,如果再過幾年,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拼一次。”


 


蕭鳴抓著我的胳膊不讓我走:


 


“明珠,我發過誓自己絕不負你。”


 


“你做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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