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就知道，慧蘭雖然想法有些古板，但聽勸，知道輕重。

酒席結束時，有幾個關系不錯的老友開玩笑，說要跟我們結成親家。

 

「囡囡像她媽媽，粉雕玉琢又乖巧，抓周也很有自己的想法，這孩子長大以後不得了啊！」

 

囡囡在兒媳懷裡，看我們笑，也跟著「嘎嘎」直樂。

 

看著更讓人心疼了。

 

我沒注意到人群外，慧蘭母女若有所思的表情。

 

幾天之後，慧蘭來我家，說老家有些事要處理，得回去一段日子。

 

「周茹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有什麼事還得麻煩你搭把手。」

 

我沒一口答應，隻說自己會在能力範圍內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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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囡囡周歲宴，其實我隻見過周茹三次。

 

在慧蘭的口中，周茹跟她一樣，是個苦命的孩子。

 

成績一般，高中念完就出去打工。

 

有過兩段婚姻。

 

第一段因為經常被家暴，還生了個女兒，沒兩年就離了婚。

 

後面找的這個無父無母，也沒什麼錢，到她家算是入贅，兩個人生了個兒子。

 

那男的去年出意外傷了腿，沒法再外出打工。

 

為了養活一家子，慧蘭便和周茹一起來這個城市討生活。

 

慧蘭回去了兩個多月，周茹來我家吃過兩次飯，都是在兒子兒媳不在的時候。

 

而且慧蘭不在，她多少有些拘謹，跟我說話時輕聲細語，吃飯也學會了細嚼慢咽。

 

「我做保姆的那家老人，看我是從農村來的，教了我不少東西。」

 

可能是察覺到我的疑問，周茹主動說自己的變化從何而來。

 

我附和著點點頭。

 

她還年輕，隻要沒有壞心思，踏踏實實地努力，在這個城市總會攢到錢。

 

8.

 

慧蘭再來我家時，拎了不少我們老家的特產，還帶著她的外孫。

 

「他爸是入贅的，這孩子叫我奶奶，算是我孫子！」

 

慧蘭看起來揚眉吐氣，我知道她這輩子因為是個女兒身，而且隻生了個女兒，受了不少氣。

 

如今有了孫子，會這樣很正常。

 

這孩子剛四歲，虎頭虎腦的，一看就知道家裡寵得厲害。

 

剛進門時雖然有些怕生，但待了一會兒就指使慧蘭給他倒水剝橘子，慧蘭甘之如飴，我看著直皺眉。

 

好在慧蘭多少知道些禮數，他孫子在地上打滾撒潑要出去玩時及時帶著孩子走了。

 

「阿姨，這孩子小小年紀被慣成這樣，長大了還不知道多難管呢！」

 

小芳收拾他們留下的殘局時，沒忍住跟我抱怨。

 

「那也不關咱們的事，她喜歡男孩，以後自己受著就是。」

 

馬上過年了，兒子兒媳這一年辛苦工作，攢了不少假。

 

我們早就商量著一家人去外地過年。

 

初一那天慧蘭給我打了個電話。

 

「曉月，你怎麼不在家啊？」

 

在得知我們一家在海島時，我聽出慧蘭的話裡有酸意。

 

「咱們是一個地方出來的，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我還想著帶著周茹和大寶和你一起過年呢，畢竟咱們的根一樣，更有共同話題啊……」

 

我沒接她的話茬，隨便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媽，哪有大年初一去別人家拜年的啊？」

 

兒子還是經歷得少了，看不出慧蘭的心思。

 

「她哪是拜年，是想著過年咱們家的伙食肯定比平時更好，帶著孩子來改善生活的！」

 

我們在海島過完元宵節才回家。

 

這期間慧蘭隔三岔五地就給我打電話，問我怎麼還沒回去。

 

不用想，她肯定每次都帶著周茹和她孫子，想著趕上我們吃飯，能蹭一頓是一頓。

 

但次次敲門沒人應。

 

最後一個電話，我都聽到她孫子在大聲表達著不滿。

 

「我餓了！為什麼老在這個時候來！我要吃飯！」

 

別的不說，這孩子吐字挺清晰。

 

9.

 

因為過年的那幾通電話，我有心把跟慧蘭的聯系斷了。

 

有句話不好聽，卻是真理。

 

「窮山惡水出刁民。」

 

我不想把慧蘭往壞了想。

 

但人都有貪欲，況且我們現在的生活確實差距太大，我不能保證在這種情況下，慧蘭能一直如初，沒有不該有的想法。

 

這事急不得，我得想想怎麼做。

 

慧蘭應該意識到她孫子說的話被我聽到了，一個多月沒再跟我聯系。

 

孩子長得快，一天一個樣，我看著囡囡一天天長大，欣慰極了。

 

誰說女孩子不好？

 

小小的一團，衝我笑的時候，我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給她。

 

……

 

慧蘭還沒跟我聯系，周茹先來了我家。

 

「阿姨，對不起，是我媽有點沒分寸了，我代她向您道歉。」

 

雖沒明說，但大家都知道她道歉是為了什麼。

 

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不是不講理的，隻要慧蘭拎得清，我們就還能繼續做朋友。

 

聽慧蘭說過，周茹做保姆的那家，兩個老人都是退休教授，看來真是教了她不少。

 

懂的道理都多了。

 

周茹來過這一次後，慧蘭又恢復了跟我的聯系。

 

隻不過每次來我家之前都會打個電話問我在不在，而且都不是飯點。

 

慧蘭應該也從周茹那裡學了不少，吃東西時不再像以前一樣S命往嘴裡塞。

 

雖然看著有些別扭，但確實是在學著細嚼慢咽。

 

我就這樣一直跟慧蘭保持著來往，她女兒也時不時過來。

 

囡囡兩歲生日，我們沒打算大辦，很多關系不錯的朋友，就拎著禮物來我們家裡。

 

那天慧蘭也在，她託人寄了些老家的特產，跟其他朋友送的東西放在一起，是有點不夠看。

 

但我不在意這個，有心意就足夠了。

 

之前說要跟我們做親家的朋友，是帶著自己的孫子一起來的。

 

小孩兒三歲多，父母教的很好，彬彬有禮，很有禮貌。

 

他主動去拉囡囡的手，兩個小人兒玩得還挺好。

 

「我的提議怎麼樣！兩個人也算青梅竹馬，咱都是知根知底的，將來囡囡不會受委屈。我家這臭小子對其他小女孩兒可沒有這麼主動！」

 

就算知道朋友是玩笑，我也不想按他的想法來。

 

「什麼年代了！我們家囡囡還小著呢，誰要跟你做親家！」

 

大家看著兩個小孩子哈哈大笑，都當是個小插曲。

 

沒想到幾天後，慧蘭帶著她孫子來了。

 

10.

 

大寶也快五歲了，他們戶口都不在這，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個想法，不把孩子送回去上學。

 

「曉月，你看看我這大孫子，是不是挺精神的！」

 

來之前可能被叮囑過了，慧蘭的孫子雖然看著不是很討喜，但不像上一次見的那樣調皮。

 

「都長這麼大了！看著是挺聰明的一個孩子！」

 

慧蘭聽不出我是在客套，一個勁兒地誇自己的孫子聽話懂事又聰明。

 

優秀的簡直就是個天選之子。

 

我不想掃她的興，偶爾應和兩句。

 

這天過後，周茹和慧蘭一休息就帶著大寶來我家。

 

小孩子裝一兩次還行，次數多了，本性就會暴露。

 

這天是個周末，兒子兒媳都在家陪囡囡。

 

周茹帶大寶進門時，看見家裡人都在還愣了一下。

 

大寶第一次見我兒子，一開始有些害怕不敢吭聲。

 

往常坐一會兒就走的周茹，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直穩穩地坐著。

 

就這麼到了飯點，我開口留他們吃飯。

 

周茹嘴上推脫了幾句，但還是帶大寶坐在了餐桌前。

 

兒子兒媳作為主人，反而有些放不開。

 

囡囡現在能吃輔食，我示意兒媳夾點菜到一邊陪囡囡吃。

 

兒子無法，隻能硬著頭皮坐在我旁邊。

 

看見周茹和之前吃飯時判若兩人的樣子，我兒子有些好奇，多看了兩眼。

 

誰知被周茹發現了，害羞一笑，把落下的頭發別到耳後。

 

我兒子沒看到，但我看得分明，也明白了為何今天周茹一直不走的原因。

 

我冷下臉，打算以後不讓她來了。

 

大寶第一次在我家吃飯。

 

也不知道周茹平時怎麼教的，吃得周圍一圈都是殘渣油點。

 

臉上、手上、衣服上，無一幸免。

 

周茹不覺得自己兒子的吃相有問題，一邊不停地給他兒子夾菜，一邊讓他慢點吃、多吃點。

 

囡囡吃得少，早早吃完被兒媳抱在懷裡玩玩具。

 

大寶盯著囡囡手裡的小汽車，猛扒了幾口飯後把筷子一扔。

 

周茹急得給他擦手擦臉，大寶一直掙扎。

 

好不容易掙脫開，衝著兒媳的方向跑去。

 

我一直注意著周茹的動向，忽略了大寶，突然聽到了囡囡的哭聲。

 

轉頭一看，大寶手裡拿著囡囡剛剛把玩的小汽車，嘴裡還嘟囔著：「這是我的！」

 

我跑過去看囡囡，兒媳悄悄跟我說，囡囡抓得牢，大寶使了勁搶走的。

 

我拿起囡囡的小手，果然掌心一片通紅。

 

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

 

「怎麼這麼沒規矩，從妹妹手裡搶東西還說是你的！」

 

沒想到渾小子一點不怕我，衝著囡囡說：

 

「我媽說了，你將來是我媳婦！你的東西都是我的！」

 

11.

 

我沒想到看著柔柔弱弱的周茹竟然會有這種想法。

 

我不可置信地扭過頭去看她，她還一臉淡定地吃著飯。

 

「你平時就是這麼教你兒子的？」

 

「我媽帶大寶來的時候，你不也說了我兒子挺好。我媽說了，咱們是一個地方出來的，知根知底，有共同話題。你們把這個小丫頭片子當寶貝，將來跟我兒子在一起正好。他可以入贅，我們家不在乎這個。」

 

兒子兒媳一臉驚愕。

 

我氣笑了。

 

走過去奪過她手裡的筷子往底下一扔，抓起她的胳膊往門口走。

 

一邊示意兒子拿上周茹來時拎得快壞的蘋果，把大寶抱出去。

 

「阿姨，你這是幹什麼？你們不是想給小丫頭定娃娃親麼？我家大寶是最合適的啊！」

 

雖然我這些年養尊處優，但我是過過苦日子的，周茹拗不過我的手勁。

 

我把她推出門，把裝蘋果的袋子塞到她手裡。

 

「回去告訴你媽，我跟她緣分盡了，以後不用再聯系，S了也不用通知我！」

 

「砰！」

 

我把門狠狠關上，不理周茹和大寶在門口叫嚷著什麼。

 

「再不離開我馬上報警！」

 

我一點都不想再聽到他們的聲音，好在我說了這句話後，門口安靜了。

 

囡囡被嚇得哭得直打嗝，我心疼地從兒媳手裡抱過囡囡。

 

「跟門衛說一聲，以後他們三個想進小區不要開門。」

 

兒子被氣得夠嗆，回屋換了衣服說現在就去。

 

「媽，他們以後還會來麼？」

 

兒媳一臉擔憂。

 

「會，所以得徹底打消他們的念頭！」

 

不到半個小時我就接到了慧蘭的電話。

 

我不停地掛斷，她不停地打。

 

我煩得不行，讓兒媳幫我把她拉黑。

 

過了一會兒又有人打電話，我看是個陌生號，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曉月？曉月是我啊！你別掛！」

 

聽到紀慧蘭的聲音，我下一秒就想掛掉。

 

但是氣頭上沒按準，按成了免提。

 

「曉月，我都聽周茹說了。是大寶不懂事搶了囡囡的玩具，我一會兒罵他。但是周茹說的話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好幾次聽到有人想跟你們家結親家了，那說明你有這個想法啊？咱倆從小一起長大，知道對方秉性，我才是跟你成為親家的最佳人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