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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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此時回頭,此事尚有轉圜的餘地。」


 


若放在從前,聽到他肯這樣放低身段,說出挽留我的話,我定會高興極了。


 


可我經歷過後來那幾年。


 


知道他遲早會愛上別人,然後冷落我、薄待我。


 


現在會說出這樣的話,無非是怕無法同兩家長輩交代罷了。


 


我沒回頭,跟許寧舟一道上了馬車。


 


對外頭道:「走吧。」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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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寧舟就坐在我的對面。


 


馬車太過狹窄,他不敢離我太近,隻遠遠地坐著,見我望向他,連忙開口:「女郎大恩,在下來日必報。」


 


我沒立時回答他。


 


馬車停了。


 


前方似有雜耍,一杆槍舞得虎虎生風。


 


透過揚起的車簾,我看到裴缙正策馬往這個方向來。


 


堪堪在我這輛馬車的不遠處停下。


 


有相熟的世家子正巧經過,同他遇上,揶揄地衝他笑。


 


「方才從你裴府門前過,看著好生喜慶啊。怎麼,明日準備去提親了?」


 


他側眸望來,正好對上我的目光。


 


我一時無言,放下了車簾。


 


便聽到他的聲音,語氣很淡,聽不出什麼情緒:「你看錯了。」


 


「啊?不能吧,你不是跟沈家……」


 


「沒有。」


 


甩下這兩個字,正巧前方的路也通了。


 


他將馬鞭一揚,便疾馳而去。


 


我聽到那世家子的嘀咕:「什麼嘛,昨日提起這事不還挺高興的。」


 


我並沒有想到,在他心底,竟早就認定了我。


 


前世,我一直以為,他是在我今日表明心意以後,才決意要娶我的。


 


原來不是。


 


許寧舟也聽到了這些,他道:


 


「女郎方才在湖畔所言……」


 


我看向他:「抱歉,是我一時賭氣之言。」


 


他笑了笑:「女郎也是想為我解圍,在下懂的。隻是害怕拖累女郎清譽。」


 


說罷,他又提起先前所言。


 


「我方才說會報恩,女郎是否……不信?」


 


我看著他清雋的臉龐。


 


搖了搖頭:「自然不是。」


 


我信。


 


因他前世確實做到了位極人臣。


 


他會在明年的秋闱上高中狀元,然後一路青雲直上,成為皇帝的心腹重臣。


 


隻是,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斷了一根指頭,孑然一身,陰鬱殘忍。


 


那些人,看不得他清高。


 


不隻砍了他一根手指,還要了他爹的命。


 


隻是我沒想到,他遭逢劇變,跟我對裴缙表明心意,竟然是同一日、同一個地方。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我S後,卻隻有他為我說話,連寫十二封奏章駁斥裴缙顛倒黑白。


 


那時祖父已經去世。


 


我爹娘受罵名所累,不願再認我這個女兒。


 


隻有他信我沒有做過那些事。


 


裴缙重傷時,我為尋靈藥,費盡了心力,整夜睡不著,也是他憑空出現,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了我面前。


 


燭光明滅中,他道:


 


「值嗎?」


 


想到此處,我看向許寧舟。


 


「但我不要你報答我。」


 


他一愣,有些局促:「那女郎要什麼?」


 


此情此景,就像那一夜,我問他。


 


「大人可有什麼想要的?」


 


他輕輕笑了聲,什麼也沒說,便轉身離開了。


 


然而,此時。


 


我告訴許寧舟。


 


「今年的秋闱,拿個狀元吧。」


 


5


 


次日,公主果然去求皇帝賜婚了。


 


可出乎意料地,裴缙竟然拒了這門婚事。


 


他跪在宮門外,身上還挨了板子,卻堅決不肯松口。


 


皇帝沒了法子,又正好公主前去求情,便順坡下驢道:「這個裴缙,性子太固執了。


 


「這樣可不行,兩個月後,讓他隨軍去雁門關歷練一番吧。」


 


前世,裴缙是在跟我成婚兩年後才上戰場的。


 


這次竟陰差陽錯提前了這麼多。


 


祖父下了朝回來,特意將我叫了過去。


 


他說:「看裴家小子那模樣,倒不像對你沒有半點情意,可你已經決定好了,祖父也不好多說什麼。隻盼你往後不要後悔。」


 


在他慈愛的目光中,我的鼻頭忍不住一酸。


 


前世今生,受了那麼多委屈,我都沒有哭過。


 


此刻,卻忍不住淌下淚來。


 


等我哭完,祖父又道:


 


「至於許寧舟,他的文章,祖父今日一早也看過了,確有大才。


 


「你若真有意想嫁他……」


 


我連忙打斷他:


 


「沒有,隻是他從前對孫女有恩,那日,我實在沒忍住,這才為他解了圍。」


 


說到這裡,我的話頓了頓:


 


「若孫女沒記錯的話,諄哥兒前兩日才氣跑了一位先生。您看,這位許郎君,是否夠格做他的先生?」


 


若我沒記錯,前世,我曾聽人說過,許家窮得厲害,許寧舟在科舉之前,一日要做好幾份差事,這才能勉強維持生計。


 


他就是因此在科舉的前一日與人爭論,被捉入大牢,錯過了今年的秋闱,這才隻能等到明年。


 


等再出來時,腿卻差點被打斷,休養了整整半年。


 


我這位弟弟,頑劣得厲害。


 


但我記得,上一世,他最佩服的人,便是許寧舟。


 


次日,許寧舟便來了沈府。


 


我並沒有見到他。


 


隻聽說,他不過半日,便將諄哥兒治得服服帖帖的了。


 


就連祖父也詫異了好一陣子,因著這事,不由對許寧舟高看了幾分。


 


我替他高興。


 


又過兩日,我院子裡的丫頭從廚房採買的婆子那聽說了一樁稀罕事,便迫不及待地回來同我說了起來:


 


「聽說公主在大街上攔住了裴二郎,想同他一道聽戲。可他不願,當場便冷著臉走了,公主當時差點哭出來。」


 


前世,我也不是沒遇到過這樣境況。


 


我若有事尋他,十次有九次,他都是跟公主在一塊的,他總是很不耐地同我說:「這事不急,晚些時候我去尋你。」


 


可我等了又等,卻始終等不來他。


 


再去尋,他便閉門不見了。


 


後來在城牆上,他將刀鋒對準我時,懷中的休書掉了出來。


 


我這才明白,他一早就想休了我。


 


隻是不知何故,那封休書,遲遲沒有交到我手上。


 


但如今,我實在不明白,前世,裴缙分明那樣喜歡公主,現在為何又不喜歡了?


 


後來,又看了些話本子,我這才想明白。


 


是他們相遇的時機不對。


 


前世,公主知道我跟裴缙議婚以後,失落了許久,在我們大婚後的第二個月,才出現在他面前。


 


一個已為人夫,一個天之驕女。


 


他們的相處,必然曖昧又克制。


 


久而久之,他不忍她為他纡尊降貴,那心,自然慢慢就偏了。


 


而現在,裴缙才跟我鬧出這麼一樁事,公主求的賜婚聖旨便壓在了他頭上,自然惹他不喜。


 


想通這些,我一時滋味難言。


 


情愛二字,果然令人琢磨不透。


 


就像我如今也想不通,自己前世怎麼就豬油蒙了心,愛他愛到了臨S前那一刻呢?


 


6


 


想通這些,我不由嘆了口氣。


 


卻不防,有人正好經過,將我臉上的神情看了個一清二楚。


 


「女郎何故嘆氣?」


 


我抬頭。


 


青衣布衫,君子如玉。


 


正是許寧舟。


 


我這才發現,自己竟走到了外院。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許寧舟挑了挑眉,朝我看來,言談舉止竟比那日初見從容了許多。


 


他說:「竟是如此。


 


「那恭喜女郎了。」


 


我點點頭。


 


確實該恭喜。


 


重活一世,對我而言,實在是莫大的福分。


 


隻是,這些日子以來,我雖一直在盡量避免回想起在雁門關發生的事。


 


午夜夢回之際,卻仍舊會想起被人用馬蹄踩住臉,衣衫被人撕碎的場景。


 


醒來,時常驚出一身冷汗。


 


思緒至此,我豁然開朗。


 


看向許寧舟,高興地開口:「是我該多謝你才是!」


 


對視間,他微微一怔,卻並未深究我這一謝的緣由,而是順著我的話道:「女郎歡喜便好。」


 


他的目光很亮,像是要看進我的心裡去。


 


可這時候的我,並沒有在意這些。


 


我隻滿心想著,這長安城,哪裡的寺廟佛堂最靈驗?


 


有這麼一番際遇,天知道,究竟是不是佛祖顯靈,我該去謝一謝的。


 


有風鳴竹,日影生輝。


 


次日一早,我便帶人去了承恩寺。


 


這座寺廟,還是開朝皇帝在世建造的。


 


有幾百年的歷史。


 


聽說皇帝的祖母,便是在此地搖出了鳳籤。


 


那時她不過是個小官之女。


 


誰也不信她會有這樣的運道。


 


可後來竟真的應驗了。


 


是以,此處的香火十分旺盛。


 


我上完香,又用了齋飯,準備下山時,天色已經快黑了。


 


馬車到了山下,卻陡然停了下來。


 


車夫道:「女郎,是裴府的人。」


 


我厭倦地閉了閉眸:「怎麼了?」


 


「說是裴老夫人今日在此處禮佛的時候丟了塊玉牌,是先帝御賜的。」


 


裴老夫人。


 


裴缙的祖母。


 


一品诰命夫人,裴老侯爺去世後,便是她一手撐起的侯府。


 


前世,我嫁過去以後,她待我一直極生疏,卻也從來沒為難過我。


 


後來公主要進門。


 


卻隻有她還記得我。


 


「沈氏屍骨未寒,做裴府的當家主母時亦從無過錯。嫁給你,是她倒霉。二郎,你何以看不見眼前人,要如此薄情!」


 


她說完,便不肯再見裴缙。


 


公主跟他的婚事也因此一推再推,直到皇帝親自開了口,老夫人才妥協。


 


想到這裡,我睜開眼睛,掀簾。


 


卻猝不及防地看見了裴缙。


 


他就站在不遠處,正跟身後的侍衛說話。


 


等他說完,再回頭,看到我時,很明顯地怔了一下。


 


四周都是火把,照到他臉上,我看到他往我身後的馬車望了很久。


 


我摸不清他的意圖,沒有開腔。


 


下一瞬,便聽得他的聲音,冷淡疏離。


 


「馬車裡可還有旁人?」


 


這樣的架勢,這樣的神情。


 


若不知情的,隻怕還會以為他在問這馬車裡有沒有奸夫。


 


「沒有。」


 


話落,裴缙的眉頭松了松。


 


他身邊有專門搜查女客的婢女,見此情形,正要上前,卻被裴缙叫住。


 


「罷了。」


 


說完,又從身旁撥了兩個侍衛。


 


「裴某相信女郎清白,隻是夜深路遠,未免太過危險,這兩人護送女郎回去,裴某也好安心。」


 


我有些詫異,多看了他一眼。


 


我已記不清,他有多久沒有這般為我考慮過了。


 


自他愛上公主後,她才是嬌弱女郎,值得人呵護愛慕。


 


而我,是他後宅中最為黯淡的一株草。


 


他眼前有萬千好顏色,他看不到我。


 


我推辭:「還是不必了。」


 


如非必要,我實在不想跟這人有多餘的牽扯。


 


可裴缙卻隻是淡聲道:「女郎若不想回,裴某便隻能將你扣下了。」


 


我瞬間止了聲,上了馬車。


 


臨走之際,卻聽得一道略微有些低沉沙啞的聲音。


 


被風裹挾著,送到我的耳畔,讓人有些辯不真切。


 


「裴某想了多日,始終不明白,我究竟何處及不上他。分明……」


 


分明,我先喜歡上,想嫁的人,是他啊。


 


我當作沒聽見,對車夫揚聲:「走快些。」


 


7


 


這日以後,我便沒再見過裴缙了。


 


倒是裴府特地送了份厚禮上門,說那日山下攔車,唐突了我。


 


這禮,是向我賠罪的。


 


那人告訴我:「女郎收好了,小的還要去送下一家。」


 


所以,這禮,那日被攔的人都有。


 


可依我對裴缙的了解,他絕沒有耐心做這種事。


 


反常,實在是反常。


 


我收下以後,正要讓人扔掉。


 


諄哥兒卻從後頭跑過來,一把奪走我手中的東西:「六姐姐藏了什麼好東西,讓我也瞧瞧。」


 


我失笑。


 


這性子,也不知許寧舟是怎麼收服他的。


 


下一瞬,他將盒子拆開。


 


裡頭竟是一對紫玉芙蓉耳墜。


 


我啞然,怔在原地。


 


諄哥兒將那耳墜拿起來,在眼前晃啊晃,日頭底下,竟有一種奪人心魄的美。


 


「這耳墜好生漂亮,極襯六姐姐,送這耳墜的人,是不是喜歡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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