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常興沒放在心裡，繼續給我發信息，軟磨硬泡地讓我打錢。

 

二叔在一旁勸他，「兩口子在一起有什麼過不去的？」

 

「別生氣，我這裡不急，回去好好和你媳婦聊。」

 

常興臉上掛不住，開始說大話。

 

「她就是頭發長見識短，什麼都不懂！」

 

「沒事，家裡是我當家，回去我就把錢打過來。」

 

「哼！她能反了天不成？！」

 

二叔眼睛轉了轉，換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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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了，看見你們小輩相處的好就放心了。」

 

「你如今也是小有成就，我兒子要向你學習啊，那臭小子，不是個省心的！」

 

常興順著往下聊，「我哥遇什麼事了？您說，有事我一定幫！」

 

二叔為難地說，「剛剛交警隊給我打電話，他喝了點酒，被人家扣下了。」

 

「平時就算了，公事公辦，誰讓他犯法了？可明天他領導結婚，要用他車當婚車，你看這……」

 

常興大手一揮，應下了。

 

「這算什麼事？小事，我一個電話的事。」

 

他不屑和同事朋友交流，哪有什麼能聯系的人？

 

以前他堂弟闖紅燈被抓，求他走走關系，恰好我在外面談合作，對方聽了經過，「讓他去交警隊處理，前方大型車輛遮擋誤闖紅燈可以免罰。」

 

「我上周遇到過，沒事的。」

 

從那以後，常興的親戚把他當成了救星，什麼事都來求他幫忙。

 

二叔眼神熾熱，等著他打電話。

 

可惜我把他刪了，他打不通。

 

聽筒半天沒反應，常興開始著急了。

 

「這娘們真是不識好歹，分不清大小王了？什麼東西？看我回去不收拾她！」

 

他接二連三地打著電話，二叔從一開始的諂媚變得冷漠，「怕老婆就直說，都是一家人，你還不好意思麼？」

 

「二叔是過來人，勸你一句，可不能讓女人騎在臉上，傳出去你怎麼抬得起頭？」

 

「這樣，你先回去處理家事，我就不留你了。」

 

兒子眨眨眼，一臉不解，「爺爺我還沒吃你做的蝦呢？你不是說專門給我的嗎？」

 

二叔直接轟出他們，「爺爺忘了，蝦還沒買，下次吧。」

 

兒子看著正在廚房盛菜的奶奶，她手裡的紅蝦很顯眼，還想說什麼，卻被常興拎走了。

 

「二叔，你別生氣，我這就回去拿錢，咱們是一家人，這點錢算什麼。」

 

小女兒睡眠淺，陪她時，我從不將手機帶在身邊，專心哄她睡覺。

 

自然看不到兒子發來的幾條六十秒語音。

 

第二天，手機顯示未讀消息，兒子從一開始的：「你抽什麼瘋？不是說了少看點短視頻嗎？什麼獨立女性、獨立媽媽都是洗腦的！」

 

轉變為：「你道個歉，我就還認你當媽！因為你，我昨天被人寒碜S了！你差不多得了，別給臉不要啊！」

 

最終軟了語氣：「媽，你多大人了，別和我一般見識，你回來咱們還是一家人。」

 

「兩萬塊真的不多，你好好想想，是人情重要還是金錢要緊？」

 

接下來明顯是常興發的消息，「我不同意離婚，你一把年紀了，整天想什麼有的沒的？趕緊把二叔家的事辦了！」

 

「你看兒子都比你懂事，你丟人不？」

 

盯著屏幕，我突然想不起來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常興的無休止大方，兒子有樣學樣，小女兒體弱，我竟然一個人帶了三個不能自理的人？！

 

前些天還在吐槽鄭楠，沒想到我自己才是那個失敗的人。

 

十幾歲時想著拯救世界，三十多歲卻被現實狠狠打了巴掌。

 

我想不出是什麼支撐我走下去的，不過現在開始也不晚，這個婚我離定了。

 

廚房傳來糊鍋的味道，我趕緊跑過去，是小女兒在煮粥。

 

「媽媽，對不起，我想給你做頓飯的，嗚嗚……」

 

我連忙抱起她哄，「妮妮不哭，媽媽等你一輩子，我們總有一天能煮好一餐的，不著急。」

 

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讓她自己選擇。

 

我小心詢問女兒：「如果有一天，你隻能和媽媽生活，你會後悔嗎？」

 

小姑娘的眼裡充滿疑惑，「不是應該更開心嗎？爸爸是你選的，這個不行就換下一個唄，男人多的是。」

 

「有媽媽才有爸爸，你選好了告訴我一下就好啦。」

 

6

 

我著手準備離婚事宜，實在不行隻能起訴離婚。

 

沒想到轉折點突然出現。

 

樓下鄰居阿姨發來短信，提醒我注意常興，她經常碰到常興和一個女人說笑，「不對勁，我前老頭出軌就是這狀態，你可上上心吧。」

 

我想起手機連著門口監控，想著碰碰運氣，果然見到三天前開始常興帶著人進門，是鄭楠。

 

她哭訴著老公怎麼不好，「還是周姐命好，找了姐夫你這樣的好男人。」

 

常興愛面子，最喜歡人吹捧，當下滔滔不絕地講著自己的豐功偉績。

 

短短三天，兩人感情迅速升溫，可常興從未松口離婚的事。

 

這枕頭送的及時，鄭楠經營名聲，好媳婦人設立的穩當，這樣明目張膽地勾搭，我確定她看上常興了。

 

我沒有憤怒情緒，反倒期待鄭楠能夠成功。

 

常興拒絕離婚，不過是因為我能幫他解決親戚的各種問題，可如果出現了更厲害的人，他會怎麼做呢？

 

我出錢贊助了小區附近的商超，「五周年店慶，免費送雞蛋」的宣傳單被送到鄭楠的小區。

 

不少愛嚼舌根的大爺大媽紛紛趕來，可沒等領到雞蛋，先撞見鄭楠和常興摟抱著。

 

不出一天，鄭楠好女人的名聲碎裂。

 

能演十年戲的人能力不差，為了扭轉局面，鄭楠將自己塑造成被家暴的可憐婦女，青腫著臉挨家挨戶敲門求幫忙。

 

她成功離婚，開始朝著常興發力，「興哥，我哪點比不上周姐？她能做到的我都行，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是五萬，趕緊給二叔送去，千萬不能讓人有看法，親情無價！」

 

這可是踩到常興心坎上了，「你真的這麼想？你也認為感情最重要？」

 

鄭楠附和，「我當初就是看上你顧家這點，世上重情重義的好男人不多見了。」

 

常興同意離婚，可財產分割又出現了問題。

 

「這房子不能給你，我家孩子等著上小學呢，你那病秧子女兒估計撐不到那時候了，幹脆讓給我，就當給我個面子。」

 

鄭楠逆天發言，可常興像是聽不見一樣，再次裝S。

 

我被氣笑，「房子是我買的，你說拿走就行？哪怕是起訴，你也分不到一分錢。」

 

大兒子急著護短，「媽媽你怎麼還是這樣小氣，阿姨的孩子馬上小學了，你忍心看她沒有學上嗎？你太冷血了！」

 

我試圖講道理，「你妹妹也馬上要入學，這是媽媽買的房子，給她用天經地義。」

 

大兒子一癟嘴，不滿地嘟囔，「什麼妖精投錯胎了，她早點S了，所有麻煩事全沒了，煩S她了！」

 

我震驚他小小年紀竟然惡毒的詛咒親妹妹，下意識打了他一巴掌，「你說的是人話？！那是你親妹妹！你爸不是教你人情為大？親戚是親人，自己的妹妹倒成外人了？！」

 

他眼神仇視我，歇斯底裡地叫嚷，「你們才不是家人，整天就知道錢錢錢，掉錢眼裡了？我爸說的對，你們都有病！」

 

「趕緊滾，這是我家，鄭阿姨是我新媽媽，別再來煩我了！」

 

事情解決不了，離婚隻能一拖再拖。

 

我不急，可鄭楠怕是火燒眉毛了，她會讓步的。

 

果然，不出一周，她湊到五十萬，房子歸他們，折現賠償給我。

 

小女兒還有一年入學，我打算帶她出去玩玩，從她出生開始，總是小病不斷，也許旅遊能讓她開心一點。

 

我一開始就沒打算留下房子，那裡的記憶充滿爭吵，我想給女兒和自己換個環境。

 

飛機起飛前一分鍾，我看到了兒子新的朋友圈，「汙穢退散，新媽媽，新生活！」

 

真是單純的孩子，鄭楠的腦子怕是他和他爹倆人綁起來都不夠個的。

 

我留下兒子的微信，當電子寵物也挺好。

 

7

 

半年後，我們來到了江城，女兒很喜歡這裡，眼看著開朗起來。

 

我開始投簡歷，準備定居下來。

 

大環境不好，很多都石沉大海了，終於一家中小企業看上了我的項目經歷。

 

說來可笑，常興的表妹和我同組，因為他的親情言論，我跟了半年的項目歸表妹，換給我的是新領域，沒人嘗試，完全摸石頭過河。

 

沒想到今天因為它，我成功入職。

 

我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那家人的消息，直到偶遇了常興的姑姑。

 

她一見我直接跪下，連連磕頭，「小周，求你幫幫我，我兒子他快不行了。」

 

大街人來人往，好事的已經架起手機開拍，我感覺自己快成動物園的猴子了。

 

無法，隻得跟她去了附近的咖啡廳。

 

姑姑雙眼通紅，緊緊拉著我不放，「姑姑求你，去醫院配個型，我隻有他一個兒子，沒了他我也不活了！」

 

原來常興的堂哥患尿毒症，急需換腎，姑姑已經求遍了親戚，他們退避三舍，隻有常興讓兒子去配型試試。

 

「我也是沒法子了，大夫說配不上，隻能多找人配型。」

 

她眼神上下打量著我，試探道：「聽說你女兒身體好了不少，能不能……」

 

「不能！」我阻止她繼續，「我和常興已經離婚了，有事找他，再糾纏我就報警了。」

 

姑姑崩潰道：「你以為我沒找他？鄭楠就是潑婦！把我轟出來了，什麼賢妻良母！呸！她就是個毒婦！」

 

她神情恍惚，「兒子不行，他爸萬一行呢？我必須讓常興去配，對，我再去找，還有鄭楠她女兒，都是人，都是人啊！」

 

她跌跌撞撞地離開，「兒子等著，媽找人，咱家親戚多，肯定能行！」

 

我無言，翻看著朋友圈，兒子一周前：「老女人更年期了吧？淨抽瘋！不就是配型麼，至於發火？」

 

下一秒，他更新了朋友圈，「世上還是懂事的人多，新妹妹通過配型，堂叔有救了！」

 

配圖是醫院大廳，小女孩懵懂地抱著奶茶，兒子在一旁笑的開心。

 

精彩，接下來就是「賢妻良母」對戰「親情最大」。

 

不知道常興幹了什麼，警局突然打來電話，兒子報了警，哭訴家裡進賊了，我是嫌疑人。

 

可等我趕到警局，看到的卻是常興和鄭楠的爭吵不休。

 

鄭楠臉上淚水橫流，「是我拿的金項鏈怎麼了？你兒子都敢背著我帶孩子去配型，我憑什麼不能賣了他的東西！」

 

常興氣得跳腳，「你少轉移話題，這些日子你錢哪來的？借的！催債的都跑到我公司樓下了！裝什麼貞潔烈女？你前夫怕是受不了你滿嘴跑火車才同意離婚的吧？」

 

「一公司的人圍著看熱鬧，老子這輩子沒這麼丟人過！」

 

「離婚！馬上離婚！你的債自己還！老子不陪你進糞坑！」

 

鄭楠衝著襠部踢了一腳，絲毫不顧常興臉色慘白。

 

「你要臉嗎？那錢誰花了？不全給你親戚用了？借錢的時候一圈人恭維，到現在還過一分嗎？」

 

「別和我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你家親戚重感情，你倒是花自己的錢啊！花老婆的算什麼男人！」

 

「實話告訴你，要不是看上學區房，誰願意伺候你窮屌絲！」

 

懶得看他們夫妻反目，我準備回去時，正巧接到以前鄰居小麗的婚禮請柬。

 

從前小麗幫了我不少，隻好多待幾日。

 

新娘子化妝也不忘八卦，「周姐，你前老公變網紅了，你知道不？」

 

8

 

網紅？常興？這兩個詞怎麼組到一起的？

 

她輕蔑一笑，「不然你以為鄭楠為什麼不離婚？人家等著當富婆呢！」

 

「你看。」她翻出視頻平臺，常興靠著整蠱路人出圈，最新一條視頻：把殘疾人推到馬路中央！快來看看吧！

 

我不解，「沒人封S他？出事了怎麼辦？」

 

「早晚的事，這倆夫妻都不是啥好人，鄭楠還宣傳自己疼女兒人設，為了學區房斷送自己的幸福。」

 

她壓低聲音，「我聽說她早買了人身意外高額B險，投保人是常興，受益人是她自己！」

 

「人家從始至終目的明確，常興要不是成了網紅，你猜他現在墳頭草是不是一米高了？」

 

接親車隊經過小區時，常興正滿面春風地迎接一群男女老少，鄭楠溫婉地陪在一旁。

 

「小興出息了！可千萬不能忘本！多拉一把親戚們，以後都是人脈！」

 

一年後，常興熱搜霸榜，他為了引流，故意在街上掀女孩子裙子，「直播間的大哥大姐點點關注，刷跑車咱們繼續，你們猜下一個美女穿什麼顏色的？」

 

這下引起群憤，紛紛喊話官方封S常興。

 

不出半日，直播間被封，常興被拘留。

 

鄰居小麗喜得貴子，我到醫院看她。

 

她八卦的心思依舊高漲，「你老熟人在樓下養傷呢，你不知道，自從常興掙不到錢，這兩口子天天吵架，附近的居民投訴物業，沒用，甚至動起手來了。」

 

「本來嘛，誰家不吵架，事情過了就算了，結果鄭楠發現常興包了個學生，已經有幾個月了，他幾十萬的往外送錢。」

 

「這可捅了馬蜂窩，兩人一人拿菜刀，一人動鋼筋，這不，救護車一下送倆。」

 

我離開時，樓道傳來叫罵，「兔崽子！你爹我還躺著呢！給我拿尿盆來！」

 

兒子的聲音嫌棄，「髒S了！我不幹！你快點拿錢，堂弟在遊樂場等著我呢，你說的，不能拒絕親戚的，趕緊的吧！」

 

常興氣的破音，「你老子我還沒S呢！兒子伺候爹天經地義！你還敢嫌我？」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給你爺爺挖過屎！看看你現在什麼態度？！」

 

兒子惡心到吐，「快閉嘴吧，你現在一股屎味，和垃圾有什麼區別？」

 

「我媽當年怎麼看上你的？精準扶貧嗎？她也太不挑了！」

 

他惡意地笑笑，「現在你找的三，把你砍進院了，這才符合你的審美，王八看對眼了！」

 

病房傳來噼裡啪啦的響聲，「滾！趕緊滾！老子沒你這樣的兒子！」

 

兒子摔門出來，「呸！誰想當你兒子！同學們知道了還不組團罵我？」

 

「還拿自己當網紅呢！老色胚！你S不S啊！」

 

我連忙避開，這孩子快被常興養廢了。

 

9

 

女兒對武術感興趣，幾年下來身體越來越健康，我總算能放下心來。

 

兒子時常打電話，哭訴著自己年幼無知，「媽媽，我錯了，都是老東西給我洗腦，別不要我。」

 

「你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女兒端著八寶粥出來，「媽媽！快嘗嘗，我做的！」

 

她沒讓我等一生。

 

我嘆口氣，「兒子，你該成長了。」

 

小麗說，鄭楠依舊不離婚，常興畢竟是男人，兩人從互毆變成了單方面家暴。

 

想起她前一段婚姻，不知道這算不算求仁得仁。

 

可我總覺得以鄭楠的心思不至於讓自己陷入困境。

 

女兒高考這天，常興S了。

 

鄭楠拿著高額保單，引得常興一眾親戚眼紅，他們報案說鄭楠是兇手。

 

經過調查，鄭楠早在見常興第一面的時候就投保了，並且買好了老鼠藥。

 

她等了好久，忍受著常興的喜怒無常，終於在他陪親戚喝酒的路上動手。

 

頭孢加老鼠藥，生怕毒不S他。

 

鄭楠進去了，可B險賠償並沒有分給親戚，他們接受不了，竟大鬧法院，要求領常興的賠償金。

 

於是，因為聚眾鬧事，第二天拘留所進去一大批人。

 

女兒大三時，我已升任總裁，這天她扭捏地靠近，「媽媽，我想去看貝克街，你陪我嘛~」

 

「工作是忙不完的，可你聰明寶貝的女兒隻有一個呀~」

 

我失笑，「多大了？還撒嬌！」

 

她跑到廚房端來了蓮子羹，「媽媽喝粥！你看著蓮子，有沒有想到‘憐子’呀？」

 

「可憐可憐我嘛~」

 

下個月，我們出現在倫敦貝克街221B。

 

人生很長，多出來走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