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顧璟安打坐調息了一夜，氣色好了些許。

 

我湊到他面前，極為關心：「道長~你身體好了嗎？」

 

「我可以吃你了嗎？」

 

他神色一頓，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

 

「我現在渾身無力，你再等等罷。」

 

我很是疑惑。

 

「我吃你，不需要你出力呀。」

 

顧璟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Advertisement

 

他閉了閉目，神色克制地跟我解釋。

 

「不可，我身子不舒服。」

 

我有些不滿，但念在他往日對我多有照顧的情份上，我勉強應下。

 

「好叭好叭。」

 

「小狐……」

 

話出口，顧璟安靜默了一瞬，方再次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我歪頭想了想，認真道：「我叫胡梨。」

 

「姓氏的胡，吃梨的梨。」

 

他點頭。

 

「嗯，好名字。」

 

這我就滿意了。

 

「嘻嘻，我剛起的，道長也覺得好嗎？」

 

【好好好，可愛寶寶，給自己起了個名字。】

 

【我就愛吃梨。】

 

顧璟安愣了下，淡聲道：「極好。」

 

「小胡，我現在身體仍是虛弱，你可以去弄些吃食嗎？」

 

我直勾勾地看了他片刻，點點頭。

 

「好叭，我去弄吃的，等你好了，一定要讓我大吃一頓。」

 

顧璟安眉心微微一跳，置於膝上的手緊了又緊，許久才松開。

 

我出了屋子，在灶房轉了一圈，看著米缸犯了愁。

 

不會做呀。

 

我無奈地化作原形奔向林子。

 

顧璟安看著我抱著一堆野果子回來的時候，滯了一瞬。

 

我一蹦一跳地坐到他身旁，撩起裙角擦了擦果子，遞到他唇邊：「道長~快吃！」

 

顧璟安抬手接住了果子，指尖小心地避開我的手。

 

「你不吃嗎？」

 

我搖搖頭，化形後體內靈力增多，倒沒什麼飢餓感。

 

「我不吃這些。」

 

他吃得斯文有禮。

 

我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上下滑動的喉結。

 

顧璟安微微怔忪，咽下口中果子，淡聲開口：「你要不要換件衣服？」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瑩白的胸口，薄紗下玲瓏的身姿，疑惑：「不好看嗎？」

 

顧璟安目視前方，平靜道：「好看。」

 

「隻是不適合女兒家。」

 

我有點委屈：「可是我變不出其它的。」

 

「道長可以給我買嗎？」

 

顧璟安唇角抿得緊緊的，許久才低聲應下：「好。」

 

隻是臉色更加蒼白。

 

深夜，我正酣睡。

 

聽到榻上顧璟安模模糊糊的呢喃。

 

我一個躍起，化成人形，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果然燙手。

 

我下榻捧來涼水，扶著他喂了下去。

 

「道長，乖~喝下去。」

 

顧璟安微微睜眼，看了我片刻，又睡了過去。

 

要不是我堅持睡在他榻腳，哪能這般照顧他。

 

我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看了看暖烘烘的床榻，身子一攤，滾上去繼續睡。

 

迷迷糊糊間，我被攏進一個滾燙的懷抱。

 

越抱越緊，直至嚴絲合縫。

 

我難耐地哼哼了聲，掙不開，將腦袋往他懷裡蹭了蹭。

 

沉沉睡去。

 

我看到一隻肥嘟嘟的雞，心想捉來給顧璟安煮湯是極補的。

 

正要衝上去抓，卻感胸口一窒，我迷迷糊糊睜開眼。

 

顧璟安正費勁地從我身上起來。

 

「道長，你壓疼我了。」

 

顧璟安僵了一瞬，臉色鐵青。

 

「你怎能上榻？你知不知羞？」

 

我有點不開心。

 

晚上病了鬧，早上醒了又鬧，沒完沒了。

 

還耽誤我抓雞。

 

【嗚嗚嗚女鵝好可愛。】

 

【咯咯噠咯咯噠，老婆來抓我呀！】

 

我叉腰瞪著他。

 

「道長，我被你折騰了一夜未睡。」

 

「剛眯著，又被你抱著降熱。」

 

「什麼羞不羞的！以前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他額角青筋直跳，咬牙道：「莫亂說。」

 

「我們現在男女有別，不能一起睡。」

 

「哼，道長昨晚抱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顧璟安抿了抿幹裂的唇，語氣稍緩：「對不住，是我失禮了。」

 

「我……我會……」

 

「你不要說了，我都不要聽了！」

 

說來說去都是些冷冰冰的話。

 

我擺擺手下了榻。

 

7

 

顧璟安外傷已愈，內傷卻不見轉好。

 

連日來又是發熱又是咳，很是虛弱。

 

為了照顧他，我學會了煮粥、洗衣。

 

活脫脫的一個農家小媳婦兒。

 

看著寡淡無味的米湯，我想起夢中那隻雞。

 

可顧璟安不準我去偷雞。

 

那我便去河裡撈魚！

 

我端著熱騰騰的魚湯遞到顧璟安唇邊時，他錯愕了許久。

 

「道長，為了捉魚，我手都凍紅啦。」

 

「還差點燙到了呢！」

 

我把白嫩嫩的手伸到他面前。

 

顧璟安靜靜地看了片刻，接過碗，一飲而盡。

 

「勞煩你，多謝。」

 

他喝得幹淨，我也莫名歡喜。

 

我轉身欲走時，顧璟安叫住了我，聲音溫和。

 

「小胡，我想洗澡，你等下晚點進來。」

 

他這麼一說，我瞬間想起他曾經幫我洗澡的舒適愜意。

 

我眼睛一亮。

 

「道長我幫你洗呀。」

 

顧璟安臉又黑了。

 

「不可！男女有別。」

 

哼！

 

「那道長還幫我洗吧。」

 

顧璟安更惱了。

 

「也不可！」

 

「以後莫要再說！」

 

哼！！！

 

我回屋的時候，顧璟安已經穿好衣服，正吃力地拖著浴桶。

 

「道長，你放著，等下我來。」

 

「你最近辛苦了，我來倒吧。」

 

我近前，抓住他的手臂。

 

「道長，反正我也要洗。」

 

顧璟安轉身看向我，臉色瞬間通紅。

 

他一把甩開我，踉跄地往外走。

 

「你！你！你……」

 

我光溜溜地跳進浴桶。

 

「你什麼呀？道長又不是沒看過，摸都摸過了。」

 

我在水中很是暢快地嬉戲了一番。

 

顧璟安在院裡僵坐許久。

 

秋夜寒涼，他唇色蒼白，微微發抖。

 

我十分關心：「道長，你身體這麼弱，到底經不經我吃啊？」

 

他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沒理我，徑直回了屋。

 

這口肉可真難伺候。

 

我悻悻地跟著回屋，化作原形窩在了榻腳。

 

深夜，顧璟安又是一陣猛咳，然後忽地起身衝到屋外。

 

我跟著過去。

 

他趴在牆邊，似乎在嘔吐，朝我擺擺手，不讓靠近的意思。

 

「你先回屋去。」

 

我乖乖回去，坐在榻上。

 

許久，他才進來，面色蒼白。

 

我迎上去。

 

「道長，是不是我煮的魚湯不好？」

 

他頓了下，輕聲道：「不是，是我的……」

 

「是這魚不好。」

 

【魚：？？？】

 

【魚：我也是你們 play 的一環嗎？】

 

我扶著他躺回榻上。

 

他虛弱極了，片刻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間醒來，顧璟安還在沉睡，呼吸微弱，卻燙得灼人。

 

他和那豹子精一番打鬥，本就受傷極重。

 

這些日子也沒好好療養。

 

雖然我心心念念要吃他，可是想到他可能會喪命，我心裡竟不太舒服。

 

我俯身看了片刻，輕輕貼上他唇瓣，往他嘴裡渡去靈氣。

 

顧璟安長睫微動，含住我的唇瓣輕抿了一下。

 

他氣息清冽幹淨，我下意識地伸舌探了進去，被他輕輕吸了一下。

 

我睜眼，對上他的眼眸。

 

他愣愣地看著我，似乎在出神。

 

我心口顫得厲害，直起身衝出了屋子。

 

8

 

我靈氣雖微弱，但對顧璟安這凡人肉體確實極有助。

 

第二日他便退了熱，氣色也好多了。

 

我有付出，也有禮貌。

 

「道長~我把你照顧好了。」

 

「你可以給我吃點肉了嗎？」

 

顧璟安沉默了片刻，揉了揉我的發頂。

 

「莫急，我先去給你買些衣飾。」

 

我十分茫然。

 

「這和我吃你有什麼關系？」

 

他低頭輕輕笑起。

 

「我們彼此心情好，行事才更愉悅，不是嗎？」

 

我不明白，但點點頭：「我也去。」

 

他看了看我，眉頭微蹙。

 

「你這衣物出去，會被男子輕薄了去。」

 

「那我就化作原形，道長抱著我呀！」

 

說罷我就化成狐狸，一頭撲到他懷裡。

 

他揉了揉我的頭，輕聲道：「好。」

 

嚶嚶嚶。

 

顧璟安有錢又大方，給我買了好多衣物。

 

「道長，你怎麼一年四季的都買啦？」

 

他聲音很是溫柔：「這樣你以後都不會缺了。」

 

我歪著頭。

 

「可是以後缺的時候，道長再給我買就好啦！」

 

顧璟安沒再說什麼。

 

又買了許多首飾和吃食。

 

我看中的他全買啦！

 

我想他心情是極好的。

 

晚上我要上榻他都沒拒絕。

 

「你要化作原形，躺在裡面，與我保持距離。」

 

我連連點頭。

 

寂靜的夜裡，他嗓音格外清冷。

 

「胡梨，以後不要和男人親近，同榻更是不行。」

 

「除了你的夫君。」

 

「那道長呢？」我不懂。

 

「不行。」顧璟安幹脆了當。

 

「隻能和你的夫君親近。」

 

「道長~那你做我的夫君吧！」

 

「不行。」他再次拒絕。

 

「為何不行？」

 

許久的靜默。

 

「人妖殊途。」

 

「好叭。」

 

我昏昏沉沉要睡著時，耳邊傳來一陣低語。

 

「我是捉妖師。」

 

「胡梨。」

 

「我們不能的。」

 

似乎是對我說，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但我很快陷入昏睡，顧不得這些……

 

早間醒來，身邊床榻已涼透。

 

桌上放著幾張銀票和一些碎銀。

 

還有一張薄紙，上書幾個大字：「願安好，勿見勿念。」

 

我提步跑向灶房，無人。

 

轉身回到偌大的院裡，顧璟安也不在。

 

往日我總在這裡鬧騰個不停，他總板著臉訓我教我。

 

如今卻顯得荒涼孤寂。

 

我心裡堵得極難受，卻又說不上什麼滋味，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顧璟安定是走了。

 

可他為何要走呢？

 

我把他當心頭肉養了這麼久。

 

他如果害怕，我也可以不吃他的。

 

對，我不吃他了！

 

我要去告訴他。

 

我衝出院子。

 

在山林中奔跑了一天一夜，擦破了皮膚，磨破了腳。

 

可都找不到顧璟安。

 

他真得走了，無影無蹤。

 

他不要我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渾身疼得厲害，撲在榻上大哭。

 

門外傳來動靜。

 

我一躍而起，衝過去：「道長！！」

 

與門口的人四目相對。

 

9

 

我在軟綿綿的錦被裡打了幾個滾，懶洋洋地穿衣下榻。

 

門被敲響。

 

「小梨子，我可以進來嗎？」

 

得到我的應允後，鮑梓端著託盤走了進來。

 

我瞥了一眼，全是我愛吃的。

 

他放下託盤，又轉身倒了熱水，湿了巾帕遞給我。

 

「小梨子，你先洗洗吧。」

 

我看著他行雲流水的動作，不禁失笑。

 

一個月前，鮑梓站在小院門口，看著痛哭流涕的我，驚慌失措。

 

「你別哭，別怕，俺是京城來的世家公子。」

 

「俺不會傷害你的。」

 

他一副斯文書生的模樣，一開口竟是如此粗俗。

 

我破涕為笑。

 

「你說話怎麼這麼土？」

 

他滯了一瞬，試探著再開口：「你不喜歡的，俺都可以改？」

 

就這樣，鮑梓帶著我出了山，一路玩樂。

 

他把我照顧得妥妥帖帖，卻又處處恪守禮法。

 

我問他圖什麼。

 

他白皙的面皮瞬間紅透。

 

「小生缺個娘子。」

 

我忍不住大笑：「世家公子也會缺娘子嗎？」

 

話本子裡的世家公子可都是妻妾如雲。

 

他又委屈又著急：「你隻喜歡世家公子嗎？」

 

「我誰都不喜歡。」

 

脫口而出時，我心口一窒。

 

想到了顧璟安。

 

可他明明隻是我養的一塊肉。

 

又兇又不乖。

 

還丟下我跑了！

 

想到此，我眼含慍怒。

 

鮑梓卻眼含期待：「你以後總會喜歡的。」

 

誰要喜歡一塊肉，再被我遇到，定要直接吃了他！

 

「小梨子，你又發什麼呆？」

 

思緒被鮑梓拉回。

 

我放下巾帕，開始吃點心。

 

「今日我們去聽曲兒，好不好？」

 

「嗯嗯，都可以。」

 

我嘟嘟囔囔地回應。

 

他的安排，都是極好的。

 

飯罷，鮑梓滿眼歡欣地牽住了我的手腕。

 

我看著他。

 

他眼眸彎彎：「我怕你摔倒。」

 

「……」

 

我點點頭。

 

他咧著個嘴帶我下樓。

 

走到樓梯旁，鮑梓正要彎腰幫我提裙角，便見樓下一人緩緩上來。

 

素白道袍不染纖塵，長腿窄腰。

 

他步步走來的腳步仿佛落在我心上，一下下砰砰跳。

 

我一時怔在原地。

 

10

 

隔著兩級臺階，顧璟安頓住，神情寡淡。

 

瞥向我手腕的眼神隱含一絲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