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跟陳知聿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星空之下。


不過。


 


我是派對的客人。


 


陳知聿則是給派對送蛋糕的工作人員。


 


他那時候很窮。


 


一天打好幾份工。


 


送蛋糕進別墅時。


 


還有幾個大小姐問他:「多給你一萬,能不能陪我一晚?」


 


陳知聿長得帥,個高腿長,穿上制服更是將身形勾勒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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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哥,我長得好看,你也不虧哦。」


 


陳知聿始終微笑,巧妙地躲開她們的手。


 


「請慢用。」


 


當然。


 


我不在場。


 


在場可能會加錢。


 


我覺得派對很無聊,就出來看星星了。


 


才遇見一臉疲態的陳知聿。


 


他戴著鴨舌帽,下颌線精致,好看極了。


 


我認出他的制服。


 


叫住他:「喂。」


 


他皺眉,「有事?」


 


「陪我看星星。」


 


「沒空。」


 


我緩緩拿出手機。


 


「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給你打差評哦。」


 


陳知聿閉眼,深深吐出一口氣。


 


耐著性子,過來陪我坐在草坪上。


 


那時候的我,嬌縱、目中無人,也可以說是沒有教養。


 


所以直接問他:「你為什麼不去當鴨?」


 


這樣的皮相,在夜場能賺不少。


 


他也半點沒避諱,「當鴨後,父母怎麼辦?」


 


真新鮮,我還以為他會說什麼不屑甚至鄙夷那個職業的話。


 


所以我深感可惜。


 


「看來我沒那個機會救風塵了。」


 


他冷笑一聲。


 


直到烏雲擋住星星。


 


他問我:「我能走了嗎?」


 


我應了一聲。


 


後來,我又點了幾次蛋糕。


 


為了指定讓陳知聿來送,我加了不少錢。


 


送到我家時,每次都穿不同的睡裙。


 


有清純的,有性感的。


 


但陳知聿一點都不為所動。


 


後來,他辭職了。


 


我跑到他工作的便利店裡質問他為什麼辭職。


 


他不說話,冷淡地看著我。


 


於是我拿了兩大購物車的零食讓他一一結賬。


 


「為什麼辭職?」


 


我止住他掃描二維碼的動作。


 


一副如果不回答我的問題,今天就讓他不得安寧的架勢。


 


他掀起薄薄的眼皮,懶散道:「一個富婆,給了我一千萬,讓我賣身。」


 


我了然,篤定道:「你沒答應,她就舉報你了?」


 


陳知聿搖頭,「不是,我答應了。」


 


「什麼?」


 


「嗯,我想輕松點。」


 


「然後呢?」


 


「她讓我親她,然後我發現這活我幹不了,就跑了。」


 


我沒忍住,笑得不行。


 


「她就跟公司舉報我,可能也跟高層認識吧,我就進黑名單了。」


 


他看了一眼金額。


 


「一共 1287.4 元,請問是手機支付還是現金?」


 


我微笑:「我的手機沒電了,用你的幫我支付吧。」


 


「本店不赊賬。」


 


「那你把微信給我,我先轉給你啊。」


 


就這樣,我拿到了陳知聿的微信。


 


我以為追陳知聿要磨很久。


 


但其實很快。


 


甚至我連個早安都沒發,聊天界面還是系統默認的消息。


 


他給我打了個電話。


 


「黎樂之,能借我一點錢嗎?」


 


借錢的時候,人的姿態會放得很低。


 


所以,對於陳知聿,我是俯視著的。


 


「用來做什麼?」


 


「我媽化療,現在還差三萬。」


 


看來失去蛋糕配送員的工作,還是讓陳知聿的收入短缺了一大截。


 


我沉默了一瞬。


 


「等著。」


 


我很快到了陳知聿所在的醫院,順便繳費。


 


陳知聿想必是難堪的。


 


所以他說:「我會很快還給你。」


 


但當時沒什麼良心的我隻會趁火打劫。


 


「不用還我,隻要你做我男朋友,這三萬可以一筆勾銷。」


 


陳知聿的表情僵住。


 


我踮腳,想吻他的唇。


 


他躲了一下,然後低頭吻向我。


 


「看,陳知聿,跟我親親不會惡心的。」


 


「嗯。」


 


9


 


三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


 


比如。


 


陳知聿已經從出租屋搬到了半山別墅。


 


以前,我們需要爬上頂樓,坐在陽臺上,牽手看漫天繁星。


 


現在隻要出門,躺在草坪上就能看到了。


 


而且更大、更亮。


 


陳知聿心情不錯。


 


還美滋滋地跟我敘舊。


 


「黎樂之,你怎麼想的,為什麼救那個小女孩?」


 


「不知道啊,可能是天意吧。」


 


沒有思考的。


 


隻是看見疾馳的車輛駛向那個小女孩時,下意識就把她推開了。


 


他開玩笑:「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


 


我也笑:「說明我是好人。」


 


「不過前兩天給你上墳,我碰見那個小女孩了。」


 


我假裝不知。


 


「然後呢?」


 


「還算可愛,但兇巴巴的,跟你一樣,我在你墓碑上滅煙頭,被她打了。」


 


「該,誰讓你在我墓碑上滅煙的,太沒素質了。」


 


陳知聿覺得委屈:「黎樂之,你以前在我身上滅煙頭的時候,我可是一聲不吭的。」


 


我有些心虛。


 


那時候,我對陳知聿的獨佔欲很強。


 


再加上,我認為他是我買來的。


 


所以在看見他與別的女生有說有笑時。


 


我很嫉妒,很生氣。


 


聽說尼古丁可以讓自己暢快點。


 


我第一次吸煙,嗆到了。


 


陳知聿回來時,聞到煙味,蹙眉:「你吸煙了?」


 


我不爽地將煙頭燙在他的手臂上。


 


陳知聿是個狠人,愣是一聲不吭。


 


其實我就是很難過,自從他跟我在一起之後,連個真心的笑都沒有給過我。


 


我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卻跟另外一個女孩笑得那麼和煦。


 


心髒密密麻麻地刺痛,所以也想讓陳知聿體會一番。


 


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我的臉色發白。


 


陳知聿的手臂上也出現了一塊傷疤。


 


此刻,陳知聿撫摸著那塊燙傷的疤痕。


 


笑道:「你知道嗎?黎樂之,你第一次在我身上捻滅煙頭時,我當時想,完了,第一次賣身就遇到小變態了。」


 


我也傻笑:「現在是S變態了。」


 


話音剛落。


 


空氣寂靜了幾分。


 


陳知聿瞪了我一眼。


 


我隻能幹笑著打圓場:「這是我們陰間笑話,你可能 get 不到。」


 


「下次說點陽間的。」


 


「行。」


 


我俯下身,想親吻那塊傷疤時。


 


卻發現它的顏色變深了,以前隻是一塊很淡的疤痕。


 


「你去紋身了?」


 


把這塊疤痕的形狀人為加深了。


 


陳知聿躺下去,望著星空。


 


他嗯了一聲。


 


「畢竟,你隻留給過我這一樣東西。」


 


「黎樂之,你太吝嗇了。」


 


10


 


接下來的幾天。


 


我都沒有在陳知聿眼前出現。


 


我自欺欺人地想,如果看不見我,是不是就不會去細究我S亡之前的細節。


 


或許陳知聿就不會變成S人犯。


 


但我幾乎忽視了。


 


自從那天陳知聿從那場車禍中幸存,就已經推翻了多米諾骨牌。


 


我躲在窗簾後。


 


手機的系統鈴聲響起。


 


陳知聿頭仰在沙發上,漫不經心道:「喂?」


 


「陳總,我們查了監控,隻是有一段監控被剪了並且重新拼接過,就是您在公司停車那段時間,再結合您的車檢情況來看,七月十八日,確實有人在您的剎車上動了手腳。」


 


陳知聿皺眉:「嗯。」


 


看來他早就猜到了。


 


去墓園的路,陳知聿開了幾百遍,十分熟悉。


 


再加上當時他聽見的剎車異響。


 


他不會把這次車禍視作意外。


 


「好的,我知道了。」


 


11


 


等陳知聿掛斷電話回到臥室。


 


我已經穿著清涼,在床上等他了。


 


他流氓地吹了一個口哨。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


 


「怎麼會?二十五歲以下的帥氣男鬼很少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忠貞不渝?」


 


他坐在床側。


 


打開煙盒,習慣性地抽出一隻。


 


卻在瞥到我時停下來。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當時我學抽煙時,陳知聿還挺厭惡的。


 


「你S後的第二年。」


 


「那時候創業初期,有點難,還受到了不少阻礙,壓力大,就習慣抽煙。」


 


我用手指在他的胸上畫著圈圈。


 


「那以後不抽了好不好?」


 


陳知聿笑了,合上煙盒。


 


「行,聽你的。」


 


「但有個條件。」他說。


 


「什麼?」


 


「把裙子撩起來。」


 


我害羞地罵:「陳知聿,你好流氓。」


 


但手還是自覺地撩起裙子吊帶,露出一點溝壑。


 


陳知聿緊急叫停。


 


「算了,一會兒受罪的是我。」


 


「知道就好。」


 


半晌。


 


陳知聿問我:「你為什麼不經常來我的夢裡?」


 


我沉默了。


 


可陳知聿還在控訴。


 


「哪怕是春夢呢?」


 


「黎樂之,明明從前我很熟悉你的身體,但我現在已經快忘了你身上有幾顆痣了。」


 


他想摸我的臉,卻發現什麼都觸碰不到。


 


他語氣有一瞬間的艱澀。


 


手指在我的靈魂上虛虛地比劃。


 


「好像腰窩有一顆,肋骨有一顆,腿側有一顆,其他的位置,我已經不太能想起來了。」


 


「陳知聿啊,想起來也沒什麼用了。」


 


生S兩隔,是這世界上太正常又太無力的事了。


 


「我以為是我不夠愛你,或者,不夠想你。」


 


「不是的。」


 


「可我發現,與你不那麼相幹的人都能夢見你,偏偏我不行。」


 


我眼眶有一瞬間的泛紅。


 


我不曾離開過陳知聿。


 


去年,有一個酒會,他遇見了我的大學同學。


 


一個叫夏釐的女生。


 


正好提到了S亡的話題。


 


她說:「我有一個大學同學,叫樂之,以前我喜歡的男神喜歡她,我便跟她有點矛盾,但前兩年,她去世了,前幾天我竟然夢見她了,她大罵我,質問我居然因為一個男人就跟她決裂,還在夢裡把我打了一頓,還挺可愛的。」


 


聞言。


 


陳知聿的臉色一沉。


 


場子冷了下來。


 


都是人精,夏釐很快知道了我和陳知聿的關系。


 


連忙帶著禮物來道歉,並賠笑。


 


「陳總,之前不知道您和樂之的關系,冒犯您了,不好意思,請您別生氣。」


 


陳知聿皺眉。


 


「我並沒有生你的氣。」


 


他喝了一口酒。


 


「我是嫉妒你。」


 


我害怕他記得我,所以不肯進入他的夢境。


 


我害怕他忘記我,所以每次他來上墳都感到幸福。


 


陳知聿此刻卻近乎虔誠地試圖拉住我的手。


 


卻發現手指從虛空穿過。


 


「你去世之前,為什麼要和我分手?」


 


「……」


 


「或者,我換一個問題,梁亦是誰?」


 


他還是知道了。


 


半晌。


 


「梁亦,是我以前的未婚夫。」


 


12


 


與陳知聿在一起的第二年。


 


我與父親大吵一架。


 


「這是你從小就訂下的婚約,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


 


我冷笑,「我是你的女兒,你出軌氣S我媽,將我放養在鄉下,回來也送去寄宿學校,將我養成沒有教養的野丫頭,不也是你說放棄就放棄了的嗎?」


 


我不喜歡梁亦。


 


盡管他長得帥氣儒雅。


 


但他的眼神總是很黑。


 


就是濃墨滴入水裡,將一切都攪成黑色。


 


盡管他喜歡我。


 


但我始終覺得他比不上我的陳知聿。


 


就在那天。


 


我被驅逐出了黎家。


 


身上的卡都被凍結了。


 


作為一個大四的學生,我就這麼一無所有了。


 


梁亦找到我,他戴著金框眼鏡,穿著筆挺的西裝,將一疊照片給我看。


 


是陳知聿和一個女生的合照。


 


我皺眉看向他:「梁亦,你是個很好的人,但陳知聿的為人我了解,你跟蹤他這件事實在不太禮貌。」


 


但我還是忍不住委屈。


 


其中有一張,那個姐姐吻向陳知聿的照片。


 


所以回家後。


 


我神色不虞。


 


巨大的不安全感包裹著我。


 


我索性直接問陳知聿。


 


「你是不是想要分手?」


 


「你怎麼了?」


 


我冷哼,「你不是已經找到新下家了嗎?」


 


「你在胡說什麼?」


 


我一把將水杯扔向他,「我都看見了。」


 


隨著碎裂的聲音,玻璃碎片劃傷了他的臉頰。


 


我臉色一白,但又梗著脖子不願認錯。


 


直到聽見關門的聲音,才忍不住窩在沙發上大聲哭出來。


 


直到哭得沒有力氣。


 


才聽見一聲很輕的嘆息。


 


陳知聿沒有走。


 


他沒有理我,徑直走向櫃子拿醫藥箱,給自己處理劃傷。


 


我搶先一步拿棉球。


 


陳知聿也隨我擺弄。


 


我說:「對不起。」


 


他才摟著我的腰,讓我坐在他的腿上。


 


「下次覺得委屈了,可以直接哭。」


 


我忍不住趴在他的肩頭上哭泣。


 


他無奈地笑了笑。


 


「不用假裝自己很兇。」


 


他解釋。


 


「那隻是賞識我的一個高管,雖然看上我了,但我拒絕了,我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畢竟,我又不是出來賣的。」


 


「所以。」


 


「黎樂之,跟你在一起這件事,是我自願的。」


 


13


 


剎車失靈這條線。


 


一直查到了梁亦。


 


還不等陳知聿報警,一個叫王南的混混去警局自首了。


 


他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與此同時。


 


陳知聿在行業峰會上遇見了梁亦。


 


「陳總好。」


 


「梁總,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我覺得很奇妙。」


 


梁亦還是那副謙和公子的模樣,我厭惡地別過臉。


 


「聽說陳總最近發生了車禍。」


 


「對,一個混混去自首了,估計得蹲幾年。」


 


梁亦的眼睛很黑。


 


「抓到了元兇,陳總很幸運。」


 


「有趣的是,我想起來一件舊事,與這次的事情有異曲同工之妙。」


 


「三年前,我打工的便利店被搶劫,我被打成短暫性失聰,也有一個混混去頂包,同樣的是,一個海外賬戶都給他們匯了兩百萬。」


 


梁亦神色不變,隻是一味地笑。


 


「陳總聯想能力不錯。」


 


「梁亦,你覺得我多久能抓到你的把柄。」


 


梁亦笑出了聲。


 


酒杯在陳知聿的杯壁上輕碰。


 


「我們何必這麼針鋒相對?」


 


他湊近陳知聿,悄聲道:「畢竟,我們都上過同一個女人,黎樂之的滋味,你是知道的。」


 


他的笑容殘忍又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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