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滾燙,燙得我不自覺縮緊了手指。
餘光裡,男人的耳廓也泛起了紅。
這時候河裡的河蚌很多,林嘉祖沒搞過這些,玩得不亦樂乎。
盆裡快裝滿了,我拉著他要走。
林嘉祖抬頭看了我一眼,忽然抿起了嘴錯開眼。
我有些疑惑,看著他抬手脫下了自己的小馬甲。
下一秒,帶著湿意的馬甲裹到了我的身上。
林嘉祖替我把衣服掖好,皺眉道:「下次不許穿白衣服玩水知道了嗎?」
我不明所以:「你神經啊,不是你要吃點河鮮,誰沒事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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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祖思考了一下,語氣堅定道:「那你以後隻準跟我一個人吃河鮮,明白了嗎?」
我有點不滿:「你怎麼這麼自私,不給阿爺阿奶吃嗎?白眼兒狼!」
我轉身要走。
聽見身後傳來憤怒的拍水聲:「S丫頭,不開竅!」
我悄悄勾起唇角,加快腳步。
「等等我了喂!別摔著!」
8
阿爺找了點筍幹,同河蚌一起燉了一盆鮮湯。
林嘉祖吃完兩盆飯,湊到我跟前:「明天能再下河不?」
我推開他湊過來的大腦袋,拒絕道:「不行,明天要去扒玉米了。」
林嘉祖很激動:「扒玉米好哇,剛扒的玉米很鮮甜的喔!」
第二天,扒了兩筐玉米的林嘉祖面如S灰,趴在地上問我:「請問,還有多少?」
我給他指了指:「從這裡,到那裡,全都是。」
林嘉祖面露絕望。
「這不是李家那個小哥嗎?」路邊傳來清脆的女聲。
林嘉祖回頭望去,露出禮貌的笑來:「是你啊,上次腳扭了好點沒?」
我循聲望去,是村頭張家的二女兒張慧,張家做生意,家裡富裕。
張慧也是村裡為數不多去城裡待過的女孩兒。
小時候我最羨慕的就是張家兩個姐姐,從小就有漂亮衣服穿,有花花綠綠的書本看。
張慧性格開朗,笑得燦爛:「早就好了,你幹啥呢,扒玉米啊?」
林嘉祖也笑了笑,爬出了玉米地。
二人在路邊小聲交談,臉上都帶著笑。
張慧今天穿了一身白裙子,裙擺還帶著點蕾絲花邊,腳上穿著精致的黑色小皮鞋。
我攥緊了手裡的玉米,低頭看了看自己。
洗的發白的藍色褂子,是那種水洗一下就發硬的布料,皺皺巴巴地蜷在身上。
腳上是阿奶自己縫的黑色布鞋。
我以前從來沒有覺得這樣的衣服有什麼問題。
可今天,卻忽然覺得穿著不舒服,仿佛有針在扎人。
9
張慧爽朗的聲音傳來:「去我家喝杯飲料吧?就當是我謝謝你上次幫我了。」
我豎起了耳朵,也不知道自己期望從林嘉祖嘴裡聽到什麼回答。
林嘉祖笑著應了聲好。
我卡蹦掰斷了手裡的玉米棒子。
「小花一起來吧?」張慧朝我招招手。
我的牙根有點發酸,又覺得有些別扭,猶豫道:「還是不了吧。」
林嘉祖看了我兩眼,「那你去陰涼地兒坐著,一會兒我給你帶瓶飲料回來,玉米等我回來再扒。」
他倆轉身要走。
我看著他們肩並肩的背影,脫口喊道:「等一下!」
喊完我又後悔了,隻好硬著頭皮在兩人的注視下咬牙道:「還,還是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我跟在他們身後,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幾天前,張慧在後山邊上扭傷了腳,正好碰到路過的林嘉祖。
林嘉祖就扶著張慧,把她送回了家,二人也因此相識。
林嘉祖和張慧說話時,普通話說得特別標準。
兩人講話都很好聽。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聽著不舒服。
張慧家很大很漂亮,客廳裡有一張大大長長的沙發,坐起來又軟又舒服。
我有些局促不安。
張慧俏皮地眨了眨眼:「我這兒有現磨咖啡,要不要來一杯嘗嘗?」
林嘉祖眼神亮了一下。
我有點生氣,阿爺阿奶煮的涼茶不好喝嗎?咖啡是個什麼東西,居然讓他這麼期待。
混蛋!叛徒!
「小花要不要也來一杯?」
我正猶豫著怎麼回答,我根本不知道咖啡是什麼啊?
林嘉祖搶著開了口:「給她來瓶橙汁吧,咖啡不適合她。」
他們之間仿佛有些什麼我融入不進去的心照不宣的東西。
我心裡堵得慌,非要跟他唱反調:「不,我就喝咖,咖啡。」
張慧遲疑地看了一眼林嘉祖。
林嘉祖的眼神落在我臉上。
我犟著不肯轉頭看他。
過一會兒聽見林嘉祖無奈的聲音:「那麻煩給我來瓶橙汁吧。」
咖啡黑乎乎的裝在一個精致的小杯子裡,看起來和阿奶喝的中藥差不多,連味道聞起來都是苦苦的味道。
我遲疑著抿了一小口,瞬間皺起了眉頭。
怎麼這麼苦!這不就是中藥嗎!人真的能喝嗎?
張慧關心問道:「能喝得慣嗎?要不要換一個?」
我強顏歡笑:「不,不用了。」
下一秒,手裡的杯子被人拿走,換成了一瓶冰涼的橙汁。
「跟我換吧,小朋友還是喝甜甜的果汁比較好。」
林嘉祖的聲音低沉,仿佛就落在我的耳邊。
我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發燙起來,還沒喝上橙汁,就感覺舌根好像泛起了一點甜意。
張慧遲疑了一下問林嘉祖:「要不要給你換一杯?」
林嘉祖喝了一口我剛喝過的咖啡,「不用了,我就喝這杯就行。」
這次我的耳朵好像是燒起來了。
我喝了一大口橙汁,聽見了身邊林嘉祖意味不明的輕笑聲。
10
回去的路上,我故意和林嘉祖拉開距離,獨自走在前面。
身後傳來一聲口哨聲,「哎,小妞,你聞到沒有,空氣裡好像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我沒明白他在說什麼,皺起了眉:「什麼酸酸的味道,我看倒是有一股你那個什麼咖啡的苦味!」
林嘉祖停住了腳步,要笑不笑地看我。
我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嘀咕:「那咖啡有什麼好喝的,苦得要S。」
林嘉祖終於笑出了聲,他笑得很開心。
我又氣又惱,轉身就要跑,被人從身後一把攥住了手腕。
林嘉祖收起了大笑,眼睛亮亮的微微彎腰湊到了我面前。
「不好喝,咖啡哪有橙汁好喝。」
他靠的很近,我的心突突狂跳,仿佛要蹦出嗓子眼。
林嘉祖又湊近了一點,這次我們的呼吸都交織在一起了。
他的聲音很輕:「橙汁好不好喝?」
我的視線遊移,不敢看他:「好,好喝。」
林嘉祖的聲音更輕了,輕得我腦子都有點迷糊。
「那你喜不喜歡我?」
我暈暈乎乎點頭:「喜歡。」
林嘉祖笑了。
我一下反應過來,猛地捂住了嘴。
林嘉祖拉下我的手,把手指插進了我的指縫。
「我也喜歡你,李小花,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會一直陪著你,保護你,好不好?」
他的眼神太熾熱了,仿佛要把我溺斃在這樣的溫柔裡。
我的眼角有點發燙,「你,你不會一直陪著我的,你是要走的。」
林嘉祖無奈地嘆口氣:「祖宗,你還沒想明白嗎?要不是你,我早就走了,你們能攔得住我嗎?」
我不說話,林嘉祖就捏捏我的手指:「怎麼樣,答不答應我?你不答應我,阿爺阿奶的六百塊錢可就白花了。」
我有點想笑,覺得整件事都有點離譜。
但被人喜歡的感覺太好了,讓我覺得全世界都再也找不到比林嘉祖更好的人。
我忍著羞澀,故作鎮定:「反正,錢都花了,不用白不用。」
「下,下次不許再喝什麼咖啡了!」
林嘉祖笑得眼睛彎彎,猛地湊上前,落在唇上卻是一個輕柔的吻。
「還是橙汁更甜。」
我被嚇了一跳,捂住嘴轉身拔腿就跑。
臭,臭流氓。
11
我沒談過戀愛,但我看過電影。
電影裡的男主角會對心愛的人特別溫柔,特別好。
「吶,這個玉米烤得嫩,這個給你。」
林嘉祖拿走了我手裡剛烤好的玉米,若無其事地把自己的那個塞我手裡。
我低頭看看,確實烤得還行,比我那個嫩。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空氣裡彌漫著玉米香甜的氣味。
嗯,還夾雜著一點糊味兒。
我把手裡的玉米翻了個面,一團黑炭印入眼簾。
林嘉祖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狂啃手裡我烤好的那根。
「林嘉祖你這個王八蛋給我回來!」
我追著他跑,林嘉祖啃得滿臉玉米渣,啃完猛地轉身站定。
我來不及剎車,一頭撞進了他懷裡。
林嘉祖一臉鎮定:「李小花,你怎麼總是對我投懷送抱?」
我把手裡的玉米棒子呼他臉上,留下一條長長的黑印。
12
林嘉祖很壞,總是時不時地來偷一個吻。
有時候是我在澆水,有時候是我在燒火,有時候就在我發呆的時候。
我總是故意惱他,其實心裡又甜得冒泡。
可每次嘗完甜頭,心裡又會隱隱不安。
林嘉祖看出了我的異樣。
「你聽說過一句話沒有,有錢能使鬼推磨。」
他摸摸我的頭,「你男朋友很有錢,所以你什麼都不用擔心,都有我在。」
我攤開手:「先拿個二百看看?」
林嘉祖縮回了手,假裝無事發生。
13
我的擔憂還是成了真,天一涼下來,阿爺很快就病倒了。
他一直在發燒,我們請了鎮上的大夫,吃了很多藥也不見效。
我和阿奶整夜整夜守著不敢合眼。
阿爺病了,我的心裡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喘不上氣。
傍晚,給阿爺換了毛巾,感覺他溫度降了一點點,我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林嘉祖吃了晚飯人就不見了蹤影。
我想了想,發現我們有好幾天沒能好好說上話了,於是起身去找他。
林嘉祖就在屋子的拐角處站著。
但不是他一個人,張慧就在他對面,皺著眉在和他說話。
我想走,但又邁不開腿。
「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是李家來串門的親戚,沒想到你是被拐賣來的。」
「我能幫你回去,你告訴我你家裡的聯系方式,我馬上去找人,帶你回家。」
張慧的聲音就像雷打在我耳朵裡。
我的耳朵嗡嗡地聽不清東西,心裡仿佛破了個大洞在呼呼漏風。
林嘉祖沒有反駁,沉默地站著。
我害怕聽見他說要離開,不敢面對,倉惶地跑回了屋裡。
阿爺沒有醒,我不能發出聲音,SS地咬緊了牙關把嗚咽聲咽進嗓子裡。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林嘉祖,理智告訴我,我應該放他走,他有自己的家人,他不應該被圈在這裡。
可想到他真的要離開,我的心就像針扎一樣痛。
所以林嘉祖進屋的時候,我把頭埋了起來,短暫地逃避讓我恐慌的現實。
林嘉祖看了看阿爺,又摸了摸我的頭,悄悄地出了門。
14
林嘉祖走了。
我們之間就像兩根短暫交匯了一下的線,現在又各歸各位。
他一走,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阿爺依舊病得有點糊塗,我整天沒日沒夜地幹活。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短暫地忘記現實。
林嘉祖就像一場夢,夢裡有多甜,醒來的時候就有多絕望。
也不過才幾個月,可之前早已尋常不過的生活,此時卻讓人苦澀地想逃。
15
「大嫂,我聽說我大哥病了?」
李貴的母親,阿爺的弟妹,二奶奶拄著拐杖進來。
一進門,她就眯著眼睛四處打量了一番。
我知道她在找什麼。
果然,沒見到林嘉祖,她立馬抬起了下巴,自顧自地坐到了我家院子裡。
「大嫂,你買的那個小伙子跑了?哎喲,我就知道,靠不住哦,當時滿村子人都明白,就你們老兩口拎不清,這下好了吧,幾百塊錢白白打了水漂。」
「要我說啊,大嫂,我大哥就是心軟,天天被你哄的,這下好了,人氣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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