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離婚。」他溫和告知。
我簡直搞不懂眼前這個人。
要離婚的是他,不要離婚的也是他。
彼此相安無事、相敬如賓的時候,客氣又疏離,喊我爸嶽父,連名帶姓地喊我唐皎。
現在這夫妻關系都要破裂了,他又親熱地喊起爸,還自然地喊起我老婆。
……這人有毛病吧?
我瞪著他,不滿:「憑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次是我要離!」我放狠話,「我和你過不下去了,我們明天就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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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
周時謙淡淡地走到床的另一邊,躺下,「北郊的項目剛剛開始,這時停工沒什麼大問題。蒲觀的比較麻煩,都進行到一半了,但真要叫停,也不是——」
「喂!」
我打斷他,「你這人怎麼這樣?」
他一臉正經:「我不習慣和前妻有太多工作上的牽扯。」
「……」
S人機實在氣人。
我沒忍住踢他一腳,悻悻地蓋上被子,絕口不再提要離婚的事。
關燈後,室內變得漆黑又靜謐。
我還在腦子裡偷偷地罵周時謙。
罵他奸商,罵他資本家,罵他S人機,罵他冷血動物……總之什麼解氣罵什麼。
被我罵的人卻突然開口:「抱歉,我之前以為你喜歡顧砚白。」
我愣了一下。
周時謙的聲音很低,甚至顯得有幾分溫柔,「我一直都不想離婚。隻是我覺得,如果你還想要和他在一起,那我勉強你和我繼續做夫妻,也沒什麼意思。」
我緩緩地消化周時謙的話。
他好像是在說他非常在乎我的想法,非常尊重我的意願。
可……為什麼呢?
高高在上的大少爺為什麼要在乎我的想法?
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一個在我看來很不切實際的念頭。
不敢輕易問出口,我旁敲側擊: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喜歡顧砚白的?」
如果他一早就知道,甚至是在聯姻之初,那他還選擇我作為聯姻對象,不是很可疑嗎?
他就不怕我破壞他完美無瑕的婚姻嗎?
周時謙沒答,耳邊隻剩下他綿長的呼吸聲。
我暗罵S人機睡這麼快,開始在腦海中琢磨這整件事。
越琢磨,就越覺得不對勁。
其實我一開始的聯姻對象並不是周時謙,而是他的一位旁系堂弟。
結婚事宜穩步推進時,這位堂弟突然被曝出桃色醜聞。
這種事在圈子裡其實並不少見。
不少人還用「婚前玩得花沒什麼,婚後不鬧到跟前來就行了」的話語安慰我。
我雖介意,但仍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直到周家的人找上門來。
他們對堂弟的所作所為表示真誠的歉意,作為補償,他們會將聯姻對象換成周家的另一位青年才俊。
我嫌換來換去太麻煩,正要拒絕,就從他們口中聽到周時謙的名字。
千言萬語都不足以形容我那一刻的驚愕!
「你們周家那位大少爺嗎?要換成他和我聯姻?」
「是的。」
太過震撼,以至於我脫口而出:「他竟然能同意?」
「是的,少爺已經答應了。」周家的人問,「不知道唐小姐的意思是?」
我當然是義不容辭地答應下來。
那可是周時謙啊!
誰會拒絕他?誰能拒絕他?
閨蜜曾戲稱我這段婚姻是撿漏。
我借著窗外的夜色打量身旁的周時謙,真的是撿來的漏嗎?
11
第二天的周時謙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震驚的事。
他開始打壓顧家。
原本我以為他是看顧砚白不爽,連帶著打壓顧家,可他那些手段又根本不是敲打,根本就是將顧家往S裡整。
圈子裡開始議論,在周時謙的重壓下,顧家還能撐多久。
甚至有人因此開設了賭局。
閨蜜許玥也跑來八卦:「顧砚白怎麼惹著他了?」
說實話,我不清楚。
我能感覺到周時謙對顧砚白的怒,但這怒很莫名其妙。
他不是性情最溫和、情緒最穩定的嗎?
按照周時謙一貫的人設來講,就算是顧砚白有意挑撥,他也不至於下這種狠手。
閨蜜得出結論:「那肯定是因為你。」
這就更莫名其妙。
我何德何能?
「雖然不知道這麼說對不對,但我總感覺他是喜歡你的。」
「如果他喜歡我,那他應該在以為我喜歡顧砚白的時候打壓顧家,」我說,「打壓情敵,不是合情合理嗎?」
「那萬一你遷怒於他呢?」
閨蜜說,「他以為你喜歡顧砚白,自然不敢欺負你的心上人。現在知道你不喜歡了,可不就放開手腳幹嗎?」
「……」真是越說越離譜。
「你再試試他唄。」閨蜜又撺掇。
我下意識想起上次的試探,腰酸了將近三天,想想都打怵。
我恨恨道:「少出你的餿主意!」
「很簡單的,」閨蜜說,「你就在他面前提提顧砚白就行了。我有預感,他絕對要破防。」
我不想再試。
可顧家的人求情都去求到我這裡來。
他們言辭低微、語氣懇切,希望我去問問周時謙,問他怎麼樣才能放過顧家?
一群年過半百的長輩低三下四地求……
我於心不忍,決定幫忙。
抵達周時謙辦公室時,是下午六點。
他看到我過來,挑了挑眉:「今天怎麼會過來?」
這其實是我第一次來他辦公室。
我恍然,我和他結婚這一年真的很不熟。
「找你吃飯。」我小聲說。
「是有事來找我幫忙吧?」他後靠椅背,「顧家的人找上你了?」
我驚異於他的敏銳。
「這事也簡單。」
周時謙給出答案,「讓顧砚白過來跪著求就行了。」
我走近兩步:「其實沒必要鬧這麼僵……」
他覷著我的臉色:「你心疼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我走近他:「我隻是覺得,這樣的方式損人又不利己,不太好。況且,對你的名聲也不太好……」
外面已經議論紛紛了。
「我不在乎。」
周時謙在這一刻異常偏執,「我隻需要他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那顧家何其無辜?」
「培養出這樣的繼承人,顧家遲早要完蛋,」周時謙說,「我隻是將時間提前一點而已。」
我緊皺著眉:「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簡直都不像是我印象中的他了。
周時謙面色驟冷:「你為了他,指責我?」
「這不是——」
他倏地彎腰,從一旁的抽屜裡取出一沓照片,摔到我面前。
「看完這些,再來給你的前男友求情!」
我定睛看去。
照片上所有的主角都是我和顧砚白。
過去的、戀愛中的我和他。
我一張又一張地往下翻,越發驚愕:「你怎麼會有這些照片?」
「你前男友送來的,」周時謙冷笑,「每個月幾張,他真是煞費苦心啊!」
我恍然間明白,周時謙為什麼會篤定我喜歡顧砚白。
是顧砚白一直在營造這種氛圍。
照片的背面甚至還有字,寫著戀愛情話,寫著顧砚白對我的無盡愛意。
我將照片扔到一旁,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原來周時謙的誤會是因為顧砚白。
可他在誤會我對顧砚白心有所屬的同時,還在努力維系和我的婚姻。
「現在還覺得我過分嗎?」周時謙的聲音滯悶。
我抿緊唇:「你明明可以來問我的……」
「問你?」周時謙苦笑,「然後得到你確實喜歡他的答案,我怎麼辦?」
他抬起頭看我,眼尾竟然是紅的,「你親口說喜歡他之後,我要怎麼自欺欺人?我要怎麼繼續留在你身邊?我要怎麼觍著臉當你的聯姻丈夫?」
周時謙說,「唐皎,我也有自尊!」
這一刻,我竟覺得無所不能的周時謙如此易碎。
我輕聲問:「你喜歡我是嗎?」
周時謙垂下眼睫:「我不想在這種時候表白。」
「為什麼?」
「你剛剛還在為顧砚白指責我。」
他說,「我不想說喜歡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廉價。」
周時謙的聲音又恨又氣:「明明在你心裡,永遠都是顧砚白更重要,我卻還想著和你說些甜言蜜語……」
「這世上再沒有比我更廉價的人了。」他喃喃自語。
傲嬌和怯懦,我竟然能同時在他身上看到這兩種特質。
心軟到不行。
我彎下腰哄他:「顧砚白沒有比你重要,你最重要了。」
他扭開臉, 眼角卻滑落一顆淚珠。
我驚愕地望著那滴淚滑過他的臉頰, 沒入他的襯衫衣領, 還在震驚。
我竟然有將周時謙惹哭的一天?
我推推他的肩膀:「要怎麼樣才能不生氣?」
「我沒生氣。」他聲音悶悶的。
可這明明是生氣了……
我湊上前, 飛快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觀察著他的神色:「還生氣嗎?」
他怔怔地抬手摸了摸嘴角,沒吭聲。
我加大力度, 抬腿坐在他大腿上, 雙手攬住他的脖頸,迫使他與我直視。
周時謙的眼神竟透著幾分純稚。
我軟聲衝他撒嬌:「老公, 可以不生氣了嗎?」
他語氣別扭:「再喊一遍。」
我聲音更軟:「老公~」
他大手困住我的後腦,在我錯愕的視線裡, 滿是侵略性地低頭吻過來。
那一刻, 我看到他充滿欲念的眼睛。
他還在撕咬著我的嘴唇。
我卻在恍然間明白, 他為什麼每次都要用絲巾蒙上我的眼睛。
他怕被我看穿他喜歡我。
明明是自尊感這麼強的人, 卻在明知道我心有所屬的情況下, 還要和我結婚……
真是傲嬌又愛S犟的人機啊。
12
周時謙給顧家開出的和解條件是,將顧砚白送出國,並且永遠不能回國。
顧家立馬屁顛屁顛地照辦。
不到兩小時, 顧砚白就被打包好發往國外。
討人厭的前男友蹦跶沒幾天就要此生不復相見, 我有點開心。
周時謙卻明知故問:「你會想他嗎?」
我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沒好氣道:「我想他怎麼辦?你送我過去找他?」
周時謙從後環住我的腰, 語氣陰惻惻的:
「不, 我會讓你再也找不到他。」
我納罕地看著他。
「我以前覺得你是正人君子。」
他略一挑眉:「我現在也是。」
現在確實是。
隻是現在的我能感受到這人溫和面具下的幾分危險性。
周時謙將頭埋在我的脖頸, 一邊啃咬一邊說:「你這輩子都是我的。」
又來了。
最近這人總是這樣,有事沒事就要來一句:你是我的。
我耳朵都快聽起繭了。
我沒忍住打斷他:「拜託你克制一點,過去那個禁欲的你呢?」
周時謙說:「今天是周五。」
「……」
說到這個我非常好奇,怎麼周五就可以呢?
我推了推他:「為什麼以前每次都在周五?」
周時謙不答,隻一味地啃咬。
我抬手捂住他青睞有加的耳垂。
周時謙的牙齒咬了咬我的手指,低聲:「因為周五是我的幸運日。」
「就這樣?」我大跌眼鏡。
還以為周五有什麼特殊含義呢。
「我的幸運日,不會被你拒絕。」他有幾分小得意,「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那是因為對象是他好嗎?
他就算是周四提出來, 我也不會拒絕的。
眼看著周時謙的狀態漸入佳境,我忙拖延時間:「那個那個……每次蒙我的眼睛是怕被我知道你喜歡我嗎?」
周時謙笑一聲:「是怕從你眼中看到顧砚白的樣子。或者,你從我身上找顧砚白的影子。」
我一怔:「我和他沒做過啊。」
周時謙也一怔。
彼此對視兩秒, 他更兇地吻上來。
正要說話,他緊攥的右手遞上一份協議。
「【現」許久許久, 他才放過我,在我的耳邊細微喘著氣:「早知道早點問了。」
「你不敢。」我笑話他。
高傲如周時謙,怎麼能允許他的妻子光明正大地承認喜歡別人?
所以他隻會將所有藏在心裡。
就算事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他也不敢輕易問出口。
周時謙說:「現在敢了。」
他嘴唇是剛和我激烈吻過的殷紅, 眉宇間滿是自信的神採:「老婆,你喜歡顧砚白嗎?」
「……」
雖然這時候提顧砚白很掃興, 但有些話確實要說清楚。
我攬住他的脖頸, 溫聲說:「不喜歡,我喜歡你。這世上,我最最最喜歡你。」
我在他鼻尖虔誠地落下一吻, 恍若宣誓蓋章。
他怔了一瞬。
隨後以極快的速度摘下腕表,扔在沙發上。
他將我打橫抱了起來,步履穩健往臥室走:「這次手表不會冰到你了,你明天別上班……噢, 不對,明天周六。」
他扯開唇笑了笑:「兩天時間,正好。」
「……」
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