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們夫妻兩怎麼回事，把衛生所當成旅館了？”

“三天兩頭就得跑一趟。”

 

曾經為我流產的醫生路過病房，知道我們是夫妻，進來多看一眼。

 

“你妻子前些日子做完手術，怎麼這麼久也沒見回來復查？”

 

“五個月引產，對身體傷害很大，回去交代她一定要過來一趟。”

 

“即便你馬上就要離婚回城，也不應該在此時不聞不問。”

 

聞言，如同行屍走肉的顧知遠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

 

焦急地抓住想要離開的婦科醫生。

 

“什麼手術？什麼引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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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皺著眉頭，臉色不悅地看著他。

 

“還能是什麼手術，流產手術！”

 

“肚子都癟了，別告訴我這麼久你竟然不知道。”

 

“你們這些知青，我見多了，為了回城拋家棄子，真是忘恩負義。”

 

顧知遠愣愣的看著她，如遭雷擊。

 

柚柚為什麼會背著自己流產？

 

他開始不停反思。

 

想到我第一次暈倒的那天。

 

想到我曾莫名其妙的問起起蘇輕竹的事情。

 

想到他丟我在路上，撒謊騙我去上廁所，實際卻是與蘇輕竹親親我我。

 

想到火災發生之前那頓充滿告別意味的晚餐。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心裡冒出來。

 

柚柚或許已經知道真相。

 

知道他兩面三刀。

 

知道他為了蘇輕竹所做的一切。

 

這種猜測，在找到那封我壓在大隊部的訣別信後得到證實。

 

顧知遠徹底崩潰。

 

認定我已經在火中絕望自S。

 

回到村子後，發瘋般的從那片燒焦的土地上中，捧出一把灰燼當作是我帶在身邊，不肯松手。

 

期間蘇輕竹不S心的繼續在他面前蹦跶。

 

卻被他冷冽如刀的眼神嚇退。

 

不敢再出現。

 

這些事情，遠離塵囂的我一概不知。

 

即便是知道，也不在意。

 

平靜的渡過三個月。

 

這天，天剛蒙亮。

 

春雨下了整晚，清掃的時間稍微遲了一些。

 

快要打掃完畢的時候，一個消瘦如骨的身影從陡峭的山坡爬了上來。

 

狼狽不堪的出現在我眼前。

 

是顧知遠。

 

看到我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如同尋回失而復得的寶貝，又哭又笑。

 

激動的衝上來緊緊抱住我。

 

“柚柚，你果然在這裡，我終於找到你了。”

 

“跟我回家吧。”

 

面對他喜極而泣的癲狂。

 

我卻隻是平靜的將他推開。

 

雙手在胸前合攏：“阿尼陀佛，施主認錯人了，貧尼法號慧明。”

 

顧知遠還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

 

沒有反應過來，想也沒想笑著接話：“什麼會明會暗的，柚柚，我來接你回家，咱們走吧。”

 

第7章 7

 

話音剛落，他便伸手拉我，卻被我微微側身躲開了。

 

怔愣了一瞬，他恍然大悟的看著我。

 

“柚柚，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昨天酒量太差，新婚之夜輕易被人灌醉，讓你一人獨守空房？”

 

“這確實是我不對，我認錯，請求老婆同志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我皺著眉頭，不明白他現在又是在演哪一出戲。

 

距離我們結婚的那天，早就過去了大半年。

 

這大半年來我被他欺騙，痴心錯付，前途盡毀。

 

如今他還有什麼臉在我面前又提起曾經。

 

我深吸了一口氣，冷冷開口。

 

“施主不用再我面前裝瘋賣傻，前塵舊事我已經放下，所有的恩愛情仇在我心裡也都煙消雲散，請回吧。”

 

沒心思陪他繼續耗下去，說完我就拿起掃帚轉身回庵。

 

顧知遠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我。

 

似乎還是沒有明白我話裡的意思。

 

看到我的身影快要隱入門內，著急忙慌的跟上來。

 

卻被剛剛關好的門撞到。

 

踉跄幾步，摔倒在青石板上。

 

手被擦傷了也無知無覺，隻是傻傻低語：“柚柚怎麼不理我了？”

 

庵門前的落葉被風攜裹著帶走。

 

他的話也隨之被吹得越來越遠。

 

期間他也曾不停拍打門口，想要進來。

 

可老庵主出門苦修。

 

師姐下山化緣。

 

沒人理他。

 

春寒料峭，第二天我傷風感冒躺在床上。

 

化緣的師姐剛回到門口就驚叫起來。

 

原來顧知遠在門外呆了一天一夜仍舊不肯下山。

 

山上植被繁茂。

 

夜深露濃，比村上的溫度還要冷上幾分。

 

顧知遠被凍得發燒暈倒，堵在門外。

 

終究是不想鬧出人命，我掙扎起身，將他拖到庵內。

 

不久後，他睜開眼睛。

 

看見我在身旁，依舊驚喜。

 

我卻往後一退，冷冷與他保持距離。

 

“施主既然醒了，就請馬上下山，庵內都是命苦的女子，承受不住流言蜚語。”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眼角微紅：“柚柚，為什麼啊？我們才剛剛結婚，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看著他一臉無辜的樣子，我被氣笑了。

 

“顧施主，麻煩你別在演戲，我看著惡心，距離我們結婚的那天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蘇輕竹推我阿嬤滾下山坡活活摔S，我親眼看見。”

 

“你與我那狼心狗肺的前未婚夫，一個顛倒黑白扭曲事實，說我阿嬤隻是失足，讓我被村裡的人謾罵。”

 

“一個為了阻止我報復，找人假冒警察同志將蘇輕竹送走，甚至為了讓蘇輕竹能頂替我上大學，又用孩子綁住我。”

 

“如今竟然還有臉來問我為什麼，顧知遠，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顧知遠不敢置信的看著我。

 

惶恐不已。

 

“柚柚，你在說什麼？誰是蘇輕竹，我根本不認識！”

 

“我愛的是你啊，怎麼會因為一個不相幹的女人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一定是哪裡有誤會。”

 

“我發誓，如果我欺騙你，我就不得好S。”

 

第8章 8

 

看著顧知遠信誓旦旦的樣子。

 

鋪天蓋地的失望再次向我襲來。

 

我抽出藏在櫃子裡那封他偷偷留著的與蘇輕竹的信件，丟在他的臉上。

 

隨著信件被展開。

 

他臉上的表情由困惑變成驚恐。

 

就在此時，前來尋人的趙知青叩響門扉。

 

顧知遠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激動地扯住他的手臂。

 

舉著手中的信倉惶追問。

 

“老趙，你來得正好，快告訴我究竟是誰冒充我的筆記？”

 

趙知青看著他沉默半響。

 

才幽幽開口：“知遠，這是你寫的，家破人亡你受到的刺激太大，全忘了。”

 

顧知遠極其驚恐，手上一松信紙飄落在地。

 

連滾帶爬的衝到我面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柚柚你聽我解釋。”

 

我使勁地掰開他的手掌。

 

他卻固執的抱住我的腿不肯放手。

 

接連的糾纏，讓我耐心耗盡。

 

憑什麼我都躲到深山老林了，還要被你顧知遠打擾。

 

做錯事情的人又不是我，為什麼上天要讓我一而再再而三承受這些苦難。

 

阿嬤已經被害S。

 

孩子也沒有了。

 

既然如此，我不活就是了。

 

我發了狠的踢開顧知遠，帶著萬念俱灰的表情往庵外懸崖上跑去。

 

趙知青看出一絲不對勁。

 

連忙高呼：“她要自盡！”

 

顧知遠反應過來，驚慌失措衝出門外。

 

在我就要跳下去的前一秒，不顧一切飛身將我撲倒。

 

滾了好幾圈，磕在石頭上，雙雙昏S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阿嬤，她一臉心疼的對我說：“我的囡囡，受苦了。”

 

我哭得不能自已。

 

遠處一個小小的孩童向我跑來拍拍我的頭，輕聲安慰：“媽媽，別難過，我不怪你，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好好活下去。”

 

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我睜開了眼睛。

 

顧知遠雙眼紅腫的跪在我的床前。

 

臉上又絕望又苦澀。

 

對視的那一眼我就知道，他恢復了記憶。

 

可我已經不在乎。

 

他糾纏也好，自欺欺人也罷，我都無所謂了。

 

S過一次，我彷若新生。

 

從今往後，我會努力活下去。

 

察覺到我的轉變，顧知遠既放心，又絕望。

 

放心的是我從過往走出，不在尋S。

 

絕望的是他發現我將他當成了陌生人，我兩之間再無可能。

 

巨大的悲傷將他淹沒。

 

他承受不住，懦弱的爬起來，落荒而逃。

 

在庵中又生活了一段日子。

 

日出便擔水幹活，日落便靜心修行。

 

山中的鳥獸時不時來蹭點吃食。

 

園子裡的青菜也在慢慢長高。

 

待到老庵主苦修歸來，我便知道，我該下山了。

 

老庵主笑著看我：“你能想通就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等我回到村裡的時候，遠遠看見一群人聚在大隊部前的廣場上議論紛紛。

 

湊近才看見是蘇輕竹跟我的前未婚夫跪在地上。

 

身上掛滿了發臭的雞蛋液，爛白菜。

 

狼狽不堪。

 

原來顧知遠這段時間千裡迢迢奔到他們所在的大學檢舉揭發了蘇輕竹冒名頂替的事情。

 

並千辛萬苦的找到了另外一個目睹蘇輕竹將阿嬤推下山坡的人。

 

警察同志已經在來的路上。

 

蘇輕竹名聲盡毀，被退學，將要被真正的繩之以法。

 

而做偽證的前未婚夫也難逃天網恢恢。

 

第9章 9

 

看見我出現，蘇輕竹跪著爬到我的面前。

 

哭啼啼的求我原諒：“宛柚，我不是故意的，你放過我吧。”

 

“阿嬤已經S了，可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如果被抓去坐牢，我這輩子就全都毀了。”

 

“看在我兩從小一塊長大的面子上，這次你饒過我，我保證從今往後，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我冷冷的看著賣慘的她，無動於衷。

 

她便轉身去求站在人群中央的顧知遠。

 

可顧知遠從我出現的那一刻眼裡就充滿了了亮光。

 

面對苦苦哀求的蘇輕竹，不僅沒有一絲憐惜，甚至為了撇清關系，狠心將她推倒在地。

 

慘叫聲響起，一灘鮮紅的血液從蘇輕竹身下流出來。

 

她懷了前未婚夫的孩子。

 

顧知遠這一推，不僅把他自己推進了監獄。

 

也斷送了蘇輕竹再做母親的權利。

 

前未婚夫衝上前與顧知遠扭打在一起。

 

現場瞬間亂成一團。

 

等到警察趕來，這場鬧劇才結束。

 

被帶上車的那一刻，顧知遠回過頭來眼神既忐忑又期待。

 

“柚柚，你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冷冷開口：“不必了，離婚協議我會寄到監獄裡給你，從今往後我兩再無瓜葛。”

 

說完我就毫不留戀決絕轉身。

 

任憑顧知遠再身後悔恨得痛哭流涕。

 

原來的房子已經被毀。

 

顧知遠的神智時好時壞，這段時間都是住在知青點。

 

我幹脆把地皮賣了，去到鎮上租了一個實惠的小房間。

 

一面打著零工，一面重新拿起書本，再戰高考。

 

晨光微微，天還沒亮的時候，我就早早起床給一家包子鋪幹活。

 

日曬正濃，工人下班，我又推著裝滿吃食的小推車四處遊走。

 

等到別人吃飽喝足，疲憊午睡的時候。

 

我就躲在小房間內，埋頭苦讀。

 

期間，顧知遠給我的書信從未斷過。

 

每一封都是在認錯，每一封都是在乞求原諒。

 

我看了之後，輕嗤一聲。

 

把離婚協議籤好字回了過去。

 

他沒有寄回。

 

也沒敢在打擾。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悄然而逝。

 

高考很快到來。

 

我帶著滿滿的自信，從容赴約。

 

成績出來後，比去年還要高上幾十分。

 

又等了一段時間，首都醫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如約而至。

 

這一次沒人再冒名頂替。

 

當我踏入北上火車，又踏進生機勃勃的校園時。

 

無比慶幸。

 

幸好當初在山上做的傻事沒有成功。

 

幸好我從牛角尖裡走了出來。

 

世界如此美好，怎可辜負光陰。

 

在我大二的時候，收到來自獄中的一封書信。

 

是前未婚夫的懺悔書。

 

或許是因為半年前蘇輕竹被執行S刑對他打擊太大。

 

或許是因為病重，人之將S。

 

突然良心發現。

 

終於想起阿嬤曾經對他的好。

 

自責得在悔恨中惶惶不安。

 

不敢求我原諒，隻希望S後能下十八層地獄，好好贖罪。

 

我嘲弄一笑，在垃圾桶旁劃開火柴，把信紙燒成灰燼。

 

遲來的懺悔如草賤。

 

一切都已太晚。

 

又過了一年半載，顧知遠出獄。

 

我在去兼職的路上似乎也見到過一個曾經刻骨銘心的背影。

 

隻是還沒等我細看。

 

就已經慌張的隱在茫茫人海之中。

 

無影無蹤。

 

過了一個月後，一封裝著籤著顧知遠名字的離婚協議書寄到了我手上。

 

溫潤的春風帶著絲絲暖意吹起我的發梢。

 

前塵往事如煙消逝。

 

我將投入醫學事業，向陽而生。

 

第10章 10

 

番外

 

我叫顧知遠，下鄉到紅旗村做知青已有三年。

 

鄉下條件艱苦，嬌生慣養的我初來乍到就幾乎去了半條命。

 

好在我碰到了土生土長的蘇輕竹。

 

她思想覺悟很高，在她無私的幫助下我不僅漸漸適應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

 

而且心裡也不知不覺中對她產生愛戀。

 

我以為我找到了真愛，卻不知道這隻是惡魔早就算計好的誘惑。

 

以至於當她梨花帶雨的哭訴自己沒有把阿嬤推下山的時候，我義無反顧的相信了。

 

甚至為了她欺騙單純無辜的柚柚結婚懷孕。

 

好讓蘇輕竹能偷天換日，頂替柚柚去上大學。

 

可是在大半年的相濡以沫中，我漸漸發現。

 

柚柚太美好，太善良了。

 

不知不覺中我就對她情根深種。

 

對她腹中的孩子更是日盼夜盼，充滿即將為人父的喜悅。

 

可我仍不自知。

 

明明幸福唾手可得，我卻偏偏貪得無厭。

 

一面享受著柚柚的好，一面卻又恬不知恥的想得到蘇輕竹。

 

以至於當那充滿罪惡的信件被柚柚看到的之後。

 

當我與蘇輕竹在衛生所附近的小樹林親親我我之後。

 

當我一次次傷害辜負她真心之後。

 

終於遭到了反噬。

 

柚柚S心引產，一把火把我們的家燒成灰燼。

 

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真正愛的人是柚柚。

 

離開了她，我也活不下去。

 

我以為柚柚已在大火中喪生。

 

我瘋了，神智混沌。

 

後來意外得知山上有座尼姑庵，有人曾經在哪裡看見過柚柚。

 

我瞬間如獲新生。

 

我以為我找到了她就能再續前緣。

 

可我又一次發現自己錯了。

 

柚柚被我逼得差點自盡。

 

這一刻，我才知道，我與她再無可能。

 

清醒之後，為了贖罪，我檢舉揭發了蘇輕竹的冒名頂替。

 

並費盡心思找到了另外一個目睹阿嬤S亡真相的證人。

 

柚柚恰好這個時候下山，我以為她聽到消息終於肯原諒我。

 

隻是我又失望了。

 

是我活該，是我不配。

 

後來柚柚再次考上了大學。

 

出獄之後我隻敢在遠遠的地方看她一眼。

 

看到她朝氣蓬勃，充滿希望的樣子。

 

我想我這輩子就已經心滿意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