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於是黎婉加班加點忙了一周，好不容易抽出慶祝紀念日的時間。

 

但兩人趕往酒店的途中，又接到孫菲若的電話，說她在酒吧喝酒，被小混混纏上了，大小姐脾氣上來，她爆了小混混的頭，雙方打得很激烈，讓陸揚過去幫忙鎮場子。

 

聽說孫菲若受了點傷，陸揚瞬間六神無主，調轉車頭回去了。

 

黎婉陪著他去了趟警局，又陪他送孫菲若去醫院，終於安排好那位大小姐，陸揚才看到她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後腳跟都快磨出血了，隻能用一句‘對不起’搪塞了所有。

 

第三次，撞上孫菲若跟新男友分手。

 

聽著孫菲若在電話那頭的哭聲，陸揚二話不說趕過去，陪了她一整晚。

 

那天，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給黎婉打個電話，黎婉給他發的消息也沒有回復。

 

黎婉一個人在約定的餐廳裡吃完了飯，直到一周後，看到孫菲若發在朋友圈裡的照片，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為了哄孫菲若高興，拋下國內的一切，陪她去東南亞散心旅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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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於這次，黎婉已經不抱任何期待。

 

她扯唇一笑，淡淡地說：【不用了。】

 

陸揚急了：【我說真的，位置我都訂好了，你看……】

 

黎婉打斷他：【新公司不給請假，時間上來不及。】

 

陸揚愣了一下，反問：【你找到工作了？】

 

黎婉淡淡地嗯了一聲，陸揚又說：【我爸媽比較想讓你來我們公司……】

 

黎婉不鹹不淡地回復：【不用了，那不是我的發展計劃。】

 

陸揚徹底沉默了下來，連抓著黎婉的胳膊都僵持起來。

 

他有點搞不懂，總感覺黎婉好像哪裡變了。

 

以前黎婉還會跟他滿心憧憬地討論著未來，那些規劃中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現在，他連黎婉什麼時候去面試，又要去哪個公司工作都不知道了。

 

一片寂靜中，黎婉突兀地問：【你還有事嗎？】

 

對上陸揚猛然抬起的眼睛，她又解釋說：【再晚，我就攔不到出租車了。】

 

陸揚遲遲地松開了她的胳膊。

 

黎婉走的也很幹脆，偌大的走廊內，隻剩下陸揚對著滿室空寂，總感覺缺了點什麼。

 

005

 

回到家，發現爸媽的房間裡還亮著燈，讓黎婉頗感意外。

 

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他們一家三口在商量事情。

 

弟弟黎耀滿臉不耐煩地說：【爸媽，我現在真的缺錢，莎莎懷孕了，她都說了，如果湊不齊房車彩禮和三金的話，就去醫院把孩子打掉，那可是你們的親孫子！咱們家的血脈啊！】

 

黎母無奈地說了句：【房子不是看好了嗎？等把老房子賣掉就能過戶了。】

 

【車子也沒問題，咱也不求買個多好的，十幾萬讓你們開著玩總行了吧？】

 

黎耀欲言又止，又悶悶地說了句：【莎莎說了，那房子太小了，車子比她預想中的價位低了幾萬，需要在三金上補，咱們之前給她買的項鏈手镯和戒指不夠，得再加點兒。】

 

【再說了，這結婚辦酒席不需要花錢啊？咱家還有錢嗎？總不能在婚宴上克扣，讓親戚朋友看咱家的笑話吧？你看我結婚這麼大的事兒，我姐到現在也沒個表示……】

 

黎耀繞了好大的彎子，最終暴露了他的真實目的。

 

【她那個男朋友陸揚不是挺有錢的嗎？不如讓姐姐去找他借點兒？咱們把婚事辦的體體面面的，反正我姐早晚要嫁進陸家的，現在借點兒，算是預支我姐的彩禮錢了。】

 

第2章 2

 

一直沉默的黎父罕見地說了句公道話：【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陸家本來就看不起咱家窮，你姐還沒嫁過去的，就讓她找陸家借錢，讓你姐以後怎麼在婆家立足？】

 

黎耀惱了，一蹶子從床沿上彈起來：【好好好，你們就想著我姐是吧？】

 

【那就讓莎莎去醫院把孩子打了！反正我這輩子已經廢了，哪兒像我姐啊！學歷高，以後嫁得好，工作不愁的，你們以後就跟著我姐，別指望我跟莎莎給你們養老了！】

 

聽到這裡，黎婉頓感心神恍惚。

 

好好的家庭會議，落在她的耳中卻成了她的分屍現場。

 

其實弟弟黎耀以前挺好的，還記得小時候，她長期因為營養不良頭發枯黃，上課都無法集中注意力，媽媽卻會給黎耀每天煮一個雞蛋，讓他補養身體。

 

弟弟還會偷偷把雞蛋塞進她的書包裡，也會用歪歪扭扭的字讓她別傷心。

 

父母的偏愛就像煮青蛙的溫水，漸漸地，他就習慣了。

 

媽媽會不止一次地在家裡說，‘要不是為了供你姐讀書，我們能給你更好的’‘你姐考得好，以後混得好，正好能幫扶你這個弟弟’‘我跟你爸的東西不都是你的？總不能指望你姐’。

 

飯桌上，她也有意無意地旁敲側擊——

 

【哎呀，老吳家的兒子結婚，就是他三個女兒出錢買的房子，還在婚禮上每人包了個十萬的大紅包，要不怎麼說養女兒有福氣呢？多幾個姐姐疼的弟弟，也能過得好呢！】

 

【老張家的閨女真自私，好不容易供她讀了個大學吧，她居然跑去十八線小破城躺平了，可把老張氣得不輕，他那個兒子不爭氣，原本還指望等閨女混好了，給兒子找個門路呢！】

 

006

 

母親的話，像是一段段緊箍咒，牢牢地束縛著黎婉的心。

 

讓她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作為女孩子，除了向上爬，是沒有任何出路的。

 

黎耀書讀不好，父母可以集資給他開個汽修店。

 

老張家的兒子不學無術，家裡可以砸鍋賣鐵地給他安排工作。

 

女孩子沒有退路，學不好，一輩子就完了。

 

黎母嘆息著打斷了父子倆的衝突：【好了好了，都別吵了。】

 

【其實黎耀說的也沒錯，黎婉早晚要嫁進陸家的，這彩禮怎麼都會給。】

 

【我原先的意思，想讓黎婉先結婚，從陸家那裡接來的錢也能供我們周轉下，給黎耀和莎莎拼個更大點的房子，可那S丫頭倔啊！就是不結婚，她能拖，黎耀又不能拖。】

 

【不然憑你姐的模樣和學歷，還有陸家的家世背景，肯定能餘下不少錢的！】

 

最後，她從床頭櫃裡拿出了一疊紅手帕。

 

將紅手帕一層層掀開，裡面是一些細碎的黃金首飾。

 

黎母鄭重地交到黎耀手上：【這是你姐以前給我買的金首飾，反正我戴著也沒啥用，攢了不少呢，最近金價高，你找個店變賣了，也能給莎莎填補買結婚三金的錢。】

 

以前黎婉用從學校裡攢的第一筆獎學金，給黎母買了個銀手镯。

 

黎母隻戴了一下就取下來了，還撇撇嘴，嫌棄地說著什麼：【有個能幹的好閨女就是好啊，看老許家媳婦身上戴的，都是金項鏈金镯子啥的，我也指望閨女給我買個呢！】

 

從那以後，黎婉就養成了送黎母黃金的習慣。

 

可黎母依舊很少戴，每次都裹在那個紅手帕裡小心翼翼地藏著。

 

她脖子上戴著的是黎耀給她買的珍珠項鏈，成色很次，價格也就兩三百。

 

但依舊不妨礙黎母見人就說：【我兒子買的，男孩子能有這個心，也算是孝子了。】

 

每次旁人問起黎婉時，黎母又頭疼地哎呦了一聲——

 

【別提那S丫頭，要不怎麼說賠錢貨呢？年紀這麼大了，也不結婚，也不工作，整天爛在學校裡，她弟弟都不讀書了，她非要讀，我這一天天的，都快被她愁S了！】

 

以前黎婉也曾問過為什麼媽媽不肯戴她買的金首飾。

 

明明是她自己要的，真買回來了，她卻不愛戴了。

 

黎母還遮遮掩掩地說：【我都多大年紀了，還戴這麼貴重的東西？萬一丟了咋辦？】

 

可現在，黎母將那些金首飾拍進黎耀的手裡：【我看網上說，以後的錢就不值錢了，還是握在手裡的黃金更穩妥，這可是我辛辛苦苦攢出來的，以後你跟莎莎也多攢點兒。】

 

【你姐那邊，我會跟她說說的，家裡供養她這麼久，也是時候該回報點了。】

 

黎婉的心徹底涼了。

 

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什麼媽媽喜歡金首飾，每次都照單全收像個無底洞了。

 

她沒有聲張，而是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隔間臥室。

 

看著窗臺上被圈紅的日歷，黎婉在心裡默念著離開的日子，才總算平靜下來。

 

第3章 3

 

007

 

第二天，她是在一陣喧鬧聲中被吵醒的。

 

最近家裡很忙，為了賣掉老房子，經常有陌生人來預約看房子。

 

有時黎婉正睡著覺，為了讓客戶看清陽臺隔間的布局，黎母也會哗啦一聲推開她的門。

 

獨留被驚醒的黎婉穿著睡衣坐在隔間的床上，像是被觀望的動物NPC。

 

這次來的是對老夫妻，房價談的不錯，就是臨走的時候，對著黎婉的隔間指指點點的。

 

然後，黎母就來找黎婉了。

 

【房子賣出去了，人家下周就要搬進來，讓咱們盡快把東西清理出去。】

 

【他們對這個陽臺隔間不滿意，要拆掉做個大陽臺，所以……】

 

黎母頓了頓，說：【你不是找到工作了嗎？出去租的房子找好了嗎？】

 

基地包住宿，黎婉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就是……

 

以目前的局勢來看，她連最後一周在家裡住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嗯了一聲，黎母松了口氣：【那就好，你下午搬出去，我們也早點找工人拆隔間。】

 

直到現在，她才順口問了句：【你找的工作是啥啊？在什麼地方？】

 

黎婉淡淡地回答：【外地，下周就去報到。】

 

黎母聲音拔高了許多：【什麼？你之前怎麼不說外地？跑那麼遠幹什麼？】

 

【下周就報到，那你弟結婚怎麼辦？你可是他的姐姐，總不能弟弟結婚，姐姐不在場吧？】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黎耀，黎婉心裡又升起一抹悲涼。

 

這時，黎母看了眼客廳，又悄悄把門關上了，壓低聲音說：【黎婉，有件事情，我得跟你商量一下，你弟結婚，是咱們家頭等的大事，你這個姐姐總得有個表示……】

 

【我跟你爸都商量過了，你就給……】

 

話還沒有說完，黎婉便從書架上拿出一張銀行卡，推到黎母的面前。

 

【這裡面有十萬塊，算是我給弟弟和弟妹還有未出世孩子的紅包吧。】

 

黎母拿著那張銀行卡愣住了，但又手指收緊，揣進了手裡。

 

她嘴上關切地問：【怎麼給這麼多？你不是剛找著工作嗎？房子還沒租呢……】

 

【外面不比家裡，吃穿用度都要花錢。】

黎婉曬然，若不是昨晚聽到他們的密謀，她甚至會沉浸在或許父母還愛她的錯覺裡。

 

她不再看黎母，反而起身收拾東西。

 

黎母又說了句：【下周就要走啊？你弟的婚期定在下個月呢！準備婚宴可麻煩了，又要訂酒席，又要招呼賓客的，還指望你能留在家裡幫個忙呢！對了，新公司能請假嗎？】

 

【要不，等你弟結婚那幾天，你回來一趟吧？】

 

黎婉背對著她，東西不多，因此收拾起來也快。

 

她頭也不抬地回答：【請不了假，就不回來了。】

 

黎母急了：【怎麼會呢？什麼公司啊，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讓請假呢？】

 

【這可是你親弟弟結婚，你這個做姐姐的不在，多不好。】

 

黎婉終於收拾完東西，回過頭看她，反問了一句：【不是給錢了嗎？還想要什麼？】

 

黎母張了張口，這句話刺進她心裡，猛然一痛。

 

她下意識地慌促道：【我不是想要錢，我……】

 

視線落在黎婉收拾的行李上，她這才發現女兒隻帶走了一個小背包。

 

被子雖然是弟弟蓋舊的，但好歹是家裡的棉花打的，那種羽絨蠶絲被時興後，便淘汰下來給了黎婉，可按黎母說的那樣，還是家裡的老棉花蓋著舒服，有家的味道。

 

卻被黎婉收進了垃圾袋裡，預備扔掉了。

 

黎婉很少過生日，也很少買新衣服和玩具，黎父和黎母總記不住正確的日期。

 

黎耀的衣服都是名牌最新款，可黎婉的衣服都是從親戚朋友那裡搜刮來的。

 

有次黎婉傷了腿，黎父和黎母不得不輪流接送她上下學。

 

被黎母偶然間碰到同學奚落黎婉怎麼穿個男孩子的衣服來上學。

 

黎母面子上掛不住，特意帶黎婉去附近的市場買了件大紅袄。

 

這件衣服從黎婉高二就開始穿，一直留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