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做了十年最卑微的宮女,終於熬到出宮的日子。


 


宮外,我的心上人正等著迎娶我。


 


老天偏要跟我開個玩笑。就在我出宮的前一天,太子無意間看到我,一時性起,強要了我。


 


我裹著單薄的衣服,蜷在床角瑟瑟發抖。


 


我聽見太子哄慰太子妃:


 


「你不能生育,沒關系。讓那個奴婢替你生,到時去母留子,她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1


 


我叫張染,出生於一個小官宦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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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家中庶女,我從小不受重視,剛滿十三歲,大娘便打算把我送進宮當宮女。


 


我哭過,求過,鬧過。我不想進宮,我已經有了心上人,他是隔壁部千總府上的公子鄧明澄。


 


本朝女子年滿十四便可成親,我已經跟鄧明澄拉鉤上吊,讓他等我到十四歲,十裡紅妝娶我回家。


 


可是我的哭求沒有人理會,大娘讓下人把我綁了,塞進馬車。


 


我沒能來得及和鄧明澄告別,他都不知道我進了宮。


 


家裡沒有打點司奴局的太監,我被分配到盥洗局,宮裡最苦最低賤的地方。


 


我從一個官宦小姐,成了最低等的奴婢。我的青春,就要在這裡空耗殆盡。


 


本朝有過宮女被主子看上,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先例。我生得貌美,和我同屋的小宮女老是開玩笑,說我改天被皇上看上了,可別忘了她們。


 


被皇上看上?哪有那麼容易啊。身份尊貴的主子們,絕不可能來盥洗局這種地方。我能見到的外人,隻有太監。


 


陸小玖是東宮的太監,常來我們這送洗衣物。他與我同歲,性子活潑可愛,很快與我們成了好朋友。


 


夏日晝長,我們坐在水井邊闲聊,陸小玖給我講東宮的八卦。


 


太子今年滿十五了,皇上給他指婚了宰相之女。可他出宮遊玩時,相中了一個比他大了九歲的平民女子,不知那女子給他施了什麼法,教他愛得S去活來,非要娶那女子當太子妃。


 


皇上自然不允。太子便跪在正陽殿的長階下,一跪就是三天三夜,最後中暑昏了過去。


 


皇上畢竟舐犢情深,點頭同意了。


 


我問陸小玖:「那宰相之女怎麼辦?」


 


陸小玖說:「皇上讓宰相委屈一下,他的女兒做太子側妃。雖是側妃,但比太子妃早一個月嫁進東宮,也算是安慰一下宰相。」


 


我嘆了口氣,「嫁進宮裡有什麼好啊,那麼多規矩,一不小心就要了命。」


 


陸小玖定定地望著我,「染妹妹,你真的是可惜啦,那麼美的人兒,就應該嫁個好郎君。」


 


我推了他一下,「就你嘴甜!」


 


陸小玖的敘述,讓太子在我心裡留下了痴情男兒的印象。那麼尊貴的人,卻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有那麼赤誠的心,在這世間多麼難得。


 


我想到了我的鄧明澄。


 


一聲嘆息。


 


2


 


再有半個月,就是太子大婚了。


 


整個皇宮要進行一次大清洗,盥洗局任務最重,我們忙得腳不沾地。


 


此時正是寒冬臘月,我的手天天泡在冷水裡,凍得又紅又腫,還起了凍瘡,晚上痒得難以入眠。


 


剛剛睡著,凌晨又被叫起來,累得頭暈腦脹。


 


迷迷糊糊地,就出了錯。


 


距離太子大婚還有兩天,東宮突然發現,盥洗局送回去的布料少了十匹。


 


這批布料是用在洞房裡的,一匹都少不得。又因布料十分名貴,再採買也來不及了。


 


我們十個經手這批布料的宮女被綁起來,輪番拷問。


 


我第一次體會到挨鞭子有多疼。


 


每抽一下,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那種凌厲、透骨的痛,讓人發瘋。


 


我哭喊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奴婢冤枉啊!」


 


「說!是不是有人指使?」審訊的嬤嬤厲聲問我。


 


「什麼?有人指使是什麼意思?」


 


嬤嬤捏住我的臉,強迫我抬起頭,「模樣長得不錯,被打壞了就可惜了。你隻要這麼說,就可以不挨打了。」


 


「我該怎麼說?求嬤嬤指點……」


 


嬤嬤湊到我耳邊,低聲說:「你就說,是太子側妃指使你們銷毀布料,目的是擾亂大婚……」


 


「啊?」我驚恐不已,「不是這樣的啊!沒有人指使我們呀!」


 


啪!


 


又是一鞭子打在我背上。


 


這一下子極其痛。但相比肉體的痛,心裡更痛。原來這都是某些人的陰謀,而我們這些無辜的宮女,成了替罪羊。


 


我身子弱,挨了十幾鞭就昏過去了,總算沒有供出太子側妃。


 


太子大婚前夜,那批布料找到了。


 


原來是運送出了差錯,送到端頤太妃宮裡去了。


 


我們總算撿回一條命。


 


太子大婚當天,一派幸福寧和,鼓樂之聲都傳到了偏遠的盥洗局。夜裡,更是放起了煙花,光芒把屋裡照得亮白如晝。


 


我們幾個受了刑的小宮女,奄奄一息趴在鋪上,動彈不得。整個後背皮開肉綻,綿長的痛時刻不減分毫。


 


臨鋪的宮女錦棠一直在哭:「我好疼啊,我想出宮,我想我娘……」


 


我把頭埋在鋪蓋裡,粗麻布吸幹了我的眼淚。我也很疼,但我更恨。恨那個想要嫁禍太子側妃的人,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拿我們宮女的命當草芥。


 


可是再恨,又有什麼辦法?


 


過了幾日,陸小玖帶著藥來了。


 


他告訴我們,太子聽說盥洗局的宮女挨打了,專門賞了他一些上好的藥膏,可以止痛祛毒,活血生津。


 


我們很吃驚,太子居然還會關心我們?


 


「我就說,太子是個大好人。」錦棠說,「他為了心愛的女子寧願違逆皇上,還給我們這些卑微的宮女賞藥,他的心得有多善吶!」


 


我想,太子以後一定是個明君吧。


 


陸小玖有些訥訥的,不似往日活潑。


 


他給錦棠說:「那我先給你上藥吧,讓你感受一下太子的恩澤。」


 


錦棠笑嘻嘻道:「來吧來吧!」


 


陸小玖給大家一一上藥,最後才輪到我。


 


沒藥了。


 


陸小玖說:「染姑娘,真是對不住,藥用完了,我再去向太子求一些,晚些時候來給你上藥。」


 


不知為啥,他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說:「我的傷已經不疼了,養幾天就好了。你不要去麻煩太子殿下了。」


 


「好的,那姐姐先休息,我回去了。」


 


陸小玖走後,上了藥的幾個姐妹們都昏睡過去。我的傷口實在很痛,睜眼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發現姐妹們都還睡著,一絲聲響也無。


 


外面已經天光大亮,時辰不早了,這幾日我們雖然不必勞作,大家習慣了早起,這個時候應該嘰嘰喳喳鬧騰開了,不該這麼安靜。


 


我推了推身邊的錦棠,她一動不動。


 


我用力推她的肩膀,她埋在鋪蓋裡的臉露出來,黑紫黑紫的!


 


我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


 


「錦棠,錦棠你別嚇我……」我把手顫顫巍巍放到她鼻尖,沒氣了!


 


「來人啊!來人啊!S人啦!」我聲嘶力竭。


 


3


 


和我同屋的其他六個宮女,加上臨屋的三個宮女,全部暴斃。


 


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在太子大婚前因丟失的布料受過鞭打。


 


隻有我,還活著。


 


我想,隻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我沒有用陸小玖帶來的藥。


 


宮女的屍體用草席裹著,運出宮外了。她們S因蹊蹺,宮裡不會把她們交還給家人,她們的歸宿隻有亂葬崗。


 


我渾渾噩噩地趴在空蕩蕩的床鋪上,以前充滿笑聲的房間如今隻剩我一人苟延殘喘。


 


我想了很久,大概是想明白了。有人故意弄丟布料,試圖逼我們把太子側妃交代出來,以達到嫁禍太子側妃的目的。但因為布料及時找到了,陰謀沒有沒得逞。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得S。我那S去的九個姐妹,就是被陸小玖下了毒藥,毒發身亡。


 


陸小玖唯獨沒有給我下藥,我想,可能是因為喜歡我,冒著風險留我一命。


 


他曾經跟我說,染姑娘,宮裡的日子無窮無盡,又苦又冷,如果你想找個人搭伙過日子,我願意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和我對食。


 


我沒有答應他。我不想一輩子託付給一個太監,我還盼著將來能被放出宮,雖然那是很渺茫的事。


 


下毒事件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陸小玖。我身旁的床鋪又進來了新的宮女,大家每天在勞碌消耗光陰,無盡的光陰,看也看不到盡頭。


 


我時常會想起錦棠,想起一起歡笑一起勞作的姐妹們,想起陸小玖給我們說的八卦。那時隻當趣聞聽,現在才發覺它的厲害,沾一下,都要人命。


 


大概,這就是深宮吧。


 


轉眼,已是我入宮第五年。


 


這天是很平常的一天。管教把我叫過來,問我,願不願去御前伺候?


 


御前?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錯,就是御前,皇上所在的正陽宮。」管教對我說話的態度分外溫柔,「還是張染你命好,離開了盥洗局這灘泥潭,振翅高飛吧,以後發達了,別忘了我們姐妹們。快去收拾東西吧,今晚就去正陽宮報到。」


 


我全部的家當就一個包裹,和姐妹們依依惜別。她們都羨慕我要伺候皇上了,我卻感覺自己正在往一個更危險、更未知的路上走。


 


正陽宮非常大,中央是主殿,有東西南北四個配殿,還有耳房、廂房不計其數。我被分配到西配殿當差,主要任務是灑掃、盥洗等粗活兒,倒是比在盥洗局輕松許多。


 


所謂「御前當差」,我這個身份的奴婢根本見不著皇帝。皇帝歸來或出行,我們都必須回避,躲在逼仄黑暗的耳房裡。


 


正陽宮的陽光很好,每到正午,陽光灑向宮院的每個角落。我掃著地,偶爾會站住,仰起頭閉上眼,讓陽光灑在我的臉上,就像小時候娘親的手,溫暖柔軟。


 


睜開眼,豔陽之下,站著一個人。


 


是個年輕男子。高挑挺拔的身材,稜角分明的俊臉,一身銀色鎧甲閃閃發光。恍然間,我以為是神祇下凡。


 


「鄧……明澄?」我叫出了他的名字。


 


「張染,好久不見。」男子微微一笑,陽光落入他的眼裡,那麼亮那麼美。


 


在少有人經過的回廊下,我和鄧明澄坐下來,聊起這些年。


 


「我去向你家提親時,才知道你進宮了。你父母想把你姐姐嫁給我,說她是嫡女,與我更般配。我看都沒看她一眼,從你家出來,就去應徵入伍了。打了三年仗,立了軍功,被提拔為禁軍總領。今年又擢升御前侍衛,統領大內。」


 


「你好厲害啊。」我嘴笨,心裡的仰慕不知該怎麼表達。他已經是從一品的武官了,前途無量,而我,還是個卑微的宮女,前途黯淡。


 


「我一進宮,就四處打聽你的去向。得知你在盥洗局,就給司奴廳使了些銀子,把你調到正陽宮。」他望向我,柔聲說:「方便我們以後見面。」


 


我被他看得臉發燙,低下頭,輕聲問:「你還沒婚配啊?」


 


「沒有。」


 


「為什麼?你年齡不小了。」


 


「在等一個人。」


 


「可不知要等多久呢,你等得住嗎?」


 


「我已經等了你五年。再等五年,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出宮。」


 


本朝的宮女,有一小半可以在二十三歲時出宮,一多半要留下來侍奉終身。這都看主子的心情。


 


不過有鄧明澄的幫忙,我出宮應該不會太難。


 


我捋著頭發,低頭淺笑。在盥洗局,為了幹活方便,我們的頭發都剪到齊肩長。現在,我可以把頭發留長了。


 


「待我長發齊腰,將軍娶我可好?」我抬起頭,聲音微糯地對鄧明澄說道。熾熱的陽光灑下來,我從臉頰燙到耳根。


 


鄧明澄的目光炙熱坦誠,如湖水般溫柔,如天空般清澈。他輕輕握住我的手,小拇指勾住我的小拇指,像兒時那樣:


 


「拉鉤上吊,三百年不許變。」


 


4


 


之後的日子就好過了許多。


 


手裡的差事依舊繁重枯燥,心裡卻有了盼頭。盼春分,盼夏至,盼立秋,盼小雪。一年又一年,時間你快快過,等到我二十三歲,就可以出宮啦。


 


我見鄧明澄的機會不多,宮女和侍衛是不允許私下往來的。鄧明澄總是侍奉在皇上左右,偶爾,我瞥見他挺拔的背影,片刻失神,偶爾,他偷偷來看我,塞給我一個在宮外才能買到的香糖果兒。


 


一日一日,我梳著頭發,辰光從發絲間溜走。我的頭發越來越長,我算好了日子,待我長發及腰,正好滿二十三歲,嫁給我的如意郎君,還不算晚。


 


這一日,外面忽然起了喧鬧。


 


我走出耳房,見有一些宮女太監在往北邊跑,好像是去看熱鬧。


 


我攔住一個太監問:「林公公,怎麼啦?」


 


「不得了啦,鄧將軍在受刑!」


 


「啊?」我以為自己聽錯了,「誰?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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