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鬼二三十年,大過年的,我被一個小女孩看見了。
那小女孩一點也不怕我,抽抽搭搭抓著我訴苦:
「我爸就是個畜生,他仗著我媽媽沒有爸爸護著,往S裡打。」
「鬼大叔怎麼辦,我太弱了,根本保護不了媽媽。」
我挑眉,反駁道:
「誰說你不能保護媽媽?來,我教你。」
後來,小孩在我的指揮下鬥渣爹、反抗暴力、帶媽媽逃脫泥潭。
在我徹底消失那天,她泣不成聲,告訴媽媽一直是我這個鬼大叔幫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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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媽媽聽著描述,卻紅著眼陷入迷茫:
「你說的那個人,怎麼那麼像……」
1
深夜,我正蹲在地上抽煙,身後突然傳出一陣爭吵聲和孩子的哭聲。
我被吵鬧聲吸引,伸頭探了過去。
「滾滾滾,滾出去,賠錢貨!老子沒錢!」
男人醉醺醺地站在門口,兇神惡煞地盯著跌倒在地的小女孩。
小女孩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哭得抽抽搭搭:
「爸爸,媽媽要交住院費,求求你給我點錢吧!」
男人聞言,直接抄起門口的空酒瓶,憤怒地摔在地上,碎瓶渣濺到女孩的臉頰上,劃出一道血痕。
「沒錢住什麼院,又S不了,趕緊滾回來給老子做飯!」
女孩哭得嗓子都啞了:
「你把媽媽的工資卡給我們,媽媽治病花的是她自己的錢!」
男人大怒:
「放你娘的狗屁!什麼你們的錢,都是老子的錢!」
「再不滾老子打S你!」
女孩嚇得爬起來就往外跑,男人見狀,這才滿意地關了房門。
兩人的爭吵吸引了不少人,有些看熱鬧的人唏噓不已,悄悄罵男人不配當父親,不配當丈夫。
兩個大娘揣著手,穿過我的靈體,縮在一旁嘮嗑。
我已經當了二三十年鬼了,她們看不到我,我光明正大地聽著兩人竊竊私語。
「這孩子真可憐,有個畜生當爸爸。」
「嗐,誰不說紫瑩命苦,瞎了眼嫁了這麼個酗酒打人的丈夫,連帶著孩子都不安生。」
「這大過年的,他男人喝醉了耍酒瘋,就把紫瑩打成了腦震蕩住了院,可現在酒也該醒了把,可我瞧著他是連人家S活都不管了......」
「紫瑩一個人做兩份工,一邊維持家用給孩子交學費,還得幫她男人還賭債,還得挨打,上個月剛被打得脾髒破裂,這個月又進醫院了。」
看著兩人眼中的憐憫,我怔愣了半瞬。
最終,兩個大娘得出結論:
「他就是欺負沒人給紫瑩撐腰!」
風有些大,兩個大娘攏了攏身上的棉袄回了家。
隻剩小女孩一個人坐在大槐樹下,在寒風裡抱著膝蓋埋頭啜泣。
我插著兜路過小女孩,她卻突然抬起頭來,擦了擦眼淚看著我手裡的易拉罐:
「大叔,你手裡這個易拉罐不要可以給我嗎?」
我一挑眉,有些驚訝,她居然可以看見我?
2
「你可以看見我?」
小女孩眨了眨眼,懵懂開口:
「大叔你會隱身超能力嗎?我為什麼不能看見你?」
我板起臉,一本正經地跟小女孩說:
「我已經S了,我是鬼。」
我示意她看向地上,我們同在路燈下,小小的影子團在她的腳下,而我腳下卻空空如也。
誰知,女孩隻是吸了吸鼻子,繼續盯著我手裡的易拉罐:
「那鬼大叔,你可以把不要的易拉罐給我嗎?謝謝你。」
我這才看到她手邊的大袋子,裡面裝著各種礦泉水易拉罐瓶子。
她這是在撿垃圾給她媽媽湊住院費?
我沉默一瞬,將易拉罐遞給她,她很有禮貌地跟我道謝。
「你不怕我嗎?」
「我是鬼?」
女孩歪了歪頭:
「但大叔你長得不是很像鬼。」
我頓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我不像,你見過鬼?」
女孩垂下眼:
「沒有,但我覺得鬼應該是爸爸那個樣子的。」
這次,我徹底沉默了。
在她心裡,她酗酒家暴的爸爸才是真正的魔鬼,能真的要了她跟她媽媽命的人。
我這才看清,她的手背上和額頭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青紫,看樣子,應該最近剛被打了一頓。
那個男人,看著憨厚老實,沒想到竟是這麼個不折不扣的畜生。
「鬼大叔你快點回家吧,外面冷,我得繼續撿瓶子去了。
「我還得給她媽媽攢住院費。」
小女孩擦了擦臉,拖著大袋子就要走。
看著她稚嫩的臉,我有些恍惚。
已經當了二三十年的鬼沒有跟人類交流過,現在都不太會哄人類幼崽了。
「等等。」
我喊住小孩。
「你在這等著。」
我拐了個彎,用身上的紙錢跟冥差換了點人民幣。
「哥啊,你都S了二十多年了,要這些人民幣幹啥?」
我接過人民幣數了數,把紙錢給他,幸好我生前的後人給我燒得多,讓我現在不愁錢花。
「你別管了。」
我拍了拍鬼差的肩膀,指了指女孩爸爸的屋子:
「看到沒,下次最好索屋裡那個畜生命,我覺得他夠得著下油鍋地獄。」
我回來時女孩還在乖乖等我。
我將兩千塊錢給她:
「這些錢拿著,先去給你媽媽治病。」
小女孩瞪大眼睛,剛想拒絕,我接著說:
「你媽媽著急用錢,這錢算是我給你的封口費。」
「你發現了我是鬼的秘密,我給你這些錢,你就不許跟任何人說,包括你的媽媽。」
小女孩眼睛瞪得大大的,做了個給嘴拉拉鏈的動作:
「放心吧,鬼大叔,我肯定不會跟任何人說。」
她糾結道:
「那這些錢我怎麼跟我媽媽解釋。」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你那麼聰明肯定有辦法。」
小女孩攥著錢給我鞠了一躬:
「謝謝你鬼大叔,我叫安安。」
3
這是我漫無目的地,在人間遊蕩的第二十一個春節。
其他人S後都投胎了,甚至有跟我同一批S的都已經投胎第二次了,隻有我還無法進入輪回。
鬼差也不帶我回地府,隻是哭喪著臉告訴我:
「哥,下面說你身上執念太重了,得在人間消除執念才能回去。」
「你快自己想想辦法吧,再這樣下去,咱倆快成同事了。」
我:「......」
我哭笑不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執念。
生前記憶被折損了大半,能做的也隻有這樣漫步目的地遊蕩。
再一次見到安安還是在那棵大槐樹下,她手裡拎著一袋橘子喜笑顏開。
「鬼大叔,謝謝你的錢,我媽媽的病已經快好了,馬上就能出院了。」
「你放心,我媽媽沒有懷疑,我一定會守住我們之間的小秘密的。」
她想把橘子遞給我,但手一靠近,隻能穿過我的靈體。
我笑了笑:
「你吃吧,我不能吃人類的東西。」
我跟安安坐在路邊,在外人看來就好像她一個人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走過的大媽看了搖搖頭:
「真可憐,小小年紀就瘋了。」
安安說她媽媽恢復得很好,終於有錢用些好的藥了。
可說著說著,她的小臉突然垮下來:
「但是媽媽出院後回家,可能又要挨打了,我不想跟爸爸住在一塊了。」
「爸爸經常喝酒,還欠了好多錢,他逼著媽媽把錢都交給他,還拿我威脅媽媽。」
「他說如果媽媽不聽他的,他就先打S我,再打S媽媽嗚嗚嗚......」
安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爸就是個畜生,他仗著我媽沒有爸爸護著,往S裡打。」
「鬼大叔怎麼辦,我太弱了,根本保護不了媽媽。」
我揚了揚眉,有些不可思議,都被打成這樣了,肯定不能再回那個家了。
「誰說你不能保護媽媽?來,我教你。」
「你按我說的做,帶著你媽媽開啟新的生活好不好?」
安安聞言,攥著拳頭堅定地點點頭。
我和鬼差又換了一筆錢,讓她跟媽媽去租個房子,先逃離那個可怖的家。
看著厚厚一箱子冥幣隻換來了幾千塊錢人民幣,我暗罵地府黑心,這匯率貶值也忒嚴重了!
隻一下午的時間,在我的指揮下,安安就將房子的事搞定了。
她小小的臉上寫滿了堅定:
「我先把房子租好,這樣就不用媽媽操心了。」
「可是她肯定會心軟,畢竟以前的東西還在爸爸家。」
我不置可否,反問道:
「那些東西重要還是命重要?」
安安毫不猶豫:
「當然是命重要!」
一想到從前,她眼神有些黯淡:
「在爸爸家裡,我的房間成了爸爸打麻將賭博的地方,滿地都是酒瓶。」
「他們每天都打麻將到天快亮,我和媽媽根本沒辦法睡覺。」
「有時爸爸輸多了還會當場打媽媽,他的朋友就在一邊起哄。」
聽著男人的畜生行為,恨得我牙根疼。
4
跟小女孩告別後,我悄然尾隨著她來到醫院。
見她人小鬼大地說服她媽媽租房子。
說實話,看到她媽媽第一眼,我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在哪裡見過,好像上輩子的故人。
紫瑩是個很溫婉的女人,安安眉眼很像她。
但安安的眼眸裡是孩童的稚嫩,而紫瑩眼裡有化不開的憂愁。
畢竟嫁了一個如此喪盡天良的丈夫,難過也是應該的,真不知道當初她家裡人怎麼會同意她嫁給這種人!
安安跟紫瑩輕輕揉著腿,講著學校裡發生的事。
她已經上四年級了,但由於長期挨打挨餓導致很瘦小,看起來才像上二年級的小孩。
「今天隔壁班一個壞男生欺負我們班小夢姐姐,她爸爸找來學校把壞男生狠狠嚇唬了一頓。」
「她爸爸說如果在欺負小夢,就去找他們爸爸媽媽!」
安安說起這件事,眼裡都是羨慕和崇拜。
別人的爸爸因為女兒被欺負前去出頭,可安安的爸爸卻對她又打又罵。
紫瑩心疼地抱住安安,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安安,對不起,都怪媽媽,沒能給你選一個好爸爸。」
「以後媽媽一定會保護你。」
安安擦掉紫瑩的眼淚,認真安慰道:
「安安不怪媽媽,以後安安也會保護媽媽,不會再讓爸爸欺負媽媽了。」
「而且安安也有了自己的小幫手哦。」
她狡黠道。
我藏在窗戶外面,聽著這一切,生怕安安將我的存在說出來。
母女倆其樂融融,安安突然說道:
「媽媽,爸爸就是欺負你沒有爸爸保護。」
「是不是要是外公還在,爸爸就不敢欺負你了,外公肯定會保護你的!」
聞言,紫瑩愣了一瞬,眼淚像開了閘一樣,喃喃道:
「你說得對,要是你外公還在,一定會保護媽媽的。」
「你外公最疼媽媽了嗚嗚嗚......」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從變成鬼之後我已經好久沒有體驗過了。
一間重症監護室的病危警報響起,醫生護士急促的腳步經過,我看到了熟悉的鬼差。
生離S別,是最常見也是最無能為力的。
紫瑩出院後,我不時地悄悄去探望兩人。
安安也總是在大槐樹下等我,跟我說一些幼兒園裡的事。
漸漸地,我好像成為她生命裡除了媽媽外最親近的人。
當安安再一次在大槐樹下等我,小臉上寫滿了焦急。
我就知道出事了,安安的爸爸不會善罷甘休。
「鬼大叔你終於來了!」
她眼裡閃著淚光,顯然害怕極了。
「爸爸找不到我跟媽媽,直接在我們學校門口攔住我大鬧要把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