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摸出一隻銀墜子給她看。


 


「好媽媽,莫要為難我……」


那麻臉婆子兩眼頓時直放光,像饞貓見了香噴噴的肉一般,臉色隨即好看起來,還帶著笑。


 


「呦,這府裡出來的貴人出手就是闊綽。」


 


說著作勢就要來奪,我慌忙往懷裡一藏。


 


「好媽媽,請問咱們這是在哪裡?」


 


麻臉婆子冷笑一聲:「這裡是京郊的呂家莊,是高相爺的莊子,怎麼了,來到這裡還不情願?」


 


我聽了忙搖搖頭:「不是的,我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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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話還沒說完,那麻臉婆子便作勢要扒拉我的衣裳來奪那隻耳墜子。


 


本來我挨了打,接連幾日又沒怎麼吃飯,身子本來就虛得很,此時被她一推,竟直挺挺栽倒在地,可我仍SS護著懷裡的東西,因為我知道,如今剩下的這點東西,恐怕是日後唯一的指望了。


 


她S命要跟我搶,卻不料我根本不撒手,她氣不過,抬手便狠狠朝我胳膊上擰了兩把。


 


「都說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這話還真不假,如今夫人把你打發到咱們這裡了,莫非你還指望能回去啊,懷裡還藏著什麼好東西,快快給我拿出來吧!」


 


麻子臉婆子的嗓門很大,片刻時間便引來了許多村裡看熱鬧的闲人。


 


他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拿指頭對我指指點點。


 


麻臉婆子把我的臉按在泥地上,臉上的傷像拿火鉗子燙一般,衣裳也被她扯爛,我卻仍想護住我最後一絲尊嚴與體面,寧S也不想從她。


 


涕淚交加下,麻臉婆子騎在我身上罵罵咧咧。


 


「快來瞧快來看啊,這就是高府上的三奶奶,瞧她身上這副細皮嫩肉,怕就是這般勾引爺們的吧,哈哈哈……」


 


正在這時,身上的重量忽然輕了許多。


 


涕淚交加中,一抹暗紅色的影子把我抱起來。


 


是高存則。


 


我沒想到,是他來救我了。


 


29


 


他輕輕一腳便把那麻臉婆子踢出兩三丈之外,又解下他身上的暗紅色披風披到我身上。


 


我努力在他懷裡擠出來一個微笑。


 


卻不料扯到了臉上的傷,眼睛裡滾出淚來。


 


「是我來遲了。」


 


這是高存則對我講的第一句話。


 


他驅散開那些看熱鬧的村民,又拿劍「唰唰唰」幾下對著那麻臉婆子的手和腳比畫。


 


隻聽得她在地上哭天搶拼命求饒,片刻又沒了響聲。


 


「大爺,別S她。」


 


我躺在地上無力地說。


 


此刻他早已收了劍鞘。


 


「S她我還嫌髒了我的劍,你放心,我不過是挑斷了她的手筋和腳筋,看她日後還敢再用那雙爪子作惡。」


 


看到他,我忽然想起小青。


 


「大爺,還有小青,小青被婆婆賣到窯子裡了。」


 


提到窯子,我又急又慌,眼淚忍不住簌簌然往下淌。


 


「我已經派人尋去了,你莫急。」


 


被他抱在懷裡,真是又溫暖又可靠。


 


「大爺,你來這裡,不怕婆婆生氣嗎?」


 


他把我的臉靠到他肩膀上。


 


「怕,還會來救你嗎。」


 


他輕輕撫摸我的臉頰,「你受苦了。


 


「我娘那裡你莫管。」


 


我掙扎了一下,卻被他強按進懷裡。


 


他一下一下拍著我的後背,像哄一個小娃娃一般,「日後你隻管安心跟著我,旁的事用不著你管。」


 


30


 


高存則帶著我,策馬奔馳一路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在他懷裡,我昏昏沉沉醒過來又睡過去。


 


此番他帶我回京,名不正言不順,恐怕隻會驚起波濤駭浪。


 


想他一個名滿天下的才子,若是叫世人知道他三更半夜帶著寡居的兄弟媳婦回家,世人大概率會笑他痴笑他傻,又或是繼續把紅顏禍水的帽子扣到我頭上。


 


「大爺……」


 


我輕輕喚他。


 


他「籲籲」一聲即刻立住了馬,關切地問。


 


「怎麼了,可是口渴了嗎?」


 


一面說話又作勢要解下馬兒身上的水囊。


 


「不……大爺,咱們這是要去哪裡?」


 


我局促不安地問。


 


「去哪兒?自然是帶你回家。」


 


彼時他一開口,我更害怕了。


 


「回家……我這個樣子,怎麼還能回去。」


 


他怔了怔。


 


「你放心,有我在,我娘不會再為難你了。」


 


我聽他提起秦氏,心裡不自覺地打哆嗦。


 


我實在不想回他們高家去了。


 


那裡處處都是很不好的回憶。


 


「大爺,求你放過我吧,咱們兩個人本就不是一路人……」


 


「夠了!」


 


我的話未說完,便被他呵斥打住。


 


可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我還是要說。


 


我知道,此時若不與他講明,將來隻怕會後患無窮。


 


我艾艾嘆了口氣。


 


「大爺身份矜貴,名滿天下,萬不該為了我斷送了名聲。」


 


他卻鄭重地扳過我的臉,慢慢拂拭去我眼角處的眼淚。


 


「若你是因為這個才不跟我回去,我告訴你,完全沒這個必要。」


 


「我如今容貌盡毀,大爺果真要為了我而惹相爺和婆婆不高興?」


 


他卻離我越來越近,直把臉湊到我面前。


 


他的眸漆黑而明亮,倒映出月光的皎潔,山巒的雄偉,還有一個容貌盡毀的我的那張臉。


 


我害怕看見如此不堪的自己,不覺往後縮了縮脖子,他卻伸出手把我的臉捧在手心裡。


 


「我是真心喜歡你,無關其他。」


 


他的臉慢慢向我的臉靠攏過來。


 


直到,嘴唇上有涼涼軟軟的觸覺。


 


這次,他很溫柔。


 


沒有土地廟那日攻城掠地般暴烈,也沒有上次在高府時的油腔滑調。


 


起初我還掙扎了一兩下,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我感覺很安心,像貓兒一般蜷縮在他懷裡,任憑風吹雨打也不會再害怕。


 


原來一直都是他,或許日後我走過千山萬水也不會忘記他,不會忘記那個有著高懸明月,他帶我策馬奔騰的夜晚。


 


31


 


高存則直接把我帶回了高宅。


 


好似驚石入水,秦氏剛得到消息便來了。


 


她冷冷地瞪著我,可礙於高存則的面子還沒發作。


 


可我知道,她一定是氣極了。


 


「則兒,你回家怎麼也不差人說一聲,好讓娘提前為你準備準備。」


 


高存則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兒子回家時半夜三更就不勞煩母親為我費心了。」


 


把娘都改作母親了,秦氏聽了,臉色白了一陣,隨即又走到我床邊,笑盈盈端起湯藥碗拿起勺子往我口中送。


 


「千雪這孩子忒實誠了些,我不過跟你開開玩笑罷了,你倒當了真。」


 


小青眼下還未尋到,前番她又N待於我,看她與高存則之間因我存了隔閡,我倒覺得有些解氣。


 


「娘,不勞您費心了,這藥我自己會喝。」


 


我忙搶過碗來自己大口大口喝起來。


 


秦氏見我不識好歹,尷尬地拿帕子擦了擦鼻子,又說。


 


「那日你刺傷了清遠侯家的女兒,我不過是嚇唬嚇唬你,沒想到李婆子下手這麼狠,我已經差人替你配了塗臉的藥,待會兒我叫下人給你送過來。」


 


在她兒子面前,她倒能掩會裝。


 


把責任錯處都掀到我身上。


 


「不勞母親費心了,抹臉的藥我已經送來了,母親若沒事,就回去歇著吧。」


 


秦氏面上有些掛不住,隻把高存則拉到一旁。


 


「則兒啊,她一個寡婦,你說你幹嘛要跟她黏黏糊糊,膩膩歪歪呢?昨日之事我都知道了,我念著她是笙哥兒的媳婦,叫她去莊子上了此餘生,也不算薄待了他,你說說你,從南邊兒回京也不來家,幹嘛一個人跑到莊子上把她帶回來!」


 


高存則不說話。


 


我知道,他肯定是怕了秦氏。


 


我忍不住探出頭去看他。


 


隻是他背對著我,他臉上到底是什麼神情,我一點兒都看不到。


 


我早料到會是這樣,我原以為,他昨日到呂家莊救我,對我許諾,帶我策馬而歸,這件事可能會有所不同。


 


然而,我忘了,他是存笙的哥哥,而我,可是高存笙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妻。


 


他與我,此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32


 


「娘啊,這件事以後你就莫要再管了!」


 


高存則臉連抬都未抬,冷冷說。


 


「外頭多少好姑娘排著隊等著嫁你啊,她一個寡婦,你說她到底有什麼好,你怎麼執迷不悟呢!」


 


秦氏氣得渾身戰慄。


 


「她一個寡婦,我一個鳏夫,我看我倆般配得很。」


 


我沒想到,高存則竟然會這樣說。


 


秦氏被他堵得說不出話,連連說「好,好,好。」三個好字,仍不S心。


 


「你別忘了她可是存笙的媳婦,她可是你弟媳,你們在一起可是會被世人恥笑的!」


 


「他們要說什麼就隨他們去吧,前朝不是還有唐明皇要了楊貴妃,武才人嫁了唐高宗嗎,我跟千雪的事情,與他們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秦氏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她兒子竟然用這番說辭來堵她。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我這就去叫你爹來!」


 


秦氏氣得渾身發抖,像頭鬥敗的母獅子,再沒有了往日的神氣活現。


 


我掙扎著要爬起來,卻被高存則發現連忙跑回來把我按到床上。


 


「快躺下,你身上還不好。」


 


他一臉關切地說。


 


心底雖知道,此事會驚起巨浪,可我沒料到,高存則的態度是如此決絕。


 


我仍不放心。


 


「可待會兒公爹來了可怎麼辦?」


 


我倚靠到床頭上問。


 


「我說了,有我,你隻管安心。」


 


他用心把我抱在懷裡,輕輕拍著我的後背,「是我先招惹的你,以後你的事,我全權負責。」


 


「可是,婆婆也說了,我是一個寡婦,終究是見不得光的……」


 


我還在猶豫。


 


這時,公爹在外間輕輕咳嗽了兩聲。


 


高存則輕輕按下我的肩:「你先歇著,我去去便回。」


 


我不安心,幾次三番要起來,他又把我按下去。


 


一邊說話一邊回頭看我。


 


「別急,我去去就回。


 


「你放心,他總歸是我爹,不會為難我的。」


 


說完,他便走出去,去了外間。


 


33


 


公爹高為安,平素最為嚴厲苛責。


 


存笙尚還在世時,曾與他一桌吃飯,我從來沒有吃飽過。


 


對於後宅之事,他幾乎不太過問,如今他把高存則單獨叫出去,隻怕……


 


想到這裡,我再也躺不下去。


 


悄悄走到門口,偷聽二人說話。


 


「啪!」公爹還沒說話便給了高存則一巴掌。


 


「想你自小飽讀聖賢書,怎麼今日做出這等糊塗事來,聽說你連你娘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公爹說話時,眉毛都立起來了,我知道他是果真動了氣。


 


我很擔心地望了一眼高存則,隻見他低頭不語,良久都未抬起頭。


 


也許我倆的緣分隻能到今日了。


 


我心下悽然,無力地垂在門框上。


 


這事鬧到如今,倘若沒個結果,日後我在高家恐怕再無立足之地了。隻不過眼下小青還未尋到,我身上還帶著傷,天大地大,我該以何處為家呢。


 


「爹,孩兒自小從未忤逆過您,隻不過今日還請父親從了孩兒。」


 


高存則重重跪在地上,頭跪在石板地上發出「砰砰」的響聲。


 


公爹似乎沒有料到高存則會如此作態,重重嘆了口氣,又說。


 


「那你說說,她王千雪到底有什麼好處,你非要為了她頂撞我與你娘?」


 


高存則不起來,口中的話擲地有聲。


 


「爹,您不知道,她是孩兒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孩兒早就沒命了……


 


「爹不是常對孩兒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嗎。」


 


公爹有些不明所以,皺著眉問。


 


「她幾時救過你的命,我怎麼不知?」


 


「您忘了我不是跟您說過,三年前,孩兒遭到奸人陷害,中了七情散,孩兒若非在城外的土地廟遇見她,孩兒恐怕早就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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