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逃跑而被欺負的那天,寧古塔正下著一場很大的雪。
披甲人首領,一個強壯兇悍的男人,把我按在雪地裡,撕碎我的衣服。
我沒有哭叫,沒有求饒。我是罪臣之女,被發配到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無論遭遇什麼,隻能任人宰割,默默忍受。
事後,男人扔給我一件衣裳,清冷地說道:
「寧古塔的雪很美,你……也很美。就留在我身邊吧。」
我望向他。深灰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冷白的皮膚,刀斫般的輪廓,如此冷峻的容顏。
這一刻,我想,終有一天,我要S了他。
直到很久以後,我躺在寧古塔的大雪裡,鮮血在雪地裡開出大片大片的紅梅。那個身經百戰、刀口舔血都不曾皺眉的男人抱著我,落淚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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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古塔的雪,終究留不住江南的你。」
1
我生長在溫暖富庶的江南,祖上世代為官,父親官至浙江巡撫。我家乃書香門第,鍾鳴鼎食,也曾高樓宴客,煊赫百年。
我自小養尊處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生得一副溫婉俏麗的容貌,十五歲時說媒的人就踏破了門檻。
而我已有了心上人。
他叫傅珣,是當今聖上的御前侍衛,跟隨皇上下江南時,與我相識。
我們一見鍾情。
我繡了一隻鴛鴦戲水的香囊給他,他把隨身的玉佩給我。
就算交換了定情信物。
他說,回京以後會擇時機向皇上求娶我,萬望我一定要等他。
他走後,我閨中待嫁,滿心歡喜。
卻不知橫禍正滾滾而來。
一年後,我家就遭殃了。
我父親因收藏禁書,被人檢舉揭發,皇上震怒。
父親被下大牢,本是斬監候,在朝中大臣的求情下,改判終身監禁。
家中其餘男丁發往西北充軍。
女眷發配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
去寧古塔的路好遠啊,越往北走越冷,到達山海關時,已是深秋。
九月十六就下了第一場大雪,生長在江南的我第一次見到雪。沒有興奮,隻有恐懼,這樣的雪,會要了人的命。
果然,不多久,我母親得了風寒,無藥醫治,悽慘而S。
我妹妹被山匪擄走,從此杳無音訊。
最後到達寧古塔的,隻剩我一人。
寧古塔真的很冷很冷,是這世上最苦最寒之地。
我是在逃跑時,被阿鈺真抓住的。
他是披甲人首領,寧古塔總管,皇上親封的黑龍江將軍,朝廷正一品武官。一個眉眼深邃、身材強壯、渾身野性的女真男人。
他毫不客氣地把我按在雪地裡,奪走了我最寶貴的東西。這本是我想留給心上人傅珣的東西。劇痛的瞬間,我的一滴熱淚掉進冰雪裡,沒有聲響沒有痕跡。
我閉上眼,心中再無奢望。傅珣,那個眼睛像星月一般、笑容如陽光一般的少年郎,從此是我可望不可求的美好。
我被阿鈺真抓回軍營,關押在帳篷裡。
別的女奴都要幹粗活,或者充作軍妓。我卻得了特殊對待,唯一的任務就是讓阿鈺真舒服。
他很粗野,喝多了酒就闖進帳子來。我若稍有反抗,便挨一頓耳光或拳腳。
他下手不重,就是嚇唬嚇唬我。但我長得溫婉卻性子剛硬,他越打我,我越反抗,最後被他扯著頭發扔出帳子,穿著單薄的衣服在滴水成冰的冬夜裡快要凍S。
最後還是管教女奴的老嬤嬤給我披上棉被,告訴我:「將軍S人S得太多,性子兇暴了些。姑娘你要活下來,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
活下來,我才能逃走。活下來,我才能想辦法救我的親人。活下來,我家才有可能沉冤昭雪。
雖然,這些都非常渺茫。但總歸,要活下來。
漸漸地,我學會了乖巧順從。
我還會用江南女子的方式取悅這個極北的男人。
寧古塔沒有琴,我用黃鸝般的歌喉清唱: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復相逢?」
阿鈺真斜靠在炕上,喝著酒,目光迷離地看著我。
末了,他說:「有生之年若有機會,本將軍便陪你回一趟江南。」
這個粗野的女真男人,竟然聽懂了我的歌詞。他還說,要陪我回一趟江南。
我隻道他是醉言醉語,回江南?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回江南了。
他忽然支起身子,捏住我的臉,直勾勾盯著我:「一直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好有趣,這麼久了,他竟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看來是真的不在乎,沒把我當人。
「回將軍,奴婢姓冷,名雪毫。」
「冷雪毫?好冷的名字。」
哪兒有寧古塔的冬天冷啊。
時常午夜夢回,他狠厲兇惡的樣子把我驚醒,轉頭一看,男人睡在枕邊,側顏英俊,神色安詳,竟帶著一絲純真無害。
可我知道這都是假象,他的腰間永遠別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誰敢對他圖謀不軌,他會在眨眼間讓你血濺當場。
2
每月十五,軍營裡都要舉行篝火晚會。今夜,月亮又圓又胖,S牛宰羊,士兵們烤肉拼酒,很是熱鬧。
阿鈺真坐在虎皮毡墊上,我小鳥依人,依偎在他懷裡。
他喝一口酒,又給我喂一口,毫不顧忌旁人眼光。
我心中極度反感,眼裡卻滿是柔情。
寧古塔的酒很烈,我沒喝兩口就醉了,雙頰滾燙,眼睛朦朧,醉醺醺地說:「將軍,人家給你跳支舞好不好?」
阿鈺真笑道:「你還會跳舞?」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一個飛旋,白色裙子在夜風中恣意飛揚。
阿鈺真看得入迷。褐色的瞳仁裡燃燒著火苗。
這一刻,我不再壓抑自己,盡情地舞。就像一隻鳥兒,隨時都要飛走一樣。
這場舞,讓我得了一個小禮物。
一隻白色的小乳鴿。
因為我說那舞叫「白鴿飛」,阿鈺真就從京師弄了隻鴿子送給我。
阿鈺真來看我的時候,我正蹲在地上,咕咕咕跟小鴿子說話。
他問我:「你給它說什麼呢?它能聽懂麼?」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望向雪霽的藍天。
「江南和京師的有錢人家,怎麼著也得養二三十隻鴿子,上天以後,飛出一個漂亮的圓形的鴿子陣。這些鴿子從南方飛到北方,過十來天又從北方飛回來,一隻都不會丟。」
阿鈺真認真聽著我的話。
過了幾天,我就有了十多隻白鴿。
都是阿鈺真給我抓來的,他說,想要看我擺鴿陣。
太寵她了,人人都說,將軍太寵那個女奴了。
阿鈺真不是好色之徒,他常年徵戰在外,很長時間身邊都沒有一個女人。偏偏是我,他欲罷不能。白天去練兵,晚上回來就鑽進帳子,折騰一個通宵。
女人徵服了男人的下半身,就徵服了他的上半身。
漸漸地,在寧古塔的軍營裡,我說什麼都是對的。
我說將領N待奴隸、毆打軍妓太殘忍了,阿鈺真就真的下令禁止N待奴隸、毆打軍妓。
我唯獨不能插手過問的,是阿鈺真的軍務。
我被禁止進入軍機帳,並且阿鈺真與部下商討軍務時,用的都是滿語,我一個字兒也聽不懂。
我隻知道,披甲人的使命是堅守在大清的最北端,抗擊羅剎人的入侵。
苦寒,危險,刀口舔血,馬革裹屍。
我正百無聊賴地蹲在空地上,喂我的鴿子。忽聽身後有腳步聲,然後是他的聲音:「這些鴿子,什麼時候能飛鴿陣?」
我想了想說:「明年春天吧。」
春天還未到,我受傷了。
我偷騎阿鈺真的馬,摔了。
阿鈺真氣衝衝地,將我從炕上扯起,甩到地上,揚起馬鞭作勢要打。
我伏在毡毯上,虛弱地說:
「我隻是想學騎馬……」
他眼睛一眯,「你學騎馬幹什麼?」
他肯定是懷疑我想逃走。
我抹了抹眼淚,道:「奴婢想陪將軍策馬奔騰,陪將軍彎弓射雕,陪將軍打退羅剎人,陪將軍立下彪炳千秋的偉業!」
一連串氣勢磅礴的排比句,可算把阿鈺真給鎮住了。
他放下馬鞭,默默良久,把我抱上炕,替我蓋好被子,轉身離去。
3
阿鈺真冷落了我幾天,還是主動來找我和好。
他還帶了一件小禮物。
「寧古塔天寒,送你一件紫貂鬥篷。」他把披肩圍在我脖子上,「這紫貂罕見得很,我在雪地裡尋了兩天才逮住一隻。怎麼樣,暖和嗎?」
我出生於富貴人家,怎會不知,外褂以貂褂為最名貴。紫貂更乃最上乘的皮草,用紫貂做的罩端,隻允許皇帝和皇子穿著,傅珣作為鎮國公府的大公子,也有一件紫貂,隻是成色要差很多。
我注意到阿鈺真凍得通紅的雙手。在雪地裡尋了兩天嗎?就為了給我做一件紫貂披肩?
「雪毫,本將軍喜歡你。」阿鈺真對著火盆搓手,說著情話,聲音卻還是淡淡的,「可是朝廷的律例,披甲人不得娶妻,我沒法給你名分。」
我驚詫,他什麼意思?還想讓我嫁給他不成?
我垂眸,「奴婢不求這些,隻希望陪在將軍身邊。」
他微微動容,冰封的臉龐融化了,將我拉進懷裡,長嘆著撫摸我的後背。
那日之後,阿鈺真對我更好。
吃穿用度,比先前好了許多。我隨便一句家鄉的桃花開了,他就讓人百裡加急從關內帶回一束桃枝。
桃枝插在花瓶裡,粉嫩的桃花密密匝匝一朵壓著一朵,雖然不是江南的桃花,卻也讓人有種回到故土的錯覺。
提醒著我,春天來了。
我養的鴿子也長大了,可以飛了。
我已經把它們調教得當。選了一個天高氣爽的日子,打開鴿籠,呼啪啪啪啪啪啪,十八隻鴿子飛向蒼穹。
鴿子在我的哨聲下,擺出各種陣型,蔚為壯觀。
趕在阿鈺真回來前,我把鴿子收了回來。
他問我鴿子會飛了嗎,我說,將軍莫急,還得再訓一年呢。
春天來了,羅剎人也來了。
阿鈺真要帶兵打仗了。
我淚眼汪汪送他出徵,心裡卻盼著他再也回不來。
這些粗野的披甲人,最好都別回來。
從春到夏,寧古塔的草原都開了野花,出徵的披甲人終於回來了。
他們打退了敵人,自己也損兵折將。阿鈺真是被抬回來的,他受了重傷。
看到他慘無血色的臉,我不知是什麼心情。
寧古塔沒有好大夫,得病、受傷全靠自己熬過來。阿鈺真被放在帳篷裡,我一個人守在他身邊。
我的機會來了。現在,我可以輕松地SS他。而且不會被人懷疑。他渾身都是傷,多一處致命傷也不會被發覺。
我拿起匕首,鋒利的尖端對準他的心髒。
可就在這關鍵的時刻,我猶豫了。
我突然想,S了他,有何用?
能讓我離開寧古塔嗎?
能讓我回到江南嗎?
能救我的父親和兄妹嗎?
即便他強暴我,毆打我,可我S了他,隻會讓自己陷於更不利的境地。
在這全是虎狼男人的軍營裡,多少人覬覦著我,隻因顧忌阿鈺真,不敢動我。
那就先,放他一馬吧。
我在江南的家中學過醫術,配置了止血祛毒的藥給阿鈺真的傷口敷上。
他身體底子好,痊愈得很快。某日清晨清醒來,眨巴著眼,深灰色的眼睛單純無垢。
在看到我坐在炕邊,他眼波微漾。
「你救了我?」
「舉手之勞。」
「我會報答的。」
他的話不多,也從不輕易流露感情。他不像南方的男子,溫潤如玉,多情似火。他是冰寒的雪,冷峻的冰,徵戰半生S人如麻。
可我相信他的承諾。
4
阿鈺真傷愈以後第一次走出大帳,就看見了我的鴿陣從半空飛過,煞是美麗。
他凝神望了片刻,說道:「你的鴿子,為什麼少了幾隻?」
我答道:「得病S了。」
他看了我一眼。
過了幾日,我正在繡荷包,帳篷的ṭṻₑ簾幕被人粗暴地撩開,阿鈺真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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