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裡面的男人們喝酒劃拳，吵吵嚷嚷，女人們在算計著我父母的財產。

 

一場豪華酒店的婚禮，被鬧騰得像菜市場。

 

這就是姐姐找的婆家，以後怕是有得磨。

 

而眼下，我即將遠渡重洋，對於這樣的情況，很不安心。

 

晚上，我把今天聽到的話都告訴了爸爸。

 

「這家人打的什麼主意都快寫臉上了！」我爸推了推眼鏡，臉色不大好看，「他想得美！真當我們家這麼多年生意白做的！」

 

而後，他看了看我，拍拍我的肩膀：「窈窈，你安心去讀書，家裡的事情不用擔心，爸爸會處理的。」

 

我知道他心裡有數，也就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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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快開學的日子，我一早訂好了機票，而姐姐因為那五十萬的事，直到我出國的那天都沒再見我。

 

12、

 

在國外的日子很忙碌也很充實，加上時差的原因，我也隻在固定的時間和父母視頻。

 

至於姐姐，我隻能在媽媽的口中聽到她的消息。

 

她生產之前，媽媽就拿了五萬給她，讓她訂一個月子中心。

 

但徐母卻把錢從姐姐手裡拿走了，說她來照顧。

 

姐姐生完孩子後身體一直不大好，徐母天天罵她，月子裡都吃不飽。

 

她希望婆婆多做些菜，卻得到徐母的一通教訓：「我生了三個孩子都是這麼過來的，我們村裡的媳婦兒頭天生，第二天就下地幹活，誰像你這麼嬌氣？」

 

姐姐告訴了徐城，但他從來隻會罵她：「我媽不容易，你怎麼就不知道體諒我媽！」

 

後來，好幾次媽媽去看姐姐，她臉上都帶著傷。

 

盡管有之前的隔閡在，但是聽到姐姐的遭遇，我還是忍不住氣憤！

 

我準備等忙完了這學期的考試，就回國一趟，好好和姐姐談一談，勸她及時止損。

 

但是我沒想到，再也沒這個機會了。

 

元旦那天的凌晨，我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她嗓子沙啞，哭得撕心裂肺：「窈窈，你姐姐沒了……」

 

13、

 

我連夜飛了回去。

 

姐姐S了，從 11 樓的陽臺上墜落。

 

根據她婆婆的描述，是自S。

 

但是，姐姐過世的當天上午，還在和媽媽聊天，想帶孩子回娘家住幾天。

 

她還說，等年底我回國，會為之前的事情好好道歉。

 

而在她墜樓之後，還有一個外賣訂單送達。

 

疑點重重。

 

但眼下，媽媽傷心過度，整個人精神狀態都不太好，爸爸也因為中風住院了。

 

我去了姐姐家，想要看她的手機，卻被攔在門外。

 

徐母潦草地擺手：「手機壞了！看不了！」

 

我用手擋住她將要關上的門：「既然壞了，那我拿去修吧。」

 

她更加不耐煩：「找不到了！」

 

我繼續追問：「既然找不到了，那又怎麼知道壞了？」

 

她臉色一橫，指著我的鼻子開始罵：「都跟你說了找不到了，你還信不過我！你們家教出來的女兒，怎麼一個比一個沒教養，就會頂撞長輩呢！」

 

我拔高了聲調：「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沒了，當然要弄清楚！手機是姐姐的遺物，也是證物！」

 

她像被點著了一樣，怒吼：「怎麼，你懷疑是我S了她？有本事你去報警啊！」

 

「你姐姐自己短命，關別人什麼事！」

 

「真是晦氣！娶城裡媳婦就為了幫我們家在這兒安家，不然她還有什麼用！這個賠錢貨，吃我兒子的，用我兒子的，讓她再買一套房也拿不出來！這樣的女人，就是S了，也是該！」

 

經歷過國外這一年，跟房東扯皮，應對過各種歧視，我早已不像先前那樣臉皮薄，任由她撒潑。

 

我用力推開門：「既然這樣，那你就從這裡滾出去。這房子是我姐姐的婚前財產，出資人是我爸媽，你有什麼資格住在裡面？」

 

這一番爭吵，把隔壁的住戶也給引出來了。

 

「老太太，你這就不厚道了，之前我看你天天跟兒媳婦吵架，鄭怡大冬天的晚上穿著睡衣被你們打出來，臉上都掛了彩的，還是我幫她清創的，現在人沒了，人家妹妹想來了解情況，你連進都不讓人進！」

 

鄰居大姐打開手機相冊，屏幕朝向我：「你看，這是一個月前的。」

 

照片裡，姐姐的眼睛腫了一塊，額角也磕破了皮。

 

徐母有些心虛地嚷嚷：「別人家的事，你多管什麼！」

 

然後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14、

 

鄰居大姐是社區醫院的醫生，她曾經兩次幫姐姐處理傷口。

 

出於職業習慣和鄰裡關系，她都留存了照片。

 

我找她要了這些照片。

 

離開小區後，腦中一直徘徊著徐母的那句：「娶城裡媳婦就為了幫我們家在這兒安家，不然她還有什麼用！」

 

這更加深了之前我之前的懷疑。

 

隻是眼下，我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爸爸在 ICU 裡住了兩天，總算轉到了普通病房。

 

我照顧爸爸的同時，也聯系到了在媒體工作的朋友，把目前收集到的聊天記錄、姐姐之前被打傷的照片都發了過去，希望他們幫助曝光。

 

照片很快被傳上了網，也有了小範圍的熱度。

 

但網友們眾說紛紜：「畢竟這些也隻是娘家人的猜測，也不能說明就是婆家S的人吧！」

 

「現在產後抑鬱挺多的，自S的可能大！」

 

但也有支持進一步調查的：

 

「你們忘了杭州那個S妻案嗎？一開始還說女方自己離家出走了呢！還是需要警方介入才行！」

 

「說得對，這男的是個媽寶男，平時還家暴，先查查他！」

 

我看著越來越多的轉發量，心裡有了一絲希望。

 

而這個時候，卻有意想不到的人來了。

 

15、

 

徐父、徐母還有徐城，一家人抱著孩子來了醫院。

 

他們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律師。

 

「鄭先生，這是放棄遺產繼承聲明書，麻煩您先看一下。」

 

這份聲明上面的遺產，主要是姐姐名下的房子。

 

由於姐姐沒有留下遺囑，那麼按照現行法律，房子的繼承權包括了子女，父母和配偶。

 

子女還小的情況下，如果父母放棄了繼承權，其遺產，就相當於全部歸了配偶。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也許是我之前上門時說的話，讓他們坐不住了。

 

「爸，您保重身體，鄭怡去了，我們也很難過，但是日子還是要過的。」開口的是徐城，他這會兒的態度淡了不少。

 

我一直記得，兩年前，他第一次見我爸時的殷勤，雙眼都要放光。

 

「這次來，主要是想跟您商量一下，這房子我們打算留給孩子，所以希望您把字籤一下，免得以後麻煩。畢竟也是您的親外孫。」

 

他說得冠冕堂皇。

 

而身後，徐母抱著剛滿六個月的男孩晃了晃，似在哄睡，孩子卻在她懷裡大哭起來。

 

我爸剛醒，整個人很虛弱，也沒有力氣開口，被這哭聲一鬧騰，面色更加蒼白了。

 

我生氣地拿過那份聲明，然後把他們往病房外驅逐：「首先，我爸媽擁有的不是繼承權，而是整套房子的所有權。其次，真要留給孩子，也是將來等孩子長大，直接過戶到他名下，而不是通過你們。」

 

徐城或許懂點法，但不多。

 

他們似乎忘了，姐姐的這套房子，首付款是從我爸媽的家庭賬戶裡出去的，婚後的房貸，也一直是媽媽在幫姐姐還。

 

即便寫的是姐姐的名字，甚至加了徐城的名字，如果爸媽想要追回來，也是完全可行的。

 

何況，姐姐還S得不明不白。

 

這一家子不依不饒，還要往病房裡闖，我立馬按鈴找護士。

 

不到半分鍾，護士姐姐就扯著嗓門來趕人了：「病房裡吵什麼呢！別影響病人休息！」

 

然後，徐家人被清理了出去。

 

16、

 

我和護士打好了招呼，徐家人沒能再進病房。

 

但他們顯然是沒有罷休。

 

我爸的手機連續接到徐城打來的電話，從剛開始的「好言相勸」到後面的「不轉讓房子，後果自負。想想你的外孫吧，隻有半歲！」

 

他還發來兩歲孩子掉進洗衣機的新聞。

 

我把這些通話全部錄了音，聊天記錄也都保存了下來。

 

見輿論發酵得差不多了，我把徐城的言論，以及之前和徐母的對話錄音都傳上了網。

 

其實，我早就知道徐家不會讓我看姐姐的手機。

 

而且即便我能看到，也一定是該刪的都刪了。

 

我上門就是為了激怒徐母，讓她自亂陣腳而已。

 

我沒有直接報警，是因為當時證據不充分。

 

尤其姐姐的確是墜樓，這種情況下，懷疑也隻能是懷疑。

 

而我提醒了他們房子的歸屬問題，他們就一定會來鬧，而且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按著徐城老家的風氣，涉及這類財產糾紛，路子一向野，解決不了的事就會喊上一堆親戚鬧，誰家夠蠻橫，人夠多，就能把東西搶過來。

 

而事實上，他們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兩天後，徐家來了七八個親戚。

 

他們在我爸的公司樓下燒紙，掛白幡。

 

徐母像戲精附體一樣，坐在地上，又哭又嚎：「哎喲喂，我兒媳婦才剛走，她的親生父母就要搶她留下的房子，堂堂一個公司的老板，和自己的親外孫搶房子，天底下怎麼有這種人啊！」

 

這裡的鬧騰動靜不小，很快保安就來了，警察也來了。

 

他們都涉嫌聚眾鬧事被帶走了。

 

17、

 

我把之前收集到的所有證據，都交給了警方。

 

包括姐姐負傷的照片，媽媽和姐姐的聊天記錄，還有這段時間徐城一家對我爸爸的騷擾。

 

事情成功立案。

 

但姐姐住的是高層，又是陽臺的地方，並沒有公共的監控拍到。

 

屍檢的結果，也隻能證明是墜樓。

 

但與此同時，我之前聯合媒體朋友在網上的發聲，引起了姐姐家周圍住戶的注意。

 

陽臺的對面的住戶，正好裝了民用的監控。

 

對方主動提供了監控記錄。

 

姐姐是被人推下去的。

 

推她的人，就是徐城。

 

徐城被逮捕了。

 

徐家人也因為之前鬧事被拘留還沒出來。

 

爸爸媽媽把孩子抱了回來，房子也收了回來。

 

爸爸出院後的一個月，案子正式開庭。

 

徐城被判了無期。

 

同時，警方還查到，案發當天，徐母也在家裡，並且和姐姐發生了肢體衝突。

 

從徐城和他媽媽的聊天記錄中發現，她涉嫌教唆S人。

 

然後，她也被判了三年。

 

至此，塵埃落定。

 

番外

 

案發的前一天，鄭怡提了離婚。

 

她想起了從前和徐城剛開始交往的時候，他追求主動而熱烈，對她很好。

 

在所有的追求者中，他是最積極的一個。

 

總是在她生理期的時候為她泡紅糖水，上班的時候送早餐。

 

剛開始約會的時候，他沒什麼錢，點了菜都會讓她先吃。

 

她心疼他，在那之後，兩人一起吃飯，她都會主動買單。

 

過 520、情人節，也會主動給他發紅包，送禮物。

 

後來，他告訴她，公司有股份轉讓，需要投錢，但他的存款不夠。

 

她就把自己的存款都拿給了他。

 

就這樣，慢慢地，她越來越習慣於給他花錢。

 

後來，談婚論嫁的時候，他說，他家裡困難，父母身體不好，弟弟也還要讀書，可能拿不出彩禮。

 

她安慰他：「沒關系，我爸媽早就給我準備了一百萬嫁妝，足夠咱們買房了！」

 

可是他卻皺了眉，開始嘆氣：「我同事他們的老婆除了房子，都陪嫁車子的。」

 

於是，她軟磨硬泡問媽媽要到了錢，給他買了一輛五十萬的車。

 

但是爸爸知道了這件事，把原本給她的一百萬砍了一半，這樣一來，首付也隻能付 30% 了。

 

他的臉色變得難看，又開始嘆氣：「別人都是陪嫁全款房的！」

 

然後，他失聯了好幾天。

 

再聯系上他時，他說：「我媽生病了，手術費要一大筆，我最近要湊錢，沒時間陪你。」

 

她心疼他，立馬問：「需要多少錢？我能不能幫上忙。」

 

他有些欲言又止，說了句，算了。

 

她急了，追問：「到底要多少啊？」

 

對方沉默了片刻，說：「一百萬。」

 

然後，他又開始做她的思想工作：「你之前說你妹妹要出國留學，要我說，現在的留學生真的不吃香，我們公司新進來的兩個留學生，都在後勤打雜，真還不如在國內考個研。」

 

「你爸媽對她也太溺愛了，去國外讀個研都要花一百萬。想想我們倆要背那麼久的貸款……」

 

就這樣，她開始去和妹妹鬧，和爸媽鬧，最後, 一地雞毛。

 

和徐城母子住在一起的日子，她不是沒有感覺到不自在。

 

她的婆婆總會在徐城回來時做一大桌子菜, 而她單獨在家時，隻有一碗鹹菜，一碟青菜。

 

而徐城每一次都會告訴她：「我媽不容易, 你要體諒她。」

 

她有時也會冒出一個念頭，重新審視這段關系，可是當時她已經懷孕了，又想起之前的付出, 實在沒法斷。

 

直到後來, 她生完孩子後, 發現徐城的手機裡，和另一個女人曖昧。

 

她去質問他，卻換來他的拳腳相向，而徐母在一旁煽風點火。

 

她躲在鄰居大姐的家裡哭, 想起了從小到大，爸爸媽媽把她捧在手心裡的日子, 從來沒打過她一下。

 

後來，媽媽來看她, 發現她臉上帶著傷, 她怕媽媽擔心, 說是自己不小心磕的。

 

可是母女連心，媽媽怎能可能不知道啊。

 

「實在過不下去, 就別過了，我們回去, 有爸爸媽媽在，就永遠是你的家。」

 

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抱著媽媽哭了起來。

 

她下定了決心離婚，但是之前被徐城拿走的錢, 還有車子房子，都要拿回來。

 

送走媽媽的時候，她擦拭著眼淚：「窈窈學費的事情，是我錯了，等她年底回來，我會好好和她道歉的。」

 

然而, 她提出離婚的時候，徐城告訴她, 除非她淨身出戶, 否則絕不可能。

 

她忍不住怒懟：「這房子是我買的，你開的車也是我買的, 甚至你身上的衣服都是我爸媽的錢，你憑什麼讓我淨身出戶！」

 

徐母不樂意了，扯開尖細的聲音罵她：「反了你了，你的錢？女人的錢還不都是老公的！不是你拿錢倒貼, 你這種破爛貨, 還能攀上我兒子？」

 

她再也不忍耐，和他們爭吵起來。

 

徐城又動手打她，她往房間裡跑，直到到了陽臺……

 

被推下去的那一刻, 她總算知道，自己如何眼瞎，看不清身邊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