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十三次賣身葬父時，一個書生掏空自己的口袋買下了我。

 

他居然想帶我走。

 

我要「葬」的父砰的一下跳起來和他算賬。

 

書生斯文瘦弱，看著很不經打。

 

危急時刻，運來客棧的店小二跑來報喜：「恭喜顧公子高中狀元。」

 

我爹當場傻眼了。

 

顧時欽朝我伸出手，問：「要跟我走嗎？」

 

他的聲音真好聽，我狠狠地點頭。然後我就成了當朝狀元的貼身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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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十三天後，這位好心的狀元郎，被人打斷手腳，剝光衣服，丟在了人來人往的早市。

 

1

 

顧時欽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

 

還沒成為顧時欽的侍女前，我就在大街上聽到過有人討論他是如何的驚才絕豔。

 

大家猜測，他可能是穎都顧氏的少爺。

 

夜裡，我給顧時欽點驅蚊香的時候，好奇的問他：「公子是穎都顧氏的少爺，為何連行李僕人都沒有？」

 

狀元府邸是當今聖上賜下來的，顧時欽帶著我一起住了進來。我身無長物也就罷了，他帶進府的，居然也隻有一箱舊書。

 

「我與穎都顧氏毫無瓜葛，可我無論如何解釋，世人好像都不肯信。」顧時欽說。

 

「為什麼？」我不理解。

 

顧時欽嘆息道：「他們不肯相信一個出身寒微的貧家子容貌才華居然勝過了幾代榮華養出來的高門貴子。」

 

我茫然的點點頭。

 

顧時欽是我見過最好的男子，他仰知天文，俯察地理，有鴻鵠之志。脊背始終磊落挺直。

 

他悄悄告訴我，瓊林宴點官時，他選擇了做泾州縣令。

 

他說泾州有位姑娘在等他回去迎娶。

 

然而，瓊林宴後的第五天，封官的聖旨下來，他被留任京中，成了翰林院的一名修撰。

 

「做京官也挺好的，京城繁華，將高小姐接來京裡多好啊。」我高興的說。

 

顧時欽盯著聖旨蹙著眉，一臉欲言又止，最終一聲嘆息。

 

「公子為何發愁？」我問他。

 

他搖了搖頭，和我說道：「我已經和府尹大人打了招呼，你爹和他的那些兄弟們，同這次的流放犯人一起被送去青州島挖礦，你不用再擔心他來騷擾你了。」

 

我頓時欣喜若狂。

 

我那個爹，是個爛人。他喜歡喝酒賭博，身邊聚集了一幫爛人兄弟。我娘被他們逼S之後，他們就靠不斷的賣我來換取賭資，我不聽話，他們就狠狠打我。

 

我想活，所以我比我娘能忍，終於忍到顧時欽朝我伸手。

 

「多謝公子，我要給公子當牛做馬，伺候公子。」我感激涕零的拜謝。

 

「不用你當牛做馬伺候我。」

 

顧時欽將兩張紙遞給了我，一張是買下我的契書，一張是三十兩銀票。

 

他眼帶笑意，溫和極了。

 

「茉娘，你是自由的，這是我給你的本錢，在京裡做個小生意吧。」

 

我愣住了。

 

我和他說過，我娘是頂厲害的繡娘，她在京裡曾經有一家繡坊，生意不錯。後來我爹那個地痞流氓看上了她，就找機會強奸了她，她隻能嫁給我爹。沒兩年功夫，繡坊就被我爹賭博輸光。

 

我娘生前將她做繡活的手藝都傳給了我。

 

如果可以，我也想靠我的手藝賺錢吃飯，可我爹嫌棄做繡活沒有賣身葬父來錢快，因此逼著我配合他們坑蒙拐騙。

 

我隨我娘，生得楚楚可憐，我以為顧時欽幫我，是看上了我的皮囊，想要納我做姨娘。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等著顧時欽開口。

 

等他開了口，我就想辦法把賣身契偷回來，再偷一筆錢，遠走他鄉。

 

這些年，我一直在計劃從京城逃離，路線我都打聽好了，隻是手裡拮據，王大牛看我又看得嚴，一直沒找到機會。

 

沒想到顧時欽是如此的磊落善良，他給了我賣身契，還給了我銀票。

 

我想，我這輩子都要給他當牛做馬，伺候他了。

 

誰知，第二天，顧時欽就被傳召進宮，之後一連七天，他都沒有回來，也不曾讓人帶信回來。

 

我日日去宮門外等候。

 

直到這天，我剛出門，就聽到兩個阿婆眉飛色舞擠眉弄眼的議論。

 

「聽說那張臉俊的嘞。」

 

「我們也趕緊去看看，平時哪有這樣的機會。」

 

「小翠說他長得有幾分像十多天前打馬遊街的狀元郎。」

 

「聽說是得罪了鳳靈公主……」

 

我心裡咯噔一跳，衝上前問清之後，就急忙朝東街早市趕去。

 

東街早市是京城最繁華的早市，人流量特別大。

 

「千萬不要是公子，絕不可能是公子……」我慌張的安撫自己。

 

然而，等擠進人群，看清地上的人時，我如遭雷擊。

 

是顧時欽，幾日前還意氣風發的狀元郎。

 

現在，他渾身赤裸，布滿不堪的青紫紅痕，神情呆滯，嘴唇幹涸，看起來快要S了。

 

看到我到來，他絕望的眼睛有了一絲波動，充滿了祈求。

 

周圍嘈雜的辱罵、調侃聲不斷傳入我的耳中，也傳入他的耳中。

 

惡意如山崩壓得人無法呼吸。

 

高天孤月般清貴的狀元郎像一個玩壞的破布娃娃，被所有人凌辱踐踏。

 

我瞬間紅了眼。

 

2

 

我脫下外衫，撲上前，罩在顧時欽身上，像瘋狗一樣驅趕大家離開。

 

所有人都不當回事，依舊笑得意味深長。

 

「皮膚這麼白，玩起來一定很帶勁。」

 

「想必過了今日，京裡最負豔名的就不是迎春樓的嬋兒姑娘了。」

 

「如果不是我沒有走後門的癖好，我真想把人帶回家嘗嘗。」

 

「嘖，長得比女人還好看，天生就是給人玩的吧！」

 

「就這還是狀元郎呢，說不定那狀元的名頭，也是賣屁眼賣來的……」

 

……

 

他們多說一句，顧時欽眼裡就多一分S意。

 

「閉嘴！」我扭頭看見豬肉攤上的S豬刀，撲過去搶在手裡，朝著人群惡狠狠的揮舞。

 

他們被嚇了一跳，驚恐散開。

 

我想扶顧時欽起身，這才發現他手腳都已經被人折斷。

 

我咬牙將他背了起來，他的頭垂在我的耳側。

 

沙啞的聲音微不可聞。

 

可我聽清了。

 

他在哀求我，給他個痛快！

 

我故意曲解他的話，大聲道：「我是想S光這些人痛快痛快，可我隻有一把S豬刀，隻能先S嘴巴最臭的幾個解解氣。」

 

眾人頓時噤若寒蟬。

 

我用盡全身力氣，背著顧時欽離開。

 

走出街口，身後傳來一聲：「婊子狀元。」

 

接著是鋪天蓋地而來的哄笑聲。

 

我額角青筋直跳，胸口怒火焚燒，回頭後，卻找不到是誰開口說了這句話。

 

顧時欽身子不停地發抖，我回過神來，不再與他們計較，趕緊帶著他回家。

 

然而，我們走到狀元府門口時，被侍衛攔住了。

 

御前侍衛帶來了皇帝的聖旨，高聲宣道：「……狀元郎顧時欽突發惡疾去世，朕心甚痛，賜棺賜墓，葬東郊碑林……」

 

這封聖旨全了皇家體面，顧時欽受了折辱，失去了狀元和官職，也失去了他的姓名。

 

狀元府我們是進不去了，好在顧時欽先前給我的三十兩銀票還在我身上，我們也不算走投無路。

 

我背上他，去苦竹巷賃了一間土房，住了進去，然後馬不停蹄的請來大夫。

 

可惜，顧時欽存了S志，他不配合。

 

愛惜羽毛的大夫都不肯來，來的是常給青樓女子看花柳病的周大夫。

 

他看顧時欽這般要S要活，氣道：「現在不想活了，爽的時候怎麼不尋S？」

 

顧時欽聽到這話，眼睛一下子變得猩紅，我又怒又氣，隨手操起頂門棍將周大夫打了出去。

 

周大夫也不是忍氣吞聲的人，他站在巷子裡破口大罵。

 

他罵我可以，憑什麼折辱顧時欽，我一手拿棍子，一手叉腰，和他對罵起來。

 

「你這個瘋女人！」

 

最終，他落荒而逃。

 

是，我是瘋女人，當我看到被大家圍在中間折辱的顧時欽時，我就瘋了。

 

3

 

「公子，我們不要他們治了，茉娘為你治！」

 

我回房間，啞著嗓子對他說。

 

我在哀求他，哀求他活著。

 

顧時欽沒有說話，眼裡閃過難過。

 

我隻當他答應我了，買來了衣裳和藥，抖著手為他處理起來。

 

他身上沒有一塊好肉，我怕眼淚掉到他傷口上，不敢哭，直到給他包扎好，穿上新衣裳，我才敢趴在床上痛哭起來。

 

顧時欽沒有動靜，我抬起頭來看他，他睜著眼睛看著屋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應該還是不想活，可又不願意看到我難過。

 

他都這樣了，還這麼的善良。

 

「公子，別怕，有茉娘在呢，一切都會好的。」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我以前被我爹打斷腿好多次，都是我自己治好的，你放心，我有經驗，不會讓公子你變成瘸子的。」

 

顧時欽還是不說話。

 

「人活著才有希望，公子你那麼厲害，總能想到辦法的對不對？不管怎樣，茉娘我都會當牛做馬伺候你的。」

 

「我會做繡活，我可以賣繡活養你。就算不是狀元郎了，公子你也可以過得很好很好。」

 

「公子，我帶你，回泾州吧。」

 

這句話出來，顧時欽終於有了反應。

 

他嘴唇輕顫氣若遊絲。

 

我將耳朵貼了過去，才聽清他說的什麼。

 

不回泾州。

 

他說。

 

他不敢見高小姐。

 

我拿捏到了他的軟肋。

 

接下來的日子裡，想尋S，行，那我把你屍體帶去泾州交給高小姐。不肯吃飯喝藥，行，那我請人寫信送去泾州，讓高小姐上京親自來照顧你。

 

我也不想這麼卑鄙，可我想讓他活著，無論如何活下去。

 

他這麼好的人，不應該這麼早就S去。

 

他的精神狀態很差，醒著時還好，睡著了就不斷的做噩夢，他在夢裡痛哭流涕，我看得心都碎了，恨不得對那些傷害他的人扒皮抽骨。

 

都得S！

 

所有害他的人都得S！

 

他的身體狀態也很差，有些隱秘的傷，總是不好，我又不敢把尋常的上藥用在那裡。

 

我隻好又去見了周大夫，我跪下來跟他道歉，求他開藥方。

 

「真是一個瘋女人。」周大夫嘖嘖，到底是給我抓了藥。

 

周大夫的藥效果很好，養了半個月，顧時欽能下地走動了。

 

他現在瘦得厲害，衣裳掛在身上，空蕩蕩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

 

我很害怕他哪天就沒了，在市場買了老母雞回來，自己S了，燉肉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