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然後，我和男孩子約會，我媽一直跟著。
她說：「你們自己玩兒，我不打擾。」
我們吃飯的時候，她坐隔壁桌。
我們看電影，她買後一排。
我們聊天，她站在十米開外張望……
正常人都受不了。
最終，我和男孩子斷崖式分手了。
那次我哭著和她怒吼，她振振有詞：「我已經夠貼心了，站這麼遠，怎麼就打擾到你們了？矯情！
「要不是操心你，你以為我願意跟著你們跑啊！不識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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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你自己廢物，拴不住男人的心，還怪我！
「我早就說過，網上認識的男人不靠譜，看吧，事實證明就不靠譜！要不是我盯著，你肯定會被騙，我幫你了你還鬼哭鬼叫！」
我哭得眼睛紅腫，最終下定決心離開她。
後來她給我介紹一個所謂的有錢人，家裡幾百萬資產那種，二婚無孩，我為了逃離她，心灰意冷下直接同意了，最後證明聽她的話還是錯的……
3
重生回來，我第一件事就是要離開她，離得遠遠的！
而且必須採用正確的辦法。
「……現在她考得這麼差，人生都完了……」
客廳裡媽媽繼續哭訴。
填報完志願，我迅速點了提交，長長松了口氣。
總算離目標前進了一步。
晚上媽媽問我：「志願填好沒有？」
我點點頭：「填好了。」
「報的哪所學校？」
「XX 大學。」
我撒了謊，說按她的意思報考本市學校，其實報了外地的。
她不滿意：「隻能這樣了，都怪你分數考得這麼差才讀 XX 大學，你說你平時成績挺好，怎麼這次就這麼差呢……」
飯桌上響起她日常的數落聲，我低頭默默吃了兩口，放下碗筷：「吃飽了。」
「站住！」媽媽說，「我們聊聊天。」
我扯了扯嘴角，媽媽很喜歡和我聊天談心，認為自己很關心我。
但是，她所謂的聊天談心，就是讓我坐下聽她一個人說教。
這期間我不可以走神，不可以開小差，還必須時不時地回應她，比上課還要嚴格。
假如我保持沉默，她就會生氣：「你怎麼不說話？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提。」
如果你信了她的邪，真說出自己真實想法，她立馬就會生氣。
「你怎麼可以這樣想呢？媽媽一天天不辛苦嗎？你居然這樣想，白眼狼啊……」
長年累月下來，我越來越沉默。
但媽媽總有辦法讓我開口。
她說教完畢，會問：「我剛才說的那些道理，你聽進去了嗎？」
我點頭：「聽進去了。」
她說：「來，你做個總結，重復一下我剛才說了什麼，提煉一下要點……」
我：「……」
整個過程令人窒息。
重生回來，我不想再忍受她的說教，直說：「你別說了，我不想聽。」
「反了你了！考得這麼差，你都不會反思一下？」
她瞪大眼睛。
聽到她又開始罵，我改變了主意，走回去坐在桌邊：「來，你說，我聽。」
我拿出手機搗鼓。
媽媽見我拿手機，怒道：「又在玩手機！都是因為你經常玩手機才考得這麼差，還怪我給你熬的藥有問題！」
我放下手機：「好，不玩了。」
我已經打開錄音，把她的話錄下來。
她很多話又奇葩又惡毒，到時候撕破臉，我就把這些錄音放出去。
折騰了一天，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一直在內心感謝老天爺給我重生機會。
我已經瞞著媽媽報考了外省大學，倘若她知道肯定會出事，我必須早做準備。
錢。
有了錢就不怕。
第二天我便出去找暑假工。
媽媽知道後很高興：「總算乖一點兒了。」
我懶得理她，匆匆離開。
找了很久，我才在一家飯館裡找到工作，時薪 15 塊錢，午間、晚間最忙的時候才上班一個小時，可以包飯。
我同意了。
又去一家火鍋店做墩子，不限定時間，早晚都可以，天天坐在地上擇菜。
這年頭工資普遍低，物價也沒有十年後那麼高。
辛辛苦苦一天，才掙一百多塊錢。
「你居然真能幹下來？」
一個月後，火鍋店老板十分意外。
他說墩子又苦又累，環境又不好，都是些年紀大找不到工作的人才做，年輕人很難做下來的。
「這點兒累算什麼。」我平靜地說，「反正也隻做兩個月。」
讀書的時候覺得學習很痛苦、很累，媽媽太令人窒息，很想逃開。
後來嫁了人才知道，原來地獄也分十八層。
我為了逃避媽媽，匆忙間聽她的話把自己嫁了，以為可以重新開始，嫁過去才知道跳進另外一個火坑。
每天上完班回來，得伺候一大家子。
洗衣做飯拖地，還得忍受公公婆婆老公的貶低。
沒出嫁前隻有一個媽 PUA，出嫁後給自己找了三個媽！
媽媽經常上門打秋風，她一走，婆家便把怒氣發泄到我身上。
媽媽自大無禮，經常說話不客氣，她自己卻毫無自覺，到婆家也那副S樣子，兩家關系很緊張。
我在婆家過得水深火熱。
更痛苦的是生孩子後。
孩子是個高需求寶寶，片刻離不得人，一直哭鬧，時時刻刻需要人。
我照顧寶寶的同時，還得洗衣做飯照顧一大家子，每天嚴重睡眠不足……
即便如此辛苦，還被婆家人罵這幹得不好，那幹得不好。
有次我累得直接睡著，寶寶從懷裡滑下去摔到地上，立馬捅了馬蜂窩。
老公第一次動了手，將我打得滿地找牙。
公婆大罵特罵。
我聽著孩子悽厲的哭聲又愧疚又絕望……
後來我鬧過離婚，但我媽不接受，還說：「誰叫你沒看好孩子，把孩子摔倒了？人家打你很正常。」
她不允許我離婚，理由：「不看看你自己什麼樣，離了婚能再找個這麼有錢的？
「你都嫁過去了，一分錢沒撈到，就算要離婚，也得把錢撈到再走啊，不然我們虧S了！」
我工資低，經濟能力差，又舍不得孩子，媽媽不接收我，那我沒有退路，隻能在婆家默默忍受。
媽媽一直在叫我卷婆家的錢回家，面目越來越猙獰。
她怎麼想的，婆家一直都知道。
正因為知道，所以從一開始就瞧不起我，覺得我是衝他們的錢來的，不懷好意，他們各種打壓 ??一分錢都不肯給我花。
這種噩夢般的日子，讓我抑鬱症加重了。
我被全家看不起，地位卑微，即便我對孩子掏心掏肺，在那種家庭氛圍下，他也對我親近不起來。
一個媽媽，倘若家人不尊重她，孩子是不會聽她話的。
我生的是男孩。
性別不同，處境不同，男孩子真的很難共情媽媽。
搞到後面，孩子完全把我當保姆，一點兒也不聽話，天天氣我。
後來我出現幻視幻聽，某日爬小區裡的石階時，一腳踏空，摔S了……
回想起那段日子，我笑了笑，對火鍋店老板說：「老板，隻要你肯給錢，我可以加班。」
我不會再過那種日子。
我要掙錢，早點離開。
我要自己選擇大學，自己選擇工作，自己選擇婚姻。
更重要的是，自己選擇人生！
「好啊。」老板爽快道，同意給我多加錢。
我努力打工，每天早出晚歸，我和媽媽連面都很難見著，相安無事。
這是我刻意造成的。
某日我很晚回家，媽媽還沒睡，指了指桌子上的銀耳道：「喝了吧。」
我一愣。
媽媽難得溫和地說：「不要太辛苦，更要注意安全。」
我說：「火鍋店就在小區門口，不會有事的。」
媽媽說：「喝完銀耳睡覺吧。」
她起身回屋。
我坐在桌前，看到那碗精心熬制的銀耳，眼眶又紅了。
4
前世，我曾將自己的經歷放到網上，訴說自己的痛苦。
引來一片冷嘲熱諷。
【為什麼不離開你媽？為什麼一定要聽她的話？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
【自己是個包子，就別怪狗惦記。】
【別事事都怪你媽，這麼大個人了，還把一切不順利怪在你媽頭上，完全就是在甩鍋！】
【別的不說，你說婚姻痛苦，那是你媽害的？你完全可以離婚啊！你媽有問題，你的問題更大！】
原本發到網上想傾訴讓人安慰的，結果卻惹來一片罵聲，我氣得吐血，更加抑鬱了。
人的悲喜並不能相通，弱者隻會被人嘲笑。
他們很難理解我的處境想法，覺得就該拳打媽媽，腳踢婆家，扔掉孩子離婚獨美。
但是，覺醒、分離是一個艱難的過程。
如果現實能像爽文小說那般就好了。
爽文裡面的反派媽媽，都是些無腦殘酷的角色，完全的惡，看不到一點人性的光輝。
如果我媽真是這樣的人，我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但是……
但是！
當年爸爸S後，她沒有拋棄我，而是選擇一個人將我養大，她的辛苦我都看在眼裡。
她雖然經常打擊貶低我，但一直讓我讀書，還省吃儉用報過補習班。
會在我生病的時候，半夜三更背著我去醫院，照顧我。
我記得有次住院，每隔一小時就得輸水喂藥，她一直守著，守了整整兩天。
很多時候家裡窮，買的肉、水果、點心等，媽媽都留給我吃，她自己一口不吃。
偶爾會像今夜給燉銀耳一樣，在折磨我之後，又給我一點兒甜頭……
假如她像爽文裡的媽媽一樣，是個純粹的惡人就好了，丟掉她我一點兒也沒心理負擔。
但她生我養我，於我有恩，偶爾關心愛護，我始終無法真正地割舍。
而且，長期在這種家庭環境下長大的女生，是個普通人，不是爽文主角，思想在反復洗腦下固化。
並不會突然間就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懟天懟地。
也不會一轉眼就能考年級第一，胡搞幾日就能賺一個億……
她隻是個普通人，思想從小受家長控制的，性格也漸漸定型。
哪怕她漸漸明白了道理，可性格和思想並不能讓她立馬做出正確的決定。
她隻能在痛苦中掙扎、遊離……
但現在我不同了。
在那痛苦的將近三十年的歲月裡，我經歷了很多，學習了很多，也思考過很多，一次次反思復盤，如今重生回來，自然才能用不同的性格、心態應付以往種種。
我，一定要離開媽媽。
她越想留，我越要離開。
過了不久，通知書來了。
我偷偷藏起，媽媽問就撒謊說還沒收到通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