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信上的字,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這字跡……」
將軍看了我一眼:「念玉,你與我同去吧。」
副將勸說:「將軍三思,此人以北狄主帥的行蹤為餌約你單獨見面,恐怕有詐。」
「無妨,本將軍心中有數。」
將軍帶著我一路策馬趕到了信上所說的山神廟,越接近那裡,我心裡反而害怕了起來。
怕那是一場夢,也怕那是北狄人的陰謀。
將軍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與他一同進去。
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已經等在了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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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看不清他的長相。
看到我們進來,他的語氣中有些不悅:「多年未見,蕭將軍怎麼變得沒有分寸了?你我相見之事隱蔽,為何還帶上他人?」
他的聲音沙啞,但聽起來卻擲地有聲。
月亮恰在此時升了起來,我看到了他的長相。
男人的臉上有一道從左眼上方開始的貫穿傷,但仍然可以看出他五官同我的相似。
我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我曾經無數次在腦袋裡勾勒過爹爹的樣貌。
但是這一刻,爹爹的臉突然跟眼前的男人重合了。
50
看到爹爹,將軍也有些激動,走上前去,一拳捶在他的胸口。
「衛兄,你竟然真的活著!十五年了啊!」
爹爹感慨道:「衛某也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與蕭兄見面。」
將軍朝我招手:「過來吧。」
我呼出一口氣,一步一步走了上去,眼睛裡早已蓄滿了淚水。
爹爹轉頭看向我:「這是?」
看清楚我的樣貌,他瞳孔一震,呼吸紊亂:「你是……你是……」
我聲音發顫:「爹爹——我是念玉,容念玉!」
盯了他半刻,我再也控制不住地撲入他懷裡放聲大哭。
平靜下來後,爹爹問我:「玉兒,你娘還好嗎?」
我的眼淚又泛上來:「阿娘她,在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什麼?!」爹爹面露痛苦。
知道阿娘去世的原委後,他掉下淚來:「都怪我,是我負了淨秋。念玉、念玉……衛子玉對不起你,你還念著我做什麼!」
看到將軍還在旁邊,爹爹暫時放下了悲傷,把自己藏身北狄多年的消息都告訴了我們。
秦相竟是北狄王流落在外的兒子!
當年北狄王被一大晉女子所救,那女子是個剛烈之人,知道北狄王的身份後就離開了。
但當時她已經懷有身孕,在生下孩子後沒幾年她就去世了。
北狄王找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已經成了大晉的官員,後來在北狄王的暗中扶持下,官至丞相。
「大晉丞相和北狄王子,難怪他要叛國!」
北狄王已經行將就木,這次秦相回北狄,就是同二皇子去爭奪王位的。
「蕭兄有所不知,這次北狄的主帥,還有另一個身份,正是北狄二皇子的舅舅。」
「衛兄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同他合作?」
「正是。兩國交戰,受苦的始終是百姓,我隻盼能早日終結這場爭端。」
將軍回了軍營,爹爹繼續潛伏在北狄。
最終,將軍採納了爹爹的建議,借機與北狄主帥見了面。
對方也想盡快結束戰爭,回去支持二皇子奪位,答應了將軍提出的一系列條件,割讓了與寒川城相連的三座城池,並對大晉俯首稱臣。
日後隻要是二皇子奪位成功,就絕不毀約。
51
大晉同北狄長達幾十年的爭端暫時告一段落。
爹爹也在這一次隨大軍班師回朝了。
回京之後,將軍和軍中的其他將領都替爹爹陳情。
「此次我軍大獲全勝,衛將軍功不可沒!」
「衛將軍臥薪嘗膽,潛伏北狄多年,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晉百姓。」
蒙冤十五年後,爹爹終於得以昭雪。
陛下賜還了衛氏老宅,原想留爹爹在京城,爹爹卻說自己習慣了北疆,願意為大晉繼續守衛疆土。
可我知道,爹爹是想去寒川城陪阿娘了。
和爹爹離開京城那日,我害怕傷感,沒有同夫人他們道別。
路過將軍府時,我有些不舍,爹爹摸了摸我的頭:「若是有緣,還會見面的。」
我順從地點點頭,和爹爹策馬離開。
除夕那日,我們父女倆終於趕到了寒川城。
行至衛府門前,卻看到幾個人影站在昏黃的燈光下。
我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心聲。
【怎麼還沒到啊,本夫人等了大半個時辰了!凍S人了!】
「阿娘,他們到啦!」
蕭明歌遠遠地朝著我揮手。
我的思緒突然回到了多年前在將軍府裡過的那個除夕。
那夜,歡歌笑語,花開滿枝。
一如現在。
我看著眼前的人微笑,打馬向他們而去。
從今往後。
隻願,歲月長好,人常安。
番外:夫人
沒有人知道,我其實是重生的。
上輩子,蕭放因為在朝堂替衛琢說了一句話,不知怎麼得罪了秦相,被他的黨羽排擠針對。
陛下將蕭放打發去剿匪,我安排好兩個孩子後也悄悄跟著去了。
中途接到飛鴿傳書,我才知道蕭放偷偷養的外室出了事,就留下一個五歲的女娃。
得知他有一個外室,我氣得要命,蕭放隻說對不起我,以後再同我解釋。
稚子無辜,我在蕭放的懇求下隻得先行回京,把外室生的小女娃接回府。
小女娃沒了娘,又到了陌生的地方,整夜睡不著,還偷偷背著我哭,圓滾滾的臉很快變小了。
她楚楚可憐,但我也不是什麼大度的女子,沒辦法對外室生的女兒視如己出。
護她安穩長大、不苛待她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隻是我沒有想到那次同蕭放分開,就是永別。
半年後,我沒有等來他的解釋,隻等來他掉下懸崖、屍骨無存的噩耗。
因為蕭放剿匪不力,引發了流民暴亂。
陛下震怒,將軍府被抄家,褫奪了一切封賞。
顧念蕭放過去的功勞,陛下將我和孩子們逐出了京城,免去了其他罪責。
路上,我們竟遭到了不明的追S,讓我對蕭放的S產生了懷疑。
在舊友的幫助下,我們躲過追S回到了我曾經生活過的清風寨。
我整理蕭放的遺物時,才發現他一直在想辦法替衛琢翻案。
他告訴過我,在北疆戰場時,他認識了一個生S之交,沒想到竟是曾有「大晉戰神」之名的衛琢。
隻是蕭放還沒來得及向我介紹這個「生S之交」是誰,衛琢就因通敵之罪被直接斬S在陣前。
衛氏一族忠心護國,鎮守北疆多年,隻為將北狄抵御在大晉國門之外。
幾代人下來,衛氏族人S的S 、傷的傷,到衛琢這一代,隻剩他一個獨苗,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
蕭放不相信衛琢會是叛國之人,才一直苦苦追尋真相。
從蕭放留下的東西看,他的查證之路也備受阻撓,似乎有人不願意讓他替衛琢昭雪。
借著清風寨手上的資源繼續往深處查探,我發現種種線索都指向了秦相。
我想,我找到了蕭放招來S身之禍的緣由。
隻是我當時的能力始終太過弱小,還沒有辦法同盤踞朝堂多年的秦相的勢力抗衡。
我找回了一些部下,制造出已經和孩子們意外身亡的假象,掩藏好蹤跡,就此在山寨裡蟄伏下來。
孩子們經過那麼多事,迅速地成長起來。
最讓我意外的是念玉。
她年紀最小,但也最能吃苦,病了也硬生生忍著不說,一路逃亡的時候一點都沒拖後腿。
到了山寨後,她大病一場挺過來,還怯怯地拉著我的袖子,小鹿般的眼睛裡滿是懇求。
「夫人,玉兒吃得很少,玉兒也會幹活,以後可以給你們當丫鬟,隻求夫人不要丟下我。」
那副小心翼翼、害怕被拋棄的模樣讓人心疼。
一旁的明澤和明歌都紅了眼,真正接受了這個「便宜妹妹」。
我一邊努力教養三個孩子,一邊暗中聯系蕭放和衛琢的舊部,尋找更多能為他們二人昭雪的證據,積攢扳倒秦相的力量。
十多年過去,清風寨再度壯大起來。
我們建了一隊人馬,用蕭放留下的兵書來訓練他們。
明澤和明歌都繼承了蕭放在武學上的天賦,而念玉善用計謀,乃軍師之才。
多年來搜集的證據已經充足,呈到陛下面前也足以扳倒秦相的時候,我們再度踏入了京城。
證據確鑿之下,秦相被打入天牢。
隻是沒想到他為了活命,竟铤而走險同北狄人勾結。
不知道秦相同北狄人做了什麼交易,竟讓他們犧牲了在京城的暗樁,將他救走了。
北狄向大晉宣戰, 一時間生靈塗炭、哀鴻遍野。
蕭放生前以守護百姓蒼生為己任, 幾個孩子以他為榜樣, 在與北狄人的大戰中主動請纓。
在戰場上我們再遇了早已投奔北狄的秦相。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我帶著人馬一路追擊他,卻不慎落入圈套。
雖然半路我意識到不對勁, 留下了線索,最終還是被北狄人包圍了。
經歷了拼S廝S, 我們廢掉了那支北狄人隊伍的大半人馬。
盡管最終沒有以少勝多, 但我在最後一刻和秦相同歸於盡, 也算S得其所。
S後,我的靈魂卻沒有立刻消散。
我飄在半空中, 看到念玉帶著人尋到了我們的葬身之地。
她跪在雪地裡,不顧阻攔,徒手扒出了我的屍體, 十根手指也早已血肉模糊。
她嘴裡輕聲呢喃, 聲音碎在風雪裡。
「夫人……母親……」
將我的屍體帶回營地後, 念玉又恢復了一貫冷靜的模樣,冷靜地分析戰況,冷靜地出謀劃策。
她制定的戰術,比以往來得更激進, 不顧一切地要將北狄人送入地獄。
她殚精竭慮,每日不是在推演沙盤,就是研讀兵法, 整個人一圈圈地瘦下去。
明澤和明歌見了心疼, 想勸她。
她隻回他們一句:「難道你們不想早日將北狄人打回去, 為夫人報仇, 好讓她魂歸故裡麼?」
半空中的我一怔, 她竟是因為我……
捫心自問, 將她帶在身邊教養長大, 我起初是因著對蕭放的承諾和一點憐憫之心, 再後來是因為發現她於兵法上的天賦。
總之,初衷不算太過純粹。
隻是沒想到這樣的我,得到她如此真心相待。
看著念玉在深夜撐著病體研究作戰圖, 那一聲聲壓抑的咳嗽讓我既震動, 又愧疚。
她明明看起來兇巴巴的,但我聽到的聲音有著十足的興奮,熱鬧得像在開茶館。
「(幸」晉軍大敗北狄那日, 念玉一直提著的一口氣陡然間松了下去。
看著她嘴角不住流下的鮮血, 早已成為靈魂的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慌亂。
「小玉兒, 別睡!」
她在戰場上轟然倒下的瞬間, 我急急地朝她跑去。
在快要碰到的時候,我整個人被吸進一團光暈裡,緊接著就跌入了黑暗之中。
再度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重生了!
重生的時刻, 竟是在蕭放被派去剿匪的後一天。
前世記憶衝進我的腦海,我立刻帶上了人,浩浩蕩蕩地衝進念玉母女生活的小院。
救下她們後,我沒忍住捏上了念玉白嫩的小臉。
我用拙劣的嚇唬掩蓋我內心的緊張。
我嘴上說著:「小丫頭, 再哭我就把你的嘴縫上!」
心裡隻覺得無比慶幸。
幸好,這一次,我趕上了。
(完)
"半年前,皇帝微服私訪,路過我的魚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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