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之後我把所有的飛刀全做成了那把小刀的樣子。


 


不知道是懷念還是執念。


畢竟那是我十歲空白記憶裡唯一能握住的東西。


 


22


 


「所以,最開始你找我是為了什麼?」


 


祁聿紅唇白了兩分,似乎拿不準我此刻的態度,睨著我沉默良久才嗫嚅道:「催眠。


 


「我想試著通過催眠,看你能不能想起和我小姨有過什麼交集,從而找到相關的線索。」


 


我瞥了一眼他緊張到開始冒汗的額頭:「那後來呢,不是早就找到我了,怎麼又不提了呢?」


 


祁聿抱緊我,將下巴擱在我的頭頂,像是不敢看我的眼睛:「後來……我查了你小時候的經歷,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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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經歷過痛苦。


 


「我怕你因為催眠恢復所有的記憶,還要再經歷一遍曾經的苦難,就不打算再提。


 


「之後不知為何,我查到裴戈也在打聽你的下落。我怕他為了他媽繼續找你滅口,就暗中跟他較勁周旋……」


 


「嗯。」我安靜聽完,在他懷裡蹭了蹭,「的確沒人喜歡回憶苦難。


 


「想不起過去最好。


 


「可是祁聿,你可能不太了解我。」


 


我扳過他的腦袋直直望進他的眼睛:「我這個人呢,十分反骨。


 


「世界以痛吻我,我會摁住世界的腦袋強吻回去。


 


「生活對我豎中指,我會扶著坐上去。


 


「所以,作為你小心呵護我的獎勵,今晚賞你再擲一次飛鏢。」


 


聞言祁聿一下支稜起來,璀璨眼眸中再次暗流湧動。


 


他二話不說在床頭飛鏢盒裡隨手一捏,往對面牆上一張密密麻麻的角色表投去。


 


看清投中的那欄,他倏然笑得邪魅。


 


「長公主,夜深了,屬下這便伺候您就寢。」


 


高大的身影翻身欺上,聲音已不自覺帶了喑啞。


 


「花兵月陣暗交攻,久慣營城一路通。」我巧笑嫣然,雙臂摟住他的肩膀嗔了他一眼,「祁侍衛這就等不及了?」


 


某人低低淺笑:「寸心獨曉泉流下,萬樂誰知火熱中,還望公主憐惜……」


 


俏冤家,癲狂忒甚……


 


23


 


得知所有前因後果,我不願祁聿繼續陷入割舍親情的內心交戰。


 


這天我到醫院看裴戈。


 


見到我,他原本有些晦暗的表情肉眼可見變得明朗鮮活。


 


「小諾……」


 


他剛要開口,我直接打斷他,平靜道:「遊輪事件,你才是主使,對吧?」


 


當時匪首被擒,他驚慌中下意識看的方向就是裴戈那裡。


 


後來我才想明白。


 


他設置那個遊戲的目的,是為了擾亂上層建築的架構,讓那些有錢人和豪門先互相鬥起來。


 


之後他再從中得利。


 


而且這個遊戲不論怎麼玩,最終都會回到我的身上。


 


他既可以拿我要挾祁聿,還能達到險惡目的。


 


真可謂一箭雙雕。


 


裴戈表情驟然僵住,接著垂眸苦笑一聲,搖頭喟嘆:「這算是多年前的子彈,如今正中眉心嗎?」


 


我皺眉,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也不想明白。


 


「裴戈,或許這話由我來說有點矯情。


 


「但,你所謂的公平,在你主導遊輪事件的時候,就已經沒了和祁聿相較而言的資格。


 


「至少,他手上沒沾過無辜者的血。」


 


裴戈的整個童年被他媽的偏執籠罩,而後他也變得偏執。


 


毫無疑問他是可憐的,但誰又不可憐呢。


 


我就是偏心祁聿!


 


……


 


為避免輿論風波,裴戈後來被警方秘密帶走。


 


我讓人將裴戈被執行S刑的消息傳到瘋人院那個老女人耳中,當晚她就用一根磨尖的牙刷柄捅了自己的大動脈。


 


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我為的隻是自己,祁聿開心了,伺候我才會用心不是嗎?


 


24


 


事情落幕後,祁聿又重新跟我求了一次婚。


 


我們決定再辦一場婚禮。


 


但祁珩和嬌嬌那邊卻不太順利,主要柔柔給嬌嬌留言說,一定要好好磋磨一下祁珩才行。


 


最後他不得不求助於我這個嬸嬸。


 


我隻說嬌嬌特別沒有安全感,他冥思苦想好幾天,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嬌嬌才終於肯原諒他。


 


我們的第二次婚禮,在那座美麗的海島上舉行。


 


執手相視間,全是明媚笑顏。


 


碧海藍天,海鷗沙白,皆為我們見證。


 


番外:祁聿


 


裴戈說我卑鄙無恥。


 


的確如此。


 


當初悲慟回國,查到唐諾就是小時候救我那個小姑娘的時候,我很驚喜也很矛盾。


 


我希望她能幫我抹除心裡的執念,更希望她不再想起過去,笑對未來。


 


幾經考慮,我選擇後者。


 


反正那個瘋婦已經生不如S,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不知何時起。


 


我開始想要關注唐諾每天的生活,想要了解更多她的動態。


 


我像個偷窺的無恥之徒,看著一個沒心沒肺的少女漸漸長大,變強,變成一個沒心沒肺的大人。


 


看著她肆無忌憚徘徊夜場,卻從未越出雷池半步。


 


尤其得知,裴戈同樣也在惦記我的珍寶時。


 


我再也不滿足於陰暗地偷窺。


 


當初的事情溫家也有參與,讓溫氏活到現在,完全是因為溫家女兒和小姑娘的供養關系。


 


如今小姑娘長大成人了,溫家也沒必要再留了。


 


反正溫嬌救過祁珩,祁珩總不會虧待她。


 


我想,作為溫嬌最好的朋友,那俠義心腸的小姑娘,勢必會為了她找上我的吧。


 


我很期待,接下來我們會產生什麼樣的交集。


 


實難想象。


 


我的小姑娘竟然會給我帶來如此大的驚喜。


 


原以為需要循序漸進地接觸,才能逐步瓦解小姑娘的防備。


 


豈料她一上來就提出結婚。


 


沒有人知道當時我內心的狂喜,形婚是什麼東西,必須是實婚!


 


我好不容易用一大半的家產誘她同意領證。


 


誰知裴戈那個不長眼的東西,竟敢來破壞我們的婚禮。


 


好在小姑娘腦回路清奇,並沒有被裴戈的臉所迷惑,還為了我打了他。


 


開心。


 


小姑娘想知道曾經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那些事情背後全是齷齪,她既然已經忘了,幹脆什麼都別想起來好了。


 


沒必要再讓她知道。


 


小姑娘不老實,祁珩將那副銬鏈丟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新婚夜該怎麼度過了。


 


好在我這張臉比當年好看了許多,小姑娘是喜歡的。


 


為了杜絕她從裴戈那兒找答案產生不必要的牽扯,我還特意讓人把裴戈安排到黃土高原去拍戲。


 


總之蒼蠅別來靠邊!


 


漸漸地,我發現諾諾總能給我很多不一樣的驚喜。


 


她喜歡演戲我就陪她演。


 


她喜歡我哭我就哭,喜歡我笑我就笑。


 


隻要她喜歡的我都喜歡。


 


可幸福被打破得總是那麼莫名其妙。


 


祁珩豔照上了熱搜,網絡鋪天蓋地都是他的負面新聞。


 


我第一時間派人調查。


 


原來是裴戈不甘心,找人構陷,再度聯合一些殘餘舊部利用輿論造勢,打壓祁氏。


 


不過是垂S掙扎的手段罷了。


 


可我沒想到諾諾居然因為這個遷怒於我。


 


祁珩不中用,溫嬌鬧離婚我理解,諾諾也跟著鬧是幾個意思?


 


我想不明白,打算快刀斬亂麻處理好爛攤子,再親自去和我的小姑娘解釋。


 


不料裴戈還有後手。


 


等我和祁珩搞定一切,卻讓他給逃了。


 


再次找到裴戈的線索的同時,也得知諾諾她們被海盜劫持的消息。


 


我心急如焚,動用所有關系前去公海營救。


 


萬萬沒想到。


 


小姑娘本事大到超乎預料,居然和溫嬌一起將匪徒打得落花流水。


 


那場面任何時候想起來都會感到心潮激蕩。


 


老婆真厲害!


 


我與有榮焉。


 


不過該讓她長記性還是得長,大半個月不見,是得好好懲罰一下才行。


 


可我沒想到諾諾是那樣的固執。


 


S活不肯回去。


 


沒辦法,自己的老婆隻能自己寵著。她既然那麼想知道原委, 如今塵埃落定,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我以為得知真相後的她會很生氣。


 


畢竟是我在她還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 陰暗地窺探做局引她而來。


 


然而她卻告訴我, 這本就是願者上鉤的事。


 


若不是一開始就對我見色起意, 她不會勉強自己入局。


 


何其有幸, 我的小姑娘也喜歡我。


 


這事過後。


 


我找關系打消了上面的人對諾諾和溫嬌的懷疑, 今後她們再也不需要隱藏身份,活得小心翼翼。


 


海島婚禮上。


 


小姑娘難得動容, 說我是她的救贖。


 


她原以為在自己的生命中,除了溫嬌不會再有別的親密關系進入她的心裡。


 


我抱著她哭到難以自持。


 


明明她才是我最大的救贖啊。


 


經歷過諸多傷害後, 面對裴戈, 我心情還是有些復雜。


 


想著當初所有的錯都歸咎於他媽媽, 他是我所剩不多的親人。


 


我始終下不去手。


 


若不是諾諾告訴我遊輪事件的真相,我也許還渾渾噩噩地沉溺於寄望親情當中。


 


我並非外界所說的那麼瘋狂、妖魔化。


 


我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她看穿我的懦弱和不堪, 但她理解, 包容,從不因為我是個心靈殘缺之人而鄙夷輕視。


 


甚至不惜為我做惡人, 親手斬斷親情。


 


我們的前半生皆無坦途。


 


餘生有她攜手同行, 實為我幸。


 


愛她, 永不消弭。


 


番外:裴戈


 


我想, 我這輩子所有的好運, 全都花在了當初小諾先解救我的選擇上。


 


讓我以為,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會繼續選我。


 


我和祁聿都是家裡嬌生慣養長大的懦夫, 卻因為仇恨不得不穿上虛幻的鎧甲假裝堅韌。


 


我們彼此捏著對方作孽的證據,小心維持和平。


 


看似相安無虞實則暗流湧動。


 


我知道, 我們之間始終會迎來一次最後的角逐。


 


在我查到唐諾就是當初拯救我們的那個小女孩時,我高興壞了。


 


我想方設法在不驚動祁聿的同時, 一點點向我心中唯一的淨土靠近。


 


卻不想祁聿這個卑鄙小人為了得到小諾, 不惜從溫家下手,借溫嬌和小諾的情義,迫使小諾嫁給他。


 


我想告訴小諾所有的真相,以及祁聿陰險無恥的另一面。


 


豈料我被祁聿陰了一把。


 


他用我最看中的一部劇,暫時阻斷了我和小諾的連接。


 


我不停在心裡安慰自己沒關系。


 


他們是形婚。


 


小諾那麼聰明, 她肯定不會上祁聿的當的。


 


當初她第一眼選的就是我, 即使她現在嫁給祁聿, 隻要她心裡有我, 我相信她會再次做出正確的選擇。


 


然而幾個月過去,我發現自己錯了。


 


大錯特錯。


 


祁聿怎麼可能放著到嘴的羔羊不咬下去呢?


 


我的女孩被他玷汙了。


 


這次我不可能再繼續和祁聿維持那虛偽的和平,我要親自奪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放心,我跟你一起嫁過去,誰欺負你我削誰。」


 


「-前」可笑的是, 我並非敗給祁聿, 而是敗在我最愛的女孩手裡。


 


祁聿告訴我。


 


當初小諾被炸傷失憶,是因為聽到了我媽媽和綁匪之間的交易, 滅口之舉。


 


之後小諾當著我的面, 毫不留情地揭破遊輪事件的主導就是我時,我恍然有種當年我媽朝她射出的子彈,多年後卻打進我眉心的無力感。


 


我再也沒有任何立場和小諾追溯往昔。


 


我恥於是我媽的孩子,卻不得不背負罪孽的種子。


 


曾經我鄙視作孽的人, 如今我已成了罪孽本身。


 


不重要了。


 


在被押上刑場那一刻,什麼都不重要了。


 


前塵往事在戲劇落幕那刻,終究隻化作聲聲嘆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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