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春堂本就是專為女子看病。」
14
當今醫館幾乎都是男人,女子生了婦科疾病,要麼隨便拿點草藥吃,要麼就活活受著。
善春堂的開業解了女子看病之困。
葉青醫術精湛,醫館很快便打響了名聲,慕名而來的女子越來越多。
她一個人分身乏術。
我便在慈幼局挑了幾個伶俐的女孩兒,給她打下手,如果碰到合心意的還能收做徒弟。
「你當我這裡是善堂啊!我告訴你,我們葉家的醫術可不外傳,你少打我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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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上雖然沒好氣,但最後還是留下了那幾個孤女。
回去時連翹問我怎麼知道葉青會收下她們,「她整天兇巴巴的,奴婢還以為她不會同意呢。」
葉青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上一世,我被王大勇賣了數次,不知道生下了多少個兒子,落下很多婦科疾病。
經期纏綿不盡,再難受孕。
王大勇知道我不能再給他賺錢,又不想替我花錢治病,索性把我丟在路邊自生自滅。
我不想S,爬進旁邊的小巷子,一路拍門求好心人救救我。
可人人關門閉戶,隻有葉青給我開了門。
罵罵咧咧,不耐煩的樣子。
「大半夜的敲什麼敲?要S就滾遠點兒,別S我家門口。」
罵完後隨手把了下脈,又嘖了一聲。
「煩S了,我都窮得租不起房子了,上哪弄錢給你買草藥啊!」
話雖這樣說,她還是救了我。
賣了爹娘留給她的最後一支銀簪子,替我抓藥治好了病。
得知我沒S,王大勇立刻趕來要把我接回家,揚言隻要他不同意休妻,我S也隻能是他王家的人。
世道如此,葉青也無可奈何。
隻能在臨走前,偷偷往我嘴裡塞了一顆藥,她告訴我,以後再也不用生孩子了。
還說若是我因此被休,就回來找她。
「你欠了我這麼多錢沒還,必須給我當丫鬟還債!」
隻可惜,我回去沒幾天,就被沈瑤推下了懸崖,最後也沒能還上她的債。
15
善春堂不以盈利為目的。
碰到沒有銀錢的,直接免費贈藥,直到康復為止。
再加上葉青妙手回春,藥到病除,因此在民間的名聲越來越響。
皇後娘娘傳我進宮,問我如何想到要開女子醫館的。
我雙膝跪地,恭順答道:
「女子生養後難免會落下疾病,我們這些官家女眷得皇後娘娘恩德,可以請宮中醫女診治,但在民間,醫館隻有男郎中,看診多有不便,所以女人們時常拖了又拖,生生受著。」
「沈容自問無功無德,卻得封一品诰命,隻能寥寥做些善事,以回饋皇上和娘娘的嘉獎。」
娘娘聽後深受感動。
不但親自起身把我扶起來,說一品诰命是我救駕有功應得的,這次善春堂的事兒她另有嘉獎。
我以為會賞賜些金銀珠寶之類。
誰知不過兩日,宮裡賜下聖旨,皇後娘娘收我為義女,賜封郡主,封號朝寧。
原本對我開醫館非常不滿的婆婆,聽到聖旨人都傻了。
「這怎麼就成郡主了呢?」
回去的路上,連翹捧著郡主朝服得意得不行。
「方才您行告退禮時,老夫人嚇得茶碗都快摔了,側著身子不敢受呢,哈哈哈想必以後再也不敢欺負您了!」
婆婆確實嚇壞了。
之前族中有人提起過繼旁支子嗣給我們,全都被她一口回絕,「我兒年輕力壯,何愁沒有子嗣,為何要養別人的!」
如今竟然主動問我有沒有看上的孩子。
要是有的話,她立刻就去操辦。
我沒有奪人孩子的愛好,隻擺擺手說不急,再說,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兒要辦。
15
自從我得封郡主,善春堂的名聲是越傳越遠。
不少人跋山涉水,慕名而來。
葉青和她的幾個小徒弟忙得腳不沾地,我也常常帶了連翹去幫忙打下手。
「去幫我把針包拿來!」
「我就奇怪了,你一個高門貴婦,不在家裡相夫教子,整天來我這兒幹什麼?」
她一邊使喚,一邊嘴裡還要數落著我。
我把東西遞給她,順口回:
「夫君忙著公事,我又沒有孩子,請問我去哪相夫教子?」
「我就那麼隨口一說,不是故意挖你痛處的……」
我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葉青一臉懊悔的樣子,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隻能垂下頭,強忍笑意。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誰讓我命不好呢……」
許是因為內疚,葉清再也沒嫌過我煩,不但叮囑我每天過來,還時不時地給我把脈扎上幾針。
「你S丫頭,瞞得過別人可瞞不住我。」
她小聲嘀咕著。
「從第一次給你把脈我就看出來了,你這不孕之症是娘胎裡帶的,根本不是為刀劍所傷,我醜話說在前頭,我隻能試試,可不一定能治好。」
我雖不想生孩子,但到底沒吭聲。
一是這想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二是,上輩子沈瑤不知請了多少神醫,都束手無策。
葉青縱然醫術高超,總不至於這麼容易治好。
我放下心來,索性由著她扎。
可葉青好像故意折磨我似的,明知道我怕苦,還要時不時地拿些苦得要命的黑湯子要我喝。
那東西嘗一口簡直要命。
我可憐巴巴地跟她打商量,「要不給裡面加點甘草?」
葉青眼睛一瞪,「你是大夫還我是大夫?」
「你是!你是!」
說話間門口進來一個人,我抬眼看去,瞬間露出一絲笑意。
我等的人終於來了。
16
「這裡是善春堂對吧,葉大夫,我不想S,你快救救我!」
沈瑤一進門就直接衝到了我的面前。
人還未至,就已經能聞到從她身上傳來的腥臭味,應該是有著嚴重的婦科疾病。
我皺了皺眉,微微後退。
她想要拉住我,一抬頭卻猛然愣住。
「沈容!怎麼是你?」
一張泛著青灰色的臉,嘴唇長得大大的,頭發亂糟糟盤在頭頂,已經白了一半。
佝偻著腰捂著肚子,瘦小的像是個十歲出頭的兒童。
若非上輩子用了幾十年身體實在太過熟悉,我簡直要懷疑面前的人是不是沈瑤。
隻不過三年未見,她竟然蒼老成這副樣子。
看起來比我上輩子還慘。
「你能打聽到善春堂,難道就不知道這是誰開的嗎?」
我衝葉青使了個眼色,她心領神會,直接把人拖走診脈扎針,拿到藥後,沈瑤問我可不可以借個地方說話。
「怎麼?你要找個沒人看到的地方掐S我?」
「你覺得我現在還有那個力氣嗎?」她伸出骨頭如柴的雙手,遞到我面前。
別說掐S人,看樣子走兩步都要斷氣兒。
「跟我來。」
醫館後面的會客室裡。
沈瑤看著我,表情似哭似笑,「我恨了你兩輩子,也害了你兩輩子,可最後的體面還是你給我的?真是可笑。」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苦難。
聽著這些話,那些上輩子經歷過的畫面,不受控地在我腦海裡重演,我聽得煩躁,直接站起身。
「如果你就是要說這些廢話,那還是趕緊走吧。」
「不!你救救我!」
她撲上來,緊緊抓住我的裙擺。
「我就算治好了病,回去也是被王家接著賣給別人生孩子,我沒有活路了,妹妹,你如今貴為郡主,S一個人一定很容易吧,你幫我S了他們!」
我抽出衣袍,冷笑道:
「姐姐,沒想到你吃了這麼多苦,反倒變得天真了。你該不會以為,我讓葉青替你治病,是因為換了副善良性子吧?」
「我再怎麼說也是個郡主,方才外面那麼多人,我犯不著為了你損害自己的名望而已,你想報仇,隻能靠自己。」
我從袖中掏出一隻精巧的瓷瓶,遞到她手裡。
俯下身,循循善誘。
「這裡面是放的是劇毒鶴頂紅。」
「去S了他們!S了那些把你當牲畜一樣買賣的男人!」
17
沈瑤失魂落魄地走了。
再次聽到有關她的消息時,我正在醫館坐等葉青施診。
幾個小姑娘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就前幾天來過我們醫館的那個女人,被家裡男人賣了十幾次,受刺激發了瘋,把家裡人全毒S了。」
「聽說老的少的都沒放過,是不是真的啊?」
「真的,連自己兒子都毒S了。」
有人咋舌,「親生骨肉都不放過,這女人也太狠了吧!」
「你個小丫頭懂什麼,要我說那種白眼狼毒S也好,為了錢連自己的生母都賣,簡直不是人!」
沈瑤因為毒S全家,也被下令捉拿,可沒等官兵趕到,她已經搶先跳崖自S。
恨了兩輩子的人,就這麼都S了。
我垂下眼,一時有些恍惚。
「你動來動去幹什麼!板凳上有釘子嗎?」葉青拍了我一巴掌,突然想起什麼。
「不對啊!我把家傳的寶貝都摻進藥裡給你喝了,再加上針灸,這大半年過去了,你這肚子怎麼還沒動靜!」
「什麼傳家寶,我怎麼沒聽你提過?」
我嚇出一身冷汗,這怎麼還帶偷襲的,還好我堅持從她屋裡偷避孕的丹藥吃。
葉青沒理我,捏著我的手腕細細把脈。
「這脈象也沒問題啊?」
我垂下眼睛,掩飾心虛。
「咳,我這身子當初都被太醫說了不能懷孕,你就別費勁了。與其在我這兒浪費時間,還不如多治幾個病人。」
「你當我想管你啊!」
葉青白我一眼,沒好氣地說:「扎針不配合,吃藥也挑三揀四!要不是看在月例銀子的份上,我才懶得管你!」
「這下好了,傳家寶搭進去了不說,還沒治好你。」
她板著臉瞪我:
「我不管,你賠我傳家寶!」
我沉默不語,暗暗祈禱她能晚一點發現避孕丹少了。
18
我的祈禱一點用都沒有。
沒過多久,葉青就發現了丹藥的事兒。
那個房間除了她自己,隻有我能進去,所以是誰拿了根本都不用想。
「我以為沒治好你,整夜整夜地翻醫書,結果你轉頭把我家偷了!你知不知道做這藥有多復雜?你當糖豆吃呢!」
她拿著雞毛掸子,滿院子追我。
「既然你不想要孩子,那別碰男人不就行了,幹嘛來霍霍我的藥!」
我知道她不是真的因為心疼那些藥。
隻是氣我瞞著她。
於是沒臉沒皮地回道:「你不懂,男色這個東西,一旦沾了就很難再忍得住。」
葉青臉色鐵青的追著我打了半條街,直到我討饒才停下。
臨走的時候,她把一個瓷瓶塞到了我的手裡。
「屋裡那個不要再吃了,是藥三分毒,天天吃哪裡能行,這個一次吃一粒,可以管一個月。」
我接過荷包,討巧賣乖。
「青姐,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啦~」
葉青翻了個白眼,「沒心肝的女人,傅衡這麼多年從不沾花惹草, 對你也百依百順, 你這麼對他良心過得去嗎?」
「算了算了, 我懶得管你!什麼時候你良心發現想要孩子了, 自己把藥停了就行!」
我拿著藥, 點頭如搗蒜。
晚上回了家。
傅恆給我帶了西街上的慄子糕, 我隨意吃了兩口,便放下了。
「怎麼了?吃不下嗎?」
他絲毫不嫌棄的那是我吃剩的,接過來自然而然放進自己嘴裡, 接著抬手在我額頭上摸了摸。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累著了?」
我看著傅衡,又想著白天葉青說的話,難得有點兒愧疚,於是試探地問道:
「我不能生養, 夫君看著別人兒孫滿堂, 可會羨慕?」
傅衡一聽立刻急了,「是不是母親又在你耳邊說什麼了?我去找她!」
我趕緊拉住他, 「沒有沒有, 我自己瞎想的。」
「畢竟子孫滿堂才叫圓滿。」
我穿著鳳冠霞帔,被幾個丫鬟扶著,上了八抬大轎。
「—仿」他一把抱起我往榻上走。
一夜荒唐後,我累極倦極, 昏昏欲睡間聽到傅衡在我耳邊說:
「那樣的生活不是圓滿, 和你在一起才是!」
番外:
我叫傅衡,自從立了軍功官至四品,想拉攏我的人就不計其數。
尤其是我的上峰。
明裡暗裡說了好幾次,想要把女兒許給我。
正值立儲當口,他站隊三皇子,我不願跟著他走那必S之路, 自然不能娶她女兒, 可直接拒絕,就等於得罪了他。
於是我裝成一個流連花叢的浪蕩子。
成功遭了他嫌棄。
名聲至此,我也不可能娶其他官家小姐,於是便討了個在廟會上頻頻望向我的農家女為妻。
新婚夜,娘子溫柔美麗, 對我百依百順。
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直到我故作醉酒,屋裡隻剩我們兩人, 她看著我的臉久久未動。
說實話, 我對自己這張臉還是頗有自信。
心裡想著她必然是被我迷倒了。
誰知當我睜開眼睛,卻發現她的眼神落在虛空中,神情無聊又帶著點嘲諷的味道。
被我發現後, 她不慌不忙地撒謊。
「容娘從未見過如夫君這般英俊的男子, 一時看呆了而已。」
這樣的誇獎我聽到過許多次, 可唯有從她嘴裡說出的這句話,讓我感到了羞窘。
夜裡, 我趁她累極。
將她抱在懷裡反復誘哄, 逼她叫我子舜。
她掙不脫也逃不開, 最後隻得服輸,淚眼盈盈地看著我,輕聲喚道:「相公, 子舜,今夜先放過容娘吧。」
那一刻,我的心撲通撲通。
仿佛重新活了一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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