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對著客人黑了臉。
「以後,誰自己搞的東西,誰自己幹!」
小姨一臉委屈的樣子,說的話卻讓媽媽下不來臺。
「姐,不是你先說待客之道嗎?」
「我每天辛辛苦苦幹了那麼多,你們一點都看不見是吧?真好意思在這兒坐著啊?這是我們家!」
小姨回戗她:「你之前不是口口聲聲說都是一家人嗎?現在又分什麼你的我的!」
媽媽被氣得胸口上下起伏,卻找不出一句話來反駁她,隻扔下一句:
「反正從今天開始,我不幹活了!」
Advertisement
我暗中彎了彎嘴角。
很好。
媽媽終於不聖母心泛濫,開始爭取自己的權益了。
雖然,真的是……有點晚了。
6
媽媽想象中,歡樂融融和和美美一家人的氣氛並沒有實現。
家裡十幾個人,每天都要吃飯,每張嘴似乎都是無底洞。
望著越來越寡淡的菜,小表弟委屈地大吼:
「媽媽,大姨,我不想天天吃米飯,我想吃肉,想吃炸雞,想吃烤鴨!
「我要吃好的!!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大舅媽看不得自己兒子委屈,她一時著急,快言快語,對著媽媽,落下幾句抱怨。
「現在天天隻能吃大白米飯,一點配菜都沒有,我家都存著好幾盒魚罐頭呢!
「早知道不來了!」
媽媽徹底蒙了。
她不懂,為什麼她幫助別人會是這個下場。
但是隻有經歷過末世的我知道,升米恩,鬥米仇的道理。
「你能不能拎得清啊你?要是不來,你都在外面凍S了!
「早知道不放你這一家子進來了!」
這是平時信奉助人為樂的媽媽,第一次對著親戚大吼。
「吃得那麼爛我抱怨兩句怎麼了?還說我到你們家好吃好喝的都有,結果現在呢?」
現場一度混亂,要是沒我攔著,她倆都能打起來。
「都少說兩句吧!現在活命最要緊!」
舅舅衝進家,把吵架的兩個人拉開。
而他的眼神,透露著仇恨和算計,讓我狠狠打了個冷戰。
7
隨著物資越來越少,屋子裡的氣氛越來越壓抑。
「姐,咱家米還有多少?我看你閨女一天煮的飯越來越少了,連孩子都吃不飽了。」
這是小姨的聲音,刻意壓低,但每個字都帶刺。
媽媽嘆了一口氣,擺擺手:「哎呀,我再去翻翻米袋子,實在不夠咱再省著點。」
但第二天,小表弟端著碗喊餓的聲音像針一樣扎在每個人心裡。
剩下的米越來越少了,鍋裡燒的是清湯寡水,幾根野菜漂在水面上,像是在嘲笑這場團聚的荒謬。
媽媽面部的皺紋也隨之加重。
每天分發物資的時候,幾個人的眼睛圓溜溜地轉,虎視眈眈地盯著,生怕自己吃的被分少了。
小姨和表哥已經因為吃得不夠,吵過兩次架了。
表弟餓得頭暈眼花,偷偷往自己口袋裡塞了一塊硬餅幹。
被發現時,舅媽一巴掌扇了過去,罵得不堪入耳:「吃吃吃!你以為你是個孩子就能搶?咱們這兒是講規矩的地方!」
「規矩?」小姨紅著眼吼,「你們家吃得最多,還有臉講規矩?」
爭吵從廚房蔓延到客廳,人人都在喊,人人都在罵。孩子們躲在角落裡哭,仿佛知道這個家已經撐不下去了。
直到有一天,媽媽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她藏在床底下的一袋米不見了。
「是誰拿的?」媽媽第一次冷著臉,聲音裡帶著怒意。
所有人都低著頭不說話。
「我再問一遍,米是誰拿的?」
「嫂子,你怎麼說話的?」
舅媽這次開了口,語氣裡滿是不屑:「末世了,大家都要活命,哪有你的我的?咱們一家人,講究的是同甘共苦,這米肯定是被誰煮了,你計較什麼?」
媽媽的臉僵住了。
舅媽的話,竟和自己幾天前說得如出一轍。
想到前幾天自己還大言不慚地說著幫助別人的論調,媽媽的臉有些扭曲了。
8
屋外,風雪像野獸般怒吼。
屋內卻更像一座地獄。飢餓讓所有人面目全非,親情早已被壓垮成碎片。
這是斷糧的第四天。
所有人都有氣無力地蜷縮在角落。
我和媽媽待在臥室,媽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神呆滯。
我從床墊底下,拿了一些壓縮餅幹,遞給媽媽,語氣嘲諷。
「這是給你的吃的,你可以拿去分給他們了。」
媽媽看到餅幹,眼睛都直了。她瞬間把餅幹奪了過來,狼吞虎咽,卻又小心翼翼地咬著餅幹,生怕咀嚼聲被任何人聽見。
我看著媽媽不體面的吃相,以及眼神中快要溢出來的後悔。
我覺得好笑。
有些事情,隻有親自經歷過了,才會懂得珍惜。
然而,更大的危機還在醞釀。
又過了半天,屋子裡的人實在餓得受不了了。
收留的那些親戚在外,開始密謀。
「她們有糧食。」
這是大舅低聲吐出的第一句話,卻像針一樣扎進屋內緊繃的空氣中。
「你怎麼知道?」小姨驚訝又激動。
「還用問?她們母女一直不吵不鬧,看她們臉色,哪像餓得快S的人?」大舅一臉陰沉,「再說,末世了,她們是這家主人,藏私糧不是很正常的事?」
小姨的眼神閃了閃,顯然信了大半。
她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嗓音幹啞:「可是,咱們就這麼過去搶……會不會太……」
「太什麼?」大舅冷笑,「你自己看看,這屋裡還有誰撐得住?再拖下去,咱們都得餓S!」
他壓低聲音,語氣透著陰狠:「與其S,不如先逼她們把糧食吐出來!要是她們沒糧食,就吃她們母女!!
「反正她們兩個女人,又沒男人幫忙,能翻出什麼浪?」
這番話讓小姨沉默了片刻,最終,她點了點頭。
臥室裡,我靠在安全屋的金屬門旁,聽得一清二楚。
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媽。」我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嘲諷,「聽到了嗎?這就是你接來的好親戚。」
媽媽僵在床邊,臉色煞白,渾身顫抖:「他們……他們怎麼能……」
「怎麼不能?」我冷笑,「他們早就沒拿你當人了。從你把他們接進來的那天起,他們就把你當成了取之不盡的施舍者。你喜歡當聖母,現在看清了吧,聖母隻配被獻祭。」
媽媽啞口無言,眼底的愧疚與恐懼交織成一片。
半夜,密謀終於成形。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伴隨著大舅的喊聲:「二妹,開門吧!咱們是一家人,不會害你的!」
媽媽驚恐地看著門口,聲音顫抖:「他們……他們真的來了……」
我一把拉過她,將她推到角落,冷冷地道:「閉嘴,看著就行。」
我這可是安全屋,哪怕是臥室的門,關了之後也是刀槍不入。
所以,我絲毫不擔心安全問題。
看我們一直沒動靜,門外的聲音逐漸變得兇狠,催促變成了威脅。
「二妹,你別裝了!我們都知道你們有吃的!你們再不開門,別怪我們不客氣!」
緊接著,是刀砍在門上的聲音。
「砰!砰!」
金屬門發出低沉的嗡響,卻絲毫沒有破損的跡象。
「這門怎麼回事?刀槍不入?」小姨在外頭尖叫。
「什麼刀槍不入?不可能!再砍!」大舅氣急敗壞。
門內,媽媽瑟縮在角落裡,眼淚止不住地流:「他們怎麼能這麼對我們……我們可是……」
「媽,他們說得對。」我打斷了她,聲音冰冷,「你不是愛奉獻嗎?不是說一家人要互相幫扶嗎?現在機會來了,你怎麼不去開門呢?」
媽媽哽咽著抬不起頭。
門外的聲音愈發猖狂:「二妹!你不開門也沒用!反正都活不了多久了!你們兩個女人,既然要S,還不如先給我們吃了!你們這麼愛奉獻,難道不願意成全我們?」
「我算是見識到了。」媽媽猛地抬起頭,目光裡是壓抑了許久的憤怒,「他們……這些人……根本就是禽獸!」
「現在才明白,不覺得晚了點嗎?」我嗤笑一聲。
最終,門外的砍擊聲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混亂的打鬥聲。
「這門根本打不開!」
「閉嘴,老子告訴你!打不開就把你吃了!」
「你瘋了!憑什麼隻吃你們家的人!」
「放屁!你們吃得最多,為什麼我們要餓S!」
「要S一起S!別以為你們能獨活!」
咒罵、哭喊、刀刺進肉體的悶響……聲音混成一團,猶如一場噩夢。
媽媽呆呆地看著門外,眼淚幹涸在臉上。
「如果……」
她顫抖著吐氣,聲音裡是止不住的後悔。
「如果,當初……我沒放他們進來,就好了。」
「如果?沒有如果。」我的聲音淡漠得像一塊冰。
「末世裡,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個敵人。你現在才知道這個道理,未免太遲了。」
等到天亮時,屋外已經沒了動靜。
我開門,隻看到血跡斑駁的地板,和一地狼藉的屍體。
顯然, 他們互相啃食,最終S在了彼此手裡。
媽媽對著屍體, 號啕大哭。
「我這都……我這都, 做了什麼啊!!!
「早知道讓他們凍S, 也不會S得像現在這樣……」
媽媽哀慟著, 狠下心,毅然決然地去廚房拿了菜刀。
「女兒,對不起。
「是媽媽拖累你了,是媽媽一心想當好人, 想有個好名聲……結果讓事情變成這個樣子, 媽媽才是那個最自私的人……
「這事,就讓媽媽來吧,別髒了你的手。」
說著, 媽媽就要在S去的表哥身上, 下刀,想剖下他身上的一塊肉來。
「媽媽,不用。」我連忙阻止她。
「把他們扔出去就行了, 吃的, 我想辦法。」
我看著媽媽現在已經誠心悔過, 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這麼慘痛的教訓,足夠讓她醒悟了。
「那我們現在吃什麼?」媽媽問。
我沒有回應, 而是走向臥室的角落, 打開了一道隱秘的地下室入口。
隨著入口被打開, 一節節 led 白燈光開始跳動。
好在這個 200 平方米還帶地下室的安全屋,有足夠空間讓我囤很多的物資。
「熬心」媽媽愣住了, 喃喃問:「這……這是哪裡來的?」
「是我留了一個後手,不然, 像你之前那麼大發善心, 有再多的東西都會被你分完。」
我說著, 用軍刀撬開一個罐頭, 放到媽媽面前。
「吃吧, 媽媽。」
媽媽看著地下室那滿滿的物資, 以及這個罐頭,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唐棠,謝謝你,謝謝你給媽媽留著, 是媽媽把你拖累了……」
我聳了聳肩,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終, 我們清理了地面上的屍體。把物資翻騰了出來,吃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
好在我之前的準備很充足,不光是食物囤得多,還有消遣娛樂的平板、遊戲機, 電視劇都備份好了。
所以哪怕在家等著, 也並不難熬,甚至還有許多事可以做。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
外面的雪松動了。
一束陽光照到家裡。
我看著漸漸升高的溫度, 以及融化了的積雪。
心中感嘆。
熬過了漫長寒冷的冬天,春天,終於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